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清醒后便躺不住了,阿澈忍着疼坐起来,慢腾腾起身,绕过睡着的阿宋,轻手轻脚出门。

    在时玉房门前敲了敲,没有反应,他偷偷推开一点,确定没人后又去了桑花房门前。他还在门口犹豫要不要敲,时玉便已经看到了门口笨拙的影子。

    他抬起了手,还没敲下去门便已经开了。四目相对,他感觉时玉比他们刚认识那会儿还要疏离。

    “你……没事吧。”

    时玉不回答,回身关了桑花的房门,再拉着他走远。探过他的脉搏,她随口问道:“你的毒是你师父给你解的吧。”

    “嗯。”在她指尖将要离开他手腕时,他赶紧抓住了她的手,“你还生气?你若是不高兴,再给我种一次毒就是了,我不会反抗的。”

    时玉扒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半步,“等伤好了,你就走吧。”

    阿澈愣了愣,手里空荡荡的,心上也满是不安全感,“我走?你要我去哪啊。”

    “跟你爹回王府,跟你师父去江湖,随便你去哪,都跟我没关系。”

    时玉懒得跟他多说,转身要走,他却伸手拉她,还用的受伤的手。

    他赌时玉没那么狠心,会见他渗血还甩开他。

    他眼眶微红,“什么叫跟你没关系,你不想见我了?”

    时玉微怔,看着他手心的纱布慢慢变红,忽而自嘲地笑了。

    “你别装了,我已经知道你演技很好了,用不着再展示给我看了。”

    钝刀子再不中用,磨出血来也只是时间问题。阿澈呆在原地,她的确没有甩开他,只是将自己抽离。

    “我……我没有,我不是。”他委屈得像条落水小狗,因为脏了所以被人抛弃。

    时玉头也不回,再进桑花房间,转身也没有看他,无声无息关上了门。

    渗过纱布的鲜血凝成珠,滴到了地板上。

    ……

    卢老头大半夜翻进窗,发现澈儿不在床上,阿宋倒是睡得踏实。他一脚将人踢翻,阿宋还以为出事了,惶恐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戒备。

    “你师兄呢?”卢老头没好气问,要他照顾个病人还把人照顾丢了。

    阿宋看着空床一脸懵,走两步推开门,发现他就在外面,霎时松了口气。

    “那儿呢。”

    卢老头在他身后探头,啧啧称奇,“傻站人姑娘门口,没想到咱澈儿还是个情种呢,真没看出来啊。”

    “何止是看不出来啊,跟丝瓜藤上结苦瓜一样。”阿宋扒着房门摇了摇头。

    卢老头怼过一个白眼,揪着他的耳朵把他往后推,“还不去把人逮回来!”

    阿宋劝了半晌没劝动,甚至眼皮都不耷拉一下,最后还得他死拉硬拽弄回来。

    “哭了?”卢老头凑到阿澈面前,像是盯上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真哭了?”

    阿澈没哭,只是红着眼睛,一声不吭。

    卢老头叹了口气,在旁盘腿坐下,“澈儿啊,当初你不愿意来靖州,是我和宋儿死乞白赖拉着你来的。”小老头挺直了腰,又不自在地摇摇晃晃,“其实为师早就知道你进了这靖州就出不来,毕竟……你是靖安世子嘛。”

    “……”阿澈缓缓抬头,红眼黑眸看得卢老头愈发心虚。

    卢老头尴尬地笑了笑,“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

    当年阿澈从王府跑来,先自己捡了阿宋,后又被师父捡。三个人相依为命,四海为家晃晃悠悠了快十年。

    “你是靖安王的人。”

    “哪能啊。”卢老头挠了挠头,“就是……朋友,老朋友。当年他要我帮他照顾个小孩,让我带你在外面见见世面,等你长大了再带回来。我看你面善,就答应了。”

    阿澈恍惚,师父一直对他要求严格胜过阿宋,那种格外栽培他的态度令他熟悉,他不是没想过,但没敢确定。

    “所以你现在是要替他劝我回去吗?”

    卢老头舔了舔嘴唇,“师父是想不明白,当世子有什么不好呢?将来可是靖州的王啊!”

    “……”阿澈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阿宋在旁一脸愕然,插不进嘴,也不知道干什么,在这诡异的氛围里如坐针毡。

    卢老头硬着头皮继续道:“本来为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当这个世子,还想破了脑袋去想怎么劝你。如今有那小寡妇,倒是有个完美的理由了。”

    “你与她都到那种关系了,应该也猜得到她到底是谁。”

    阿澈别过脸,握紧了拳头。

    卢老头目露怅然,回忆起靖安王的话,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五年前北境敌袭,领军之人是研究了古家兵法几十年的阿令翰。他们有备而来,打了古家军一个措手不及。以当时的战况,古将军断定,继续防守下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兵败人亡,边境沦陷。”

    “为了破此局,古将军决定主动出击。为了将牺牲降到最小,古氏一族倾巢而动,挑选将士分别组成十二支千人敢死队伍,发动夜袭。其中包括了刚刚及笄的古氏幼女,古时玉。”

    “古将军此计有奇效,仗打赢了,近五十万的古家军还活下来二十万。唯一令人唏嘘的,是整个古家,只剩下古时玉一人。”

    “那年古家军班师回朝,古时玉孤身扶灵归京,十里扬幡。城门大开之时,京都百姓跪地相迎,迎的,是数十口棺材。牌位还是下人拿的,毕竟她一个人,又如何捧得了几十个牌位。”

    卢老头不自觉叹了口气,“当时的皇后还是古家嫡长女,古时玉的亲姐姐古时媛。她身怀六甲,哀痛难忍,在深夜难产,诞下一个男婴。也许是帝后情深,也许是陛下也在给自己留后路。陛下向外宣称皇后母子都没有挺过来,背地里却将小皇子和古氏女借靖安王的势力藏在了靖州。”

    “澈儿啊……”卢老头万分感慨,“倘若她只是茶楼的小寡妇,你们爱咋地咋地。可如今形势,叶氏觊觎单氏江山,除了叶皇后肚子里那个,陛下就只有一个孩子。要想单氏江山不旁落他人之手,那孩子必须做回皇子,而她……也迟早要做回古氏女。”

    “此一路危险重重,她要面对的可不是像你师父我一样,会为了心疼你而放过她的对手。”

    卢老头手脚并用地讲述,苦口婆心地相劝。但阿澈只是低着头,缄默不言。

    “倘若你不做靖安世子,你没有足以影响局势的身份、实力、权柄……你如何保护得了她?”

    卢老头瞥一眼他的神色,又幽幽道:“当然,你也不是非要管她的事,相比较下,师父更乐意你不管。毕竟世上女子千千万,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何况还是一个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人。”

    他再瞅一眼,忽然拍桌道:“你要实在不想当这个世子,师父现在就带你走,管他什么靖安王!管她什么古氏女!咱们统统抛掉,继续浪迹江湖!”

    他边说边走,挥手招呼,“宋儿,走!”

    阿宋糊里糊涂地站起来,但还没迈开步子就被阿澈摁着肩膀坐下。

    “怎么不动?机会可只有这一次。”卢老头已经站到了窗户边。

    阿澈冷哼一声,声音寂寥,“别演了,让我想想。”

    卢老头霎时松了口气,整个身子都畅快了不少。心道得让靖安王请他喝一顿好酒,才不枉他为其一晚上背了这么长一段词。

    茶楼沉寂了好多天,对外宣称时玉病了,所以茶楼闭门几天。但念念还是会来做吃食,照顾桑花。

    阿澈在床上躺了几天,脑子里要么一团浆糊,要么一片空白。

    时玉只是带着时晔陪着桑花,每天翻翻书,陪时晔写写字。偶尔会想他的伤怎么样了,但走十步就可以看见的人,她始终没有去见。

    某一天清晨,时玉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她半睁着眼睛去开门,还没看清来人就被其搂住了腰身,她茫然抬头,又被其封住了嘴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又莫名,总是装可怜的男人霸道了起来,吸吮又轻咬,笨拙又痴迷。

    “等我回来找你。”

    她喘不过气推开了他,他又在她耳边低语。

    时玉还在发呆,阿澈就已经离开了茶楼。

    ……

    黄昏将近时,叶修屹乘着一条晃晃悠悠的小船游玩,终于在宋英江头上了岸。

    春风茶楼的大门禁闭,他在外踱步,拦了一个过路人。

    “请问,这茶楼是打烊了吗?”

    过路渔夫热情答道:“时玉娘子病了,所以暂时关了门。”

    “谁?”叶修屹蓦然抓住他的胳膊,略显失态。

    渔夫惶恐不以,好好一俊秀公子,怎的一惊一乍的,“时玉娘子啊!”

    叶修屹猛然推开他,跑向茶楼大门,一下又一下重重拍向厚重的大门。

    “嘭!嘭!嘭!”

    敲门那人大有不敲开誓不罢休的意味,时玉心道现在的人越来越没礼貌了,早上一个,晚上又来一个。

    除了阿澈那个混账,竟还有这等无礼之徒。

    她气冲冲下楼开门,刚刚取下门闩,那人便迫不及待推门而入。

    他身材瘦削但衣袍宽大,大幅的动作令其衣摆凌乱。

    “时玉,真的是你……”

    叶修屹丝毫不避外面看热闹的目光,紧紧扣住时玉的肩膀。

    他眼眶微红,既有失而复得的欣喜,又有不敢相信的迷惘。

    而时玉在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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