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剑拔弩张的氛围，两人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
好像她们真的只是闲聊两句。
唐昭用卷成一卷的剧本抵着下巴，专注背词，背完一句，侧目：“你要一直待在这儿的话我就挪个位置。”
惹不起她躲还躲不起吗。
孙兰菲的视线越过她肩头落在她身后，原先脸上的不友善瞬间烟消云散。
唐昭回头发现晏向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孙兰菲弹起来，热情得不像话：“晏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一声晏哥被她叫的无比亲密熟稔。
晏向州环着胳膊，掀起眼皮冷淡地扫她一眼。
他什么也没说。
孙兰菲当他默认，心里打起算盘。
娱乐圈能混出些名堂的哪个不是人精。
片场拍摄的时候少不了来拍路透的粉丝和狗仔，晏向州这个咖位，但凡和她被拍到些亲近些的照片传出点绯闻都是她赚。
孙兰菲越想越激动，唇角差点压不住了。
唐昭不以为意。
片场男女主对戏再正常不过，她其实也以为晏向州是过来找孙兰菲。
唐昭很识时务地搬着自己的小马扎和保温杯往另一边挪，给两人腾位置。
和孙兰菲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挑衅地看向她，眼底有藏都藏不住的得意。
唐昭懒得理他，寻了个光线充足的位置安放自己的小马扎。
她坐下，嗓子有些干涩发痛。
扁桃体可能发炎了。
唐昭拧开保温杯灌了两口热水，疼痛稍稍得到缓解。
翻开剧本准备接着背词，面前忽然笼罩一片阴影。
唐昭仰头：“不好意思，麻烦让让，有点挡……”
光。
唐昭眼底有瞬间茫然，话未说完。
晏向州就这么站在她正前方，雕塑一样，居高临下。
现场的灯光打在他背后，模糊地晕开一圈，衬得他整个人柔和了些。
“晏……晏老师。”唐昭斟酌了下，选了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称呼，“有事吗？”
拍戏的时候还好，起码晏向州是个敬业人，不会让对手演员的戏掉在地上，可一旦在戏外跟对上他，唐昭莫名有种压力。
晏向州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沉润冷淡：“对戏。”
她微微偏头看向晏向州背后，孙兰菲咬牙切车地强颜欢笑，看向她这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唐昭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起码不是沉默。
于是：“跟我对戏吗？”
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欲言又止，她后悔了。
唐昭啊唐昭，说这种废话你不如闭嘴！
好在她也没尴尬太久。
没等晏向州开口说什么，他的助理小秋搬着小马扎犹如神兵天降，救世主一样打破了这迷之氛围。
“晏哥，外套。”
晏向州接过小秋手里的外套披上，随意往小马扎上一坐。
动作行云流水，加上他芝兰玉树翩翩公子的造型，一举一动像副画一样精致。
“很好看？”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冽干净，尾音低沉，偏偏语气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唐昭藏在戏服下的大拇指指甲抠进食指指腹，尴尬得想死。
她刚才看得有些入神，大约是直白的目光让对面的人不高兴了。
她总不能说不好看，但说好看就更奇怪了，正纠结着，晏向州又发话了：“你刚才演得不对。”
一句“演得不对”成功驱散她所有纠结。
上一场除了耳光NG外拍得格外顺利，以至于唐昭忘了，晏向州还有项对合作演员严苛的名声在外。
晏向州说完就低头去翻剧本，纸张摩擦的莎莎声细小，但足以令唐昭焦躁。
她小心翼翼开口询问：“晏老师，您说的不好是指哪方面？我之后注意一点。”
晏向州目光上移，两人视线相交。
他“啪”一下合上剧本，眼中漾开一抹不悦。
“我今年26。”
话题转变太快，唐昭懵了：“啊？”
“你十几岁？”
唐昭更懵了：“那个，我22了。”
虽然是糊咖，但她再怎么看也不像十几岁吧？
“所以，我也不算你的长辈，用什么敬语？”
……
对方一脸冷漠地说着无关紧要的事，唐昭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果然和传言的一样不怎么好相处。
难不成是介意她把他称呼老了？
“您入圈早，是前辈，我……”
唐昭解释的声音在晏向州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下渐弱，最后趋于无声。
晏向州的手指规律地敲打在剧本上，发出细微不间断的“嗒嗒”声，昭示他的心情不佳。
眼前的局面令唐昭无所适从，社交从来不是她的强项。
沉默尴尬的气氛让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唐昭努力在脑子里找着能打破僵局的话题，顺带朝着晏向州的助理投去求助的视线。
小秋装作看片场布景的样子别开眼睛，心想姐你可别把火往我这儿烧。
正在这时候，唐昭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唐昭顿松一口气：“晏老师，我接个电话。”
她把剧本留在小马扎上，起身逃也似的跑出一段距离，确认后面的人应该听不到之后接通了电话：“喂。”
“昭昭，是妈妈。”
梁女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温柔的语气，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唐昭想也没想，把手机从耳边挪开准备挂断电话。
对方的声音焦急的从听筒里传出来：“别，先别挂！”
唐昭再次把手机贴到耳边，语气淡漠得不像她：“不管是谁告诉你我的号码，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就这样，我在工作，不说了。”
没等对方说话，她这次挂得干净利落。
唐昭捏着手机，脑子里浮现出过往不好的画面，有些分神。
“怎么这副表情？和谁闹矛盾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她一跳。
唐昭抬头，邵允的身影近在咫尺。
唐昭后退两步，火速与他拉开距离。
邵允一身黑色劲装，墨发高束，在这张脸的加持下，造型也是格外亮眼。
他挎着道具剑环着胳膊，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因为唐昭的动作而不悦。
只是他看向唐昭的眼神实在是太像猎人看到猎物，眼底的蠢蠢欲动令唐昭不适。
“谢谢关心，没有的事。”
唐昭礼貌冷淡地谢绝了他不怀好意的关怀，想转身离开，却又被邵允叫住。
“唐昭，算我多嘴提醒你一句，出淤泥不染的小白花人设在这个名利场中最站不住脚，也最容易崩。”
邵允意味深长地拉长尾音：“你公司让你立这种人设真的不是在害你吗？”
小白花？
唐昭好看的黛眉微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见她没有反应，邵允当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趁热打铁放低声音：“比起在你公司做个永无出头之日的花瓶，跟着我或许是你的最优选。”
唐昭启唇：“我……”
“怎么还不过来。“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晏向州人未到，声先至。
邵允收敛起刚才胜券在握的表情，瞬间变得谦卑礼貌地跟晏向州打招呼：“晏哥。”
作为他变脸的见证者，唐昭客观评价他的演技是真不错。
晏向州“嗯”了一声，停在两人之间，背对邵允。
这位置站得可以说是相当不礼貌，邵允虽然笑着，但眉眼间还是闪过不悦。
“晏哥，你们认识？”
晏向州好像这才记起身后还有一号人，转身和唐昭并排站着，看向他：“对戏。”
邵允讶异：“你们……对戏？”
晏向州蹙眉：“怎么？”
见状，邵允虽然心里不爽，却因为得罪不起晏向州只能说：“没，没什么。”
晏向州看起来也没想跟他多费口舌，他转头看唐昭：“还对不对戏了？”
视帝指导，傻子才不对。
唐昭挺直肩膀，全然忘记了刚才过来接电话前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对！”
晏向州瞥她一眼，转身拔腿就走。
唐昭连忙跟上。
邵允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眸色浮动，冷笑一声。
……
晏向州身高腿长，走得快些，先唐昭一步坐回原位。
唐昭捡起自己的剧本，也坐下。
嗓子又开始干疼发痒，唐昭捞起地上的保温杯准备喝点热水润润嗓子。
拧开盖子，才发现杯子里的热水所剩无几。
剧组很人道，后勤组热水管够。
唐昭抱歉地看向晏向州：“晏老师抱歉，我嗓子有点痛，先去接点热水。”
“找你对个戏比登天还难，”晏向州的语气明显不太好，“你给助理开工资是叫她们吃白饭的吗？”
一旁的小秋：……总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唐昭尴尬地道出实情：“我没雇助理……”
晏向州冷淡的表情有瞬间僵硬，随即恢复正常。
作为一个智商在线的正常人，他并没有追问唐昭为什么不雇助理：“小秋。”
他喊。
小秋特别上道地上前来接唐昭手里的杯子：“唐姐，我来。”
唐昭不敢动，是真的不敢动：“这……不合适，晏老师，我很快的。”
晏向州不耐烦地皱眉：“等你去趟后勤组再过来也不用对戏了，收工得了。”
后勤组离片场的确有些远。
唐昭也怕万一有拍摄需要自己不在片场耽误拍摄进度，只能将保温杯递给小秋：“麻烦了，谢谢。”
小秋笑着接过杯子：“唐姐不用跟我客气！”
这话落在唐昭耳朵里怪怪的。
看着小秋离开的背影，她只能默默提醒自己：明天记得换个大点的保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