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当天拍摄回到酒店。
唐昭钻进卫生间，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浸湿她的头顶，流到脚边。
吹头发的时候，她脑子里时不时盘旋着秦编剧的话。
“《玄机》会是我们彼此的一个契机。”
她有点不太冷静，直到吹风机里的热风烫得她头皮发痛，她赶紧关掉开关，揉了揉脑壳。
试问谁在以为自己辛苦挣到了一个女二号，结果编剧亲妈忽然来找你盖章认证这表面女二实则是原定女主之后还淡定如斯的？
反正她做不到。
但既然是个契机，她就要牢牢把握住。
洗漱完毕，唐昭收起一晚上的心不在焉，坐到床边比之前还仔细地看剧本。
许久后，手机短促响起两声提示音，唐昭摸过来解锁一看，是自己设置的备忘录提醒事项。
「记得吃药」
摁灭手机，唐昭趿拉着拖鞋走到放着小药箱的桌前，烧了壶热水。
她拧开保温杯，杯子里的水已经见底，里头还泡着的胖大海。
起身去洗手间，将残余倒进垃圾桶，把杯子涮洗干净。
迷你保温杯从今天开始失业。
唐昭把它随手放到柜边，从包里又拿了个尺寸正常的杯子出来。
还好有两手准备。
影视城虽然也不是没有杯子卖，但是价格实在是不太亲民。
水壶冒出一片氤白热气，她刚拔掉电源，微信提示音接二连三响了好几声。
打开手机，五条周莱的未读消息，还有几条剧组工作群里的事宜。
工作优先，唐昭看完群消息之后在屏幕里一溜的“收到”下复制了一条，然后点开了周莱的消息。
小莱：
「今天拍摄好不顺，NG好几条才勉强过」
「我的昭，你怎么样！今天和影帝第一天搭戏，感觉如何?」
「还没下戏吗？」
「下周在这边拍完就要转影视城那边去了，到时候我来探你班！」
「卧槽，人红是非多，快看热搜！」
周莱不愧是永远活跃在吃瓜第一线的话痨，唐昭回了她一个“师傅别念了”的表情包。
微信提示音又响了一声，但聊天界面并没有周莱的新消息。
她退回主界面，底下联系人的小头像旁边一个显眼的红色的1。
她先点开好友申请，对方在验证消息里自报家门：邵允。
同一个剧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拒绝，唐昭本来想装作没看到。
转念一想，两人在同一个工作群里，邵允的验证消息来的时间微妙，肯定是看见了她在群里的发言。
犹豫了几秒，唐昭点开邵允的头像，同意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就让他躺在列表里好了，反正拍摄结束就是天各一方，谁也碍不了谁的事，如今好歹一起共事，面子功夫总要做到位。
随后，她退出后台打开微博，看了眼热搜词条，瞬间懂了周莱的“人红是非多”什么意思。
晏向州和孙兰菲的名字挂在上头。
#晏向州孙兰菲片场互动，好配#
词条已经显示“沸”字。
作为亲身参与拍摄并在现场的演员，唐昭怀疑自己脑子里是否缺失了一段记忆。
这两人戏外有互动？
除开拍摄时间，晏向州几乎没正眼看过谁。
可好奇心使然，唐昭还是点开了词条。
广场上实时动态里能看见的所有的路透全是同一张照片。
因为是偷拍的，图片的角度和清晰度都不太正常，但从模糊的大概轮廓可以看出两人是谁。
图里的男子俯身把女人圈在怀中，呈一种保护姿态，微微仰头看着前方。
前方是谁没人知道，因为图片被裁剪过了。
广场上孙兰菲的粉丝已经嗑疯了，有意无意地疯狂在实时里带节奏。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没记错的话两人这时候是在一个组里吧！」
「旁边没有其他人，是两人在单独对戏对吧！」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晏向州这温柔耐心的对待同组女演员，这哥粉丝不是向来号称他是娱乐圈女明星无法染指的高岭之花吗？」
「不得不说，就这个图而言！腹黑大狼狗和娇软小白兔，我真的要嗑疯了！」
「菲菲看视帝的眼神都快拉丝了，谁懂！什么都嗑只会使我营养均衡！」
唐昭看着实时里最新刷新出来的这条，眉毛都要拧在一起，表情一言难尽。
这张图糊得两个人五官都看不清楚，她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眼神拉丝的？
但唐昭也清楚，孙兰菲的粉丝可不傻。
不排除一部分真嗑cp的，其实大部分粉丝都心知肚明。
晏向州拍一部戏传八百个绯闻，绯闻的真假不得而知，但他的流量可是实打实摆在那儿的。
只要能把两人往一块儿扯，增加孙兰菲的曝光度，没准儿还能借这部剧升升咖。
不过晏向州的粉丝何许人也，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哥哥被人硬蹭？
尤其是孙兰菲名声不怎么好，演技也不怎么好的，晏向州的粉丝更是不想让其沾边。
于是这个词条火速被晏向州粉丝屠了。
「不是，这才进组第一天，大姐？你没事吧？这就开始了？」
「你是我见过晏哥合作过的女演员里最急不可耐的那个。」
「拍戏路透而已，男女主有点互动也能被过度解读，以后拍戏就让男女主原地站岗好了」
「是人是鬼都来蹭？抱走不约」
「晏哥独美，有些人收收你的味儿，别这么急着暴露自己的目的」
「不是……我记得裴导的戏连定妆照都不放的，主打一个神秘惊喜眼前一亮，这下好了，造型都曝光了」
「该说不说，就算是高糊都挡不住晏哥的美貌，翩翩公子白切黑！谁懂！」
……
两人的粉丝体量相隔天堑，再刷新，广场上基本都是晏向州粉丝的发言了。
唐昭眉尾上挑，洁白纤长的手指慢悠悠戳着屏幕。
果然是孙兰菲经纪人的行事风格，演技不够，就靠吸同组演员的血来提升知名度。
如果男主还是李观，孙兰菲那边可能还不会这么快有所行动。
她们吃准了晏向州绯闻体质，这么大个血包，孙兰菲的经纪人自然不会放过。
酒店里，孙兰菲敷着面膜靠在沙发床上，助理在给她捏肩膀。
她的经纪人冯然刷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
孙兰菲边撕膜布边说：“冯姐，这点事情还需要你亲自跑过来一趟？”
冯然赏她一记眼风：“这还叫小事？你知不知道本来李观团队是打算跟你互相吸血的，晏向州接替了他的位置局面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看着自己名字稳居微博高位热搜，孙兰菲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冯然一边联系公司的水军继续在广场上铺照片，一边叮嘱孙兰菲：“拍摄的时候记得灵性点，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放心吧姐，这种事情还需要你教的话那我也不用在圈子里混了。”
冯然最满意孙兰菲这种听话的。
坐到沙发边上，她顺手捋了捋孙兰菲披散的头发。
“要不我怎么最乐意带你呢，要是手底下的人都像你这么懂事，我还用得着发愁吗？”
羞耻感低的人，听什么话都觉得在夸她。
孙兰菲得意地翘着唇角。
冯然又忽然想起：“没记错的话，那个唐昭这次也在这个组里，演女二？”
提到唐昭，孙兰菲没什么好脸色。
当年两人都是耀世的艺人，唐昭那时候演技还成，脸嘛……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那张脸的确是美得能用张扬来形容。
公司一开始决定捧的其实是她。
但唐昭这个人，明明决定往娱乐圈这个泥淖里跳，却又不愿意沉陷其中。
故作清高，得罪了公司上层，于是公司才弃了她，转而改培养孙兰菲。
后来耀世某个高管大手一挥放她离开，但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地对她资源做手脚。
“看来她新签的公司对她不错，这次竟然能给她争到女二。”
孙兰菲的语气阴阳怪气。
冯然不赞同地看她一眼：“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再不满，也不要情绪放到明面上，你知道当年为什么……”
“哎呀，好了冯姐，我知道了！”
孙兰菲最不爱听冯然翻旧账，抱着她的胳膊摇晃，把这篇揭过。
冯然无奈抽回自己的胳膊，语重心长：“你啊！”
她的叹息刚落到地上，小助理的尖叫声就从另一边响起：“菲菲姐冯姐！快看热搜！”
小助理的语气让冯然眼皮一跳。
“是晏向州工作室辟谣了吗？”
她本以为按照晏向州工作室的传统惯例，起码会等到明天再辟谣。
冯然打开微博。
刚才还居高不下的词条此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很显然是有人花钱了。
而冯然预想中晏向州工作室辟谣的词条却并未出现，反而另一个词条正以不正常的速度快速上升。
#对戏想红想疯了#
女人的第六感让冯然顿觉大事不妙。
她嘴唇绷成一条线，莫名紧张地点开了词条。
入眼第一条，和刚才她们公司买的那条热搜里的图片构图高度重合。
略有不同，这一张距离更近，清晰度更高，并且画面里还多了一个人。
是唐昭。
发博的是业内影响力颇高的狗仔大V，配文别有深意：
「不愧是玄机剧组，片场还真是暗藏玄机啊」
冯然颤抖着手点开评论区，果然评论前排已经被晏向州粉丝和吃瓜群众的冷嘲热讽霸占。
「晏哥这次倒大霉了，这才刚进组就被人盯上了。」
「不想着提升演技，整天搞这些歪门邪道，没记错的话这位好像还是个惯犯」
更有没能参演的原男主李观的粉丝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大：
「观哥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好险被营销咖黏上」
还有些别的声音：
「等等等等，你们先别撕了，就我一个人注意到对面的演员姐姐的脸吗？！」
「卧槽，好绝的侧脸，这是裴导启用的新人演员吗？？」
「恕我直言，孙兰菲的脸比起对面那位，真不够看的」
「五秒之内得不到这个美女姐姐的资料我引爆海市！」
「我说，别太离谱你们，只是个侧脸而已就吹起来了？」
孙兰菲滑动手机，白嫩的脸越来越绿。
有种搬起石头不光砸了自己的脚还成了别人的垫脚石的憋屈感。
唐昭会以这样的方式小小地出圈一把，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冯姐，你不是说裴清禾的片场安插偷拍的人很困难吗？”
压着火气，孙兰菲语气不怎么好，听上去像是质问冯然。
冯然的表情更是好看不到哪儿去：“你以为我跟你说着玩儿的吗？知道刚才的热搜里那张照片我们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拍到吗？”
但作为经纪人，她还是选择安抚了下孙兰菲：“反正拍摄周期还长，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孙兰菲心里虽然不爽，可冯然毕竟是耀世的老员工，她一个新晋小花肯定不好把人得罪，只能自认倒霉。
冯然点开图片，经不住疑惑：这图片这么清晰，拍摄的人极有可能是内部员工，难不成是唐昭现在公司的手段？
另一边。
唐昭眼睁睁看着微博热搜的走向扑朔迷离起来。
手机铃声响了两下被她接通，周莱尖叫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唐昭庆幸自己开的免提，躲过了周莱的魔音灌耳。
“小昭！你要火了！”
唐昭伸手在眉骨处轻轻揉了一把：“谢谢你的祝福，但是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周莱的5g网不是盖的：“看到对戏那个新热搜了没？我告诉你唐昭，你的美貌已经被人发觉了！”
“网友几条赞美而已，不用太往心里去。”
以前的路透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
最后的结局无非是被耀世花钱，买些水军发点新八卦，网友们的喜爱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用不了两天，就没人记得她了。
耀世这两年一成不变的手段唐昭都看腻了。
在玄机没有上线之前，一切的变数唐昭都可以视而不见。
周莱恨铁不成钢：“小昭你振作一点，你这次搭的可是晏向州，IP可是《玄机》，耀世想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得罪得起晏向州。”
周莱的话犹如细小石砾落入无边大海，没在唐昭心中激起多大水花。
她敷衍地应了两声：“好，我知道的。”
周莱对于她这个态度很是不满：“你看你，我每次跟你认真说你就知道敷衍我……等等，你那边好像有敲门声。”
唐昭从屏幕上抬眼看向门口，刚刚注意力都在微博里，没听到声音。
周莱这么一说，她竖起耳朵仔细听。
“咚咚咚”
还真有人在敲门。
“这么晚了，谁啊这是？”
周莱问。
“不知道。”
唐昭反手把电话扣在床上，没挂，起身去开门。
她先贴近猫眼查看外头的情况。
一看吓一跳。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长袖长裤鸭舌帽墨镜口罩，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只是……
唐昭犹豫两秒，拧开了门把手。
“晏老师，找我有事？”
开口挑明来人身份，对方愣了下，随即抬手把墨镜摘了下来，露出一双淡漠却好看的眼睛。
“不问来的是谁就开门，你的安全意识很薄弱。”
语气也平淡无波。
两人距离有些近，唐昭虽然感冒，这时候鼻塞不算严重，于是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酒精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