第 42 章

    除了时晔和念念,一行人全部负伤,连房门都出不了。时玉能够理解时晔没受伤,毕竟有明书澈拼死相互,但念念居然丝毫无损,实在令人意外。

    时玉一问,念念不好意思地说:“世子提前跟我说,一旦打起来就让我跑两步摔一跤,然后戳破血包装死。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我只要找个不容易被他们踩到的地方趴着就行。”

    时玉:“……”

    唯一两个可以动用的人被时玉派去一个艰难的任务,就是守在驿馆门口,戌时之前如果有人送盆栽来,就立马来找她。

    盛织被她派去照顾桑花了,她晃悠一圈又端着下午的药回到了明书澈房里。

    他没有再躺着,背靠软垫坐了起来,面前摆着一本成元朗的《京中要务》,全身上下只用动两根手指和眼珠子。

    即便是知道她进来了,也没有抬头。

    “一日喝三次,你还差一次,喝药了。”时玉端着药碗慢慢走近,他依然没有反应。

    时玉试探地在他旁边坐下,他只是抬了一下眼皮。他伸手接过碗,接着一饮而尽,再把碗还给她,丝毫不拖泥带水。

    “谢谢。”

    时玉一愣,忍不住嘴角上扬,像听了个绝顶好笑的笑话,“你刚说什么?”

    “我说……”他终于抬头看她,神色冷淡,“谢谢古小姐来为我送药,以后这种事情就不用劳烦您,叫下人做就可以了。”

    时玉注视着他,“你确定?”

    “我确定。”他说完又低下头,翻看那本《京中要务》。

    时玉点点头,“那我走了?”她起身要走,放慢了脚步,等着他气急败坏地叫她。

    但是没有,直到她走到了门口,他都没有说话。时玉推开门,站了一会儿,许久后轻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糖豆,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抛,精准落在《京中要务》上。

    她也没说什么,出了门走得干脆。

    明书澈缓缓看向门口,那里早就没了她的身影。他捏起一颗糖豆抛嘴里,一咬碎甜味便喷涌而出,盖掉了满嘴的苦味。

    ……

    戌时之后,驿馆门口一切如常,时玉嗤笑一声。她说出要牺牲施如画的时候,施尚书的反应那么快,还带点激动,她还以为自己想错了呢。

    被掩饰的卑劣依旧是卑劣,早晚现出原型。

    瑾贵妃住的是雪阳宫,曾经花团锦簇,如今异常衰败。或许是因为无人问津,或许是因为宫殿的主人早已没了心思。时玉带着盛织大摇大摆走进雪阳宫时,根本无人阻拦,左右偷闲的宫女只是看了一眼,以为又是叶皇后无聊了,所以派人来消遣这位名不副实的贵妃娘娘。等她们羞辱完,还会回去绘声绘色地讲给皇后娘娘听,讲这位贵妃娘娘是如何的狼狈、如何的敢怒不敢言,皇后娘娘听了高兴,会给大把的赏钱。

    隔三岔五有这么一回儿,大家见怪不怪。

    时玉进入施如画寝殿后,一眼便看见她抱着一副卷轴坐在佛像前。曾经风华绝代的贵妃娘娘现在一身素衣,面容憔悴,不到三十便生了皱纹。

    她察觉到了身后来人,对此已习以为常。

    “今个儿叶琳琅又叫你们来寻什么乐子?”

    半月前泼她一桶冰水,她这刚刚好起来,又来了。上个月逼她吃了一碗发霉的豆腐,上上个月专门带了一条凶犬来吓她……这偌大的皇宫里,太后薨逝,帝王病重,叶皇后为所欲为。深宫里的消息传不出去,就算传出去了,还有只手遮天的叶丞相为女儿兜底。

    时玉揭下帽围,露出了自己的脸,施如画背对着她,并未发现,直到她终于出声。

    “你过得是真惨啊,施如画。”

    这个熟悉的嘲讽令她失神,施如画踉踉跄跄站起来,光着脚朝时玉走近。她神情麻木,忽然放声大笑。

    “是你,她们说你回来了,居然是真的。”施如画笑出了眼泪,有些癫狂,“我就说嘛,你每天上蹿下跳地跟个猴似的,怎么可能困死在火里呢!我就知道……”

    时玉面无表情,心道最了解自己的果然是敌人。她陪阿姐住在宫里那一年,最大的乐趣就是为了几块糕饼或是几朵鲜花,和施如画明争暗斗。宫里的日子无聊得很,当局者逗趣,旁观者看戏。

    “那这个又是谁?”她绕开古时玉,走向何其一起进来的另一人,“不会是古时媛吧……”她大胆地猜测,挑开她帽围后愣住了。

    这张脸,真像她年轻时的模样。

    盛织心里紧张得很,此刻强装着从容。她往后退了一步,直视施如画,她以为此刻施如画的神情是因为想起自己作践过她。

    但其实加害者早就忘了,她高高在上地惩处过很多人,多到数不清。她此刻想起的,只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这不是那个……传说中爬床叶修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国舅夫人嘛。”

    成亲后的盛织在京都贵人圈里,就是这样的名声。

    施如画在她们两人的脸上张望,捂着自己张开的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古时玉,你真是令人惊喜啊。你居然带着你情郎的夫人来看我?”

    这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

    时玉将她打量,目光最终落在她表情夸张的脸上,“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当年我阿姐难产,有没有你的手笔。”

    施如画的表情一滞,但很快恢复过来,“谁不知道古时媛难产是因为伤心过度啊,你来找我兴师问罪,又是为哪般啊?”

    四目相对,施如画避开她目光的探询,她脚步虚浮地走回佛像前,跌坐在地上。

    “我阿姐向来温柔,但从不柔弱。许多时候,她的内心,要比我强大得多。她明知这个世上我只剩她一个亲人,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自乱阵脚。”时玉蓦然红了眼睛。

    “她就是死在自己手里!”施如画突然嘶吼,“她温柔大度?那是因为她什么都有了!她有了皇后的尊位,有了陛下的宠爱,这些原本都该是我的!”

    时玉静静地看着她,抬手拭去眼角差点溢出的眼泪。

    “不管你有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你今天都是要死的。”

    施如画又夸张地大笑了两声,肩膀一抖一抖的,“原来你是来杀我的,你是来报仇的?”

    她瞪大了眼睛,“可你为什么找我啊,她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害死了她自己!她非要装什么宽容大度,别人好意她要接受,别人遇困难她要帮扶,这样你一下、我一下……这宫里那么多女人,每个人只要往她的宫里送一点点药,就能让她日渐憔悴、神智涣散……你说!古时玉你说!这还不是她自己害死自己吗?”

    “额……”

    时玉怒从心起,用力掐上她的脖子,她毫无反抗之力。施如画张大了嘴,发不出声,呼吸也困难,怀里的卷轴掉落,面容逐渐可怖。但在她即将窒息而亡的时候,时玉松了手。

    “咳……咳咳……”施如画无力地趴在地上,好一阵才缓过来。

    时玉捡起她的卷轴,随意抖开,是一幅画。画里的女子衣着华贵,众人拥簇,神情倨傲,是施如画自己。她很久之前就见过这幅画,执笔之人,是当今圣上。

    “你还给我!”施如画生扑过来抢,但被时玉轻易躲开。

    时玉冷哼一声,将卷轴丢在她脚边,“你在期待什么?”

    施如画依旧将其视作珍宝地捧在怀里,“你不是知道吗?这是陛下给我画的,古时媛羡慕得不得了呢,明明嫉妒我,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陛下心里有我,她霸占不了!”

    “他心里有你?”时玉觉得可笑,“那你怎么还被叶琳琅欺辱。”

    “那是因为陛下病了,叶琳琅仗着叶家横行霸道。只要等陛下好了,他就会来救我的!”施如画着急道。

    时玉心想,如果她现在说,今日她来索其性命,是那个陛下应允的,那施如画的反应一定会很精彩。

    “他好不了了。”时玉面无表情道,“他已经在阎王爷那排上号了。”

    “你骗人!”施如画咬着嘴唇,愤恨地看着她。

    时玉忽然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回来?”

    施如画好像一瞬间经历了一场变故,从愤怒到愕然,从惶恐到呆滞。

    寝殿外头来了几个宫女凑热闹,想要看看今日叶皇后又整了什么新招数。她们偷偷摸摸打开寝殿的大门,发现瑾贵妃匍匐在地上,神情哀痛。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窃窃私语。但是剑光闪过,她们来不及惊叫,就已经失去呼吸。

    宫女们倒地的声音引起屋里人的注意,黑衣的高挑冷面女子踢开尸体,大步跨过门槛。

    盛织不明所以地看向时玉,后者一动不动地看着杀手朝自己走近,最后在她面前行礼喊道:“二小姐。”

    时玉点了点头,朝盛织道:“她叫菡萏,曾是我阿姐的女卫。我阿姐走后,她便守在了皇陵。往后,她会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属下见过瑾贵妃娘娘。”菡萏言语恭敬,但没有笑脸。

    施如画彻底躺在了地上,痴笑着,胸腔起伏不定,“你管她叫瑾贵妃,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是要替掉我。可她如何替换我?我爹娘会认得他们的女儿,陛下也一定会认得他的画画。”

    时玉丢了个瓷瓶在她脚下,“我说过,皇帝活不了了。至于你爹娘,他们若不认,也会死。”

    施如画摸起地上的瓷瓶,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她知道曾经的古时玉最爱倒腾这些东西,她吃过好多次亏,没想到,还有机会再栽一会。

    她一顿一顿地痴笑,“古时媛若有你一半心狠手辣,她也不至于落这么个下场。”

    她打开了瓷瓶,倒看着时玉。

    “我们好歹认识那么多年,我如你的愿去死,你再帮我完成一个心愿吧。”

    时玉注视着她,但是不语。施如画就这么一直盯着,一下眼都不眨。

    许久,时玉开口问道:“你要什么?”

    施如画笑了,“我要……”

    “叶琳琅死得比我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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