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

    天上乌云散去,弯弯朗月挂在夜空之上,倒影在波光之间,连聒噪的虫鸣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宫子羽和月公子在月宫庭院里切磋武艺,打得不分上下。就在两人半空对掌时,一只手镯从月公子衣服里滑落。

    云为衫拿着披风走过来,顺手捡起手镯,脸色悠然一变。

    月公子落在地上站定,若无其事地从她手中拿走:“多谢云姑娘。”

    宫子羽和月公子约定好传授刀法之事,一回头却发现云为衫在流泪,意外地问:“阿云,你怎么哭了?”

    月公子安慰道:“云姑娘应该是舍不得与你分开吧。”

    宫子羽也有些舍不得,红着脸说:“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来。”

    云为衫点点头:“万千相思万千绪,步出西阁凭言说……那我在羽宫等你。”

    云为衫转身离去,心跳的很快。

    她已经知道了半月之蝇是假的毒药。那么,云雀还活着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月公子一定知道些什么。真相呼之欲出,她激动地流下眼泪。

    刚踏出后山,云为衫就听闻噩耗,那个少女,就这样死了吗?她不敢相信,刚回到羽宫,上官浅就找了过来。

    “她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上官浅皱着眉:“要是她醒了,把你我的身份说出去,我们就完了。”

    云为衫惊讶道:“她没有死?”

    上官浅不置可否,冷哼一声。

    ……

    宫子羽通过试炼的消息传到角宫。金复走进房间,对屋内的宫尚角和宫远徵禀报道:“云为衫回了羽宫,看来宫子羽已经闯过第二域了。”

    放在从前,宫远徵定会愤愤不平,嗤之以鼻。可他现在却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垂眸让长睫遮住眼睛。

    宫尚角听后平静如常,略有意外,但并不厌恶:“他倒真让我刮目相看了……雾姬夫人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雾姬夫人每天都待在羽宫,初一,十五她会去后山祠堂为老执刃念经,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走动。”

    宫尚角踱步沉思。

    “哥,你还是怀疑雾姬夫人吗?”

    “放不下。”宫尚角摇头,神色凝重:“我总觉得她有问题,不到水落石出,难平我心中疑虑。”

    “明白了。”宫远徵吩咐金复:“那就继续监视雾姬夫人,真有问题,她早晚会露出马脚。”

    金复说:“是。”

    这时,一个丫鬟端着衣盒进来禀报:“公子,这是你吩咐的为上官浅姑娘准备的新装,请角公子过目。”

    听到“新装”二字,宫远徵愣住了。

    “不用了,送过去吧。”宫尚角挥了挥手,丫鬟和金复都离开了。

    宫尚角转头,看见宫远徵失落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时隔十年,同样的悲剧差一点就会再次重演……若真的让无锋得逞,宫尚角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从宁姑娘身中蛊毒,还有她拼命揭露阴谋的举动,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原委。她是受控于人,身不由己。始作俑者竟是她的亲生父亲,令人唏嘘……

    宫远徵自那以后,几乎不眠。

    他没日没夜地尽心培养出云重莲,终于是让她吊了一条命在。

    可惜蛊毒无解,她仍然没法醒来。就连活死人医白骨的奇花都无法彻底解毒,可见这蛊毒凶厄程度非比寻常。

    宫尚角刚想出言安慰。

    “哥,我先走了。”宫远徵忍住眼底的泪没有落下:“去看看她……”

    “嗯。”宫尚角眼里带上心疼之色,目送他孤单的背影逐渐远去。

    路过角宫庭院,宫远徵孑然而立,抬头望向楼阁。曾经有一女子就从这里一跃而下,笑眼盈盈,对他说:“还有我来陪你”。可她最后,却食言了。

    徵宫,此间原是大婚的新房。

    少女在床榻上闭目沉睡,长长乌发披在胸前,看起来很乖。

    宫远徵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温度冰凉的手。

    她身上有一个药瓶,里面还剩下些药渣,他拿去研究,发现虽本质是毒,却能使人内力大涨,还没有副作用。

    就是他见多识广,也未听闻有此种毒药,可这却是她配出来的。如果她没有过去惨绝人寰的经历,而是像他一样有哥哥护着、爱着,以她这般天资聪颖,未必不能在药毒领域闯出一片天地。

    他越想越心痛。

    “阿楚,赌约,是你赢了。”宫远徵红了双眼:“可你留给我的难题,实在太难了,我怎么也解不出来……”

    他俯身在她耳边:“你快起来啊,是不是应该嘲笑我,我赢不过你?”

    少年的轻语像落入深渊的石子,没有回音,有的只是令人无法忍受的空寂。

    窗外有风吹过,卷入一片花瓣,白如她的脸色,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

    夜幕逐渐深沉,羽宫内的灯陆续吹灭。下人取下屋檐最后一盏灯,挂上户外香炉后,整个羽宫都就寝了。

    香炉里的烟雾弥漫开来,淡淡的熏香无声地浸入夜色。提灯巡逻的侍卫和仆人歪在墙角,昏睡过去。

    一袭白衣的月公子走到云为衫门前,轻轻叩门:“是我。”漆黑的房门闻声被人打开,他走了进去。

    云为衫警惕地盯着他,两人在黑暗中面对面而立,空气都变得不太松快。

    她开门见山地说:“你果然听出了那首诗。”

    月公子淡然接话道:“对。万千相思万千绪……你用这种方法约我见面,是想要问些什么?”

    “你为何会有云雀的手镯?”云为衫说完,即使身处黑暗,也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她捕捉到了他的表情:“你见过云雀?”

    月公子眼神飘远,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你义妹,是我心爱之人。”

    云为衫大为震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月公子果然知根知底,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云雀曾向我提起你,说你是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她给我看过你的画像,所以初次见面之时,我就认出了你。”

    云为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那你明知道我是无锋之人,为何还用假的试言草暗中帮我?”

    月公子迟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屋内陷入死寂。

    云为衫突然说:“我听人说,云雀没有死,她现在还活着。”

    “你说什么?”月公子眼里涌起泪水,脚下不稳,身子晃了晃。

    “砰——”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的竟然是宫子羽。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云为衫看见宫子羽双眼发红,就知道他已经听见了,她还想开口解释:“公——执刃……”

    宫子羽冲她摆摆手:“你是无锋之人,我不和你说话。月长老,你身居宫门高位,为何也背叛宫门?”

    云为衫点上烛火,照亮屋子。

    月公子决定要说出一切,他看向宫子羽:“两年前,无锋派人潜入宫门,试图偷取百草萃,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宫子羽点头:“自然记得。”

    “那个人,就是云雀。”

    宫门人都以为,那个刺客的下场就是被当做药人,没多久就死了。为了威慑无锋,让他们不敢再派人潜入宫门,她的尸体被挂在城门之上暴晒三天三夜。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云雀偷取百草萃被宫远徵发现,受了重伤昏迷,却被月公子带回了后山。他心地善良,求执刃让她做了月宫的药人。他对云雀日久生情,也是从她那里发现,无锋的半月之蝇就是宫门专门研制出来的秘药蚀心之月。

    “无锋不会允许知晓内部秘密的人脱离组织,云雀说如果她留下来,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刺客进入宫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永无宁日。”

    月公子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所以我想了个办法,助她假死脱身。可第三天夜里,云雀不见了,城墙上只剩下一根麻绳。我心如死灰,懊悔不已。”

    他讲完最后一个字,闭上眼睛:“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云雀了。”

    “我见过……”云为衫心如刀割:“她的尸体被送回无锋,盖着白布,血肉模糊。寒鸦肆告诉我,她是被宫门的独家刀法砍碎天灵盖而死。”

    “宫门的人不会杀云雀,应该是无锋收回尸体的时候,发现了她假死的秘密……”

    “能假死一次,就能假死第二次。”云为衫心中燃起希望:“云雀,说不定……不,她一定还活着!”

    月公子急忙道:“你如何肯定?”

    “是……”云为衫看一眼宫子羽:“是宁姑娘告诉我的。”

    “宁姑娘?”宫子羽皱了皱眉,这时门外传出响箭腾空的尖啸声。

    几人眼中都有震惊,纷纷来到了院中,随后就听见了宫远徵由远及近的怒斥声:“放开!”

    众人看见金繁押着宫远徵走了过来,少年满脸怒火,不停地挣扎着。

    月公子问:“金繁,这是干什么?”

    宫子羽也被这变故吓到,低声呵斥道:“怎么回事?你抓他干什么!”

    “刚才宫远徵在屋檐上偷听,他说要去告发月长老和云为衫勾结……执刃刚过第二域试炼,我怕影响大人……”金繁只得照实禀报道。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侍卫大声的呼喊声,似乎有人硬闯徵宫。不用想,肯定是宫尚角带着人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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