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下的非悔

    为掩人耳目,也防止过于张扬,裴萱萱一等人在焘芸村内租下了辆马车,其中宽敞的位置,足以容纳下他们几人。

    甚至,租赁马车的掌柜还贴心地为他们多设了张适于休憩的方桌,用以放些吃食和茶水。

    预付了钱款,裴萱萱收好银袋,却在转身的一刻不慎撞上了计蒙。

    “小心。”

    计蒙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借力托了托她的手肘,让她不至于摔倒。

    没成想跟在她身后的竟会是计蒙,裴萱萱小小惊讶了一下,复而又顺着他的眼神朝马车里看去。

    其余几人,原早就上车抢好了位置,唯独计蒙迟迟不动,裴萱萱大概猜到了他的打算。

    腮边挤出一个似有若无的酒窝,她对着计蒙恭敬地鞠了一躬,反倒让他有些无措,“我记得的,计蒙不能离开焘芸村。这几日,多有叨扰,我先在这谢过你了。”

    “裴首席何须同我说这个‘谢’字?”

    清俊的脸庞,有别于其他人。计蒙天生长了对浓眉,其眉峰如高耸的群山迭起,神相尽现。难得便难得在,配比上他薄眼皮下的长目,并没有给他带来疏离之感,反而让人感觉亲切万分。

    裴萱萱终于开始有点理解,裴御萱究竟为何如此偏爱计蒙了。

    “哦,对了。”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裴萱萱握拳在掌心拍了一下,便从挂在车旁的袋中取出一把伞,朝计蒙递去。

    “这原本是我赠予芙蕖的伞,我舍不得丢弃。可皇宫那头并不似焘芸村般多雨,我左右想了想,一路带去许是用处不大。不如,这伞就先暂存在你这,待到我们从皇宫回来之时,你再还我。”

    “不过你若是要用,也是可以的。”她望向他的眼睛,加深了笑意,眼睛眨巴眨巴的,很是好看。

    对面的人双唇翳了翳,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裴萱萱这才发现自己似是说错了什么。

    计蒙是山神,哪需用到这个玩意?

    “咳。是我思虑不周,忘记你是布雨的山神,闹了个笑话。”

    她尴尬地搓了搓垂至胸前的发尾,脚尖来回蹂躏着地面,对方却爽朗地笑出了声,接过她手中的伞,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伞我先替你保管着,你一定......”

    思忖了一会儿,计蒙还是决定说出口:“一定要平安。”

    “必要时,千万记得用它。”

    语毕,他还怕裴萱萱不理解他的意思,抬手举起伞,用伞尖点了点她腕上的三色镯子。

    “能不逞强,就别逞强。”提到这,许是他又回忆起前几日裴萱萱逞能的一刻,眉头忽而紧锁,表情即刻严肃了下来。

    马儿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声音有些惨烈。

    两人的对话被其打断,被声音吸引后,一同回头望去,却找不到究竟是何原因,只看到在马屁股下方的地板上,落了一个小石子。

    不用猜都知道,这定是车里的某位在催促她。

    计蒙还想再多叮嘱几句,又怕自己的话会给她平添烦扰,便适时闭嘴了。

    欠了欠身,他冲裴萱萱扇扇掌,示意她赶紧上车出发。

    可素来十分富有眼力见的裴萱萱哪会读不懂他的意思,她伸手拍了拍计蒙的手臂,轻轻皱起了鼻子,“知道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完,便翻身上马车。

    车上此时早已为她留出了看似最佳的位置,几人许是真的了解她的,特意为其预留了窗侧的空位。

    自觉被大家照顾得很好,裴萱萱感动得有点鼻子发酸。

    稳坐在用布挡起的窗边,她依依不舍地撩开帘子,最后对着仍立于车旁的计蒙挥挥手,本想再多和他聊几句,然而天不遂人愿......

    “般若,你滚开!我要跟主人坐一块。”

    乌泽在车里闹腾得不行,与般若在车内扭打成一团,时不时还会撞到到无辜的她。

    一旁,被裴萱萱隔离了战场的田渊柏频频叹气,用手指堵起耳朵未遂后,只能被迫接受现实,拿起面前的一块糕点苦涩地咽下。

    向身旁紧挨的田渊柏求救失败,裴萱萱扶额坐于和平与炮火间,像极了一根分割线,可不论如何,到头来倒霉的,定都是她。

    这拦也拦不过,挡也挡不住,甚至时不时还会被撕扯在一块的两人撞得肩膀发疼。

    “乌泽、般若......”

    她长舒一口气,翻着白眼接过田渊柏幸灾乐祸递来的茶水:“有你们,可真是我的福气。”

    忽地“噗”一声,有茶水倾倒出来的声响。

    裴萱萱还没来得及吐槽完,般若在与乌泽扭打的过程中没有坐稳,被乌泽控水“暗算”着了道,便一个趔趄,在躲避时径直撞上裴萱萱的手,弄洒了她手中还未来得及送到嘴边的茶水。

    杯子倒扣在她蓝紫色的衣裙上,洇起绿色的泡沫。茶渍晕了一大片,如团丑陋的枯花开在裙子的正中央。

    车内几人看到此幕,一时间,沉默散播在空气中,没有人再敢说话、动弹,却把车外本听着他们吵闹的计蒙给吓了一跳,差点就要跳上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直到此刻,撕缠在一块的两人才有所收敛,立马端正坐直,瞬间变作友好交流的两位,高谈阔论起了今日的天气。

    裴萱萱捏紧拳头,强忍着一人一拳的冲动,极力克制着即将爆出的灵力。她深吸了一口气,骗过了身旁的田渊柏,使他误以为她气消了。

    岂料,她决意不再顾及他人死活,响亮的嗓门,在放大了好几倍后,于另外三人耳中炸开。

    “乌泽!”

    “般若!”

    “你们两个给老子滚下车去!”

    震耳欲聋的骂声,将计蒙欲上前掀开车帘的手逼退,无人看到的角落,计蒙慌乱的神情足以展示出他现在有多害怕。

    还没等计蒙从慌乱中脱离,只听到“咚咚”两声,两个身影团成球状从车内飞了出来,其速度之快,再次把计蒙吓了一跳。

    还好碍于身份,他不能跟着去。

    计蒙摸了摸额头冒出的冷汗,眼睁睁看着那两团“东西”狼狈爬起,心中闪过一丝庆幸。

    “你们两个家伙,等到了皇宫,亲自把我这条裙子给洗干净咯!”

    “听到没有!”

    “啊是是是。”两人意外地异口同声,愤恨地互相瞪了一眼,正要再次爬回车内,却被裴萱萱又是一脚,把他们给拦在了车外。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打架,那就在车外打个够吧。你们俩,都给我老老实实坐车板上,谁都不许进来!”

    在她严厉的呵责之下,两人碰了一鼻子灰,但也不情不愿地猫上了车板。

    恰逢这时,车夫回到了原位,却见有两人可怜兮兮地坐于车板上,一左一右,完全没给他留个位置。

    车夫不解地挠了挠脸,无法理解这两人为何放着舒适的马车不坐,偏要同他抢车板。

    经由一番思想斗争后,车夫只好从其中一人身前挤过,不料被般若红色的双瞳瞪了眼,令他紧张得汗流浃背,脸禁不住抽了抽,甚至不敢多看二人几眼,便快速拉起缰绳,策马前行。

    车开始动了,裴萱萱玉指轻抬起帘子,将头伸出窗外,只见计蒙的身影越来越远。

    最后,变成一颗小小的黑点,消失在长街。

    她不擅长离别,心像是被迫嵌入了颗柠檬,顿时酸酸的。

    “舍不得就别去皇宫了,留下来?”

    田渊柏阴阳怪气地乜了她一眼,手上为她清理衣裙的手却没停。

    用裴萱萱送的手帕,他为其细细擦去裙面浮于表的茶渍。看到她依依不舍地对着计蒙望了又望,全然将坐在她身旁的自己当作了透明人,田渊柏气不打一处来。

    似乎将她的裙子当成了本人,绢布盖上的一刻,田渊柏便开始使劲揉搓,直到裙面变成皱巴一团,才甘心松手。

    “师弟......”裴萱萱被气得嘴角一歪,低头看向自己早已被三人折腾得不成样的裙子,瞬间,提刀砍人的心都起了。

    “你不想帮我擦可以不擦,倒没必要拿最无辜的裙子撒气。”

    趁着裙子还残留有一线生机,裴萱萱赶忙将它从田渊柏的魔掌中夺回。

    这可是她让门内最擅制衣的弟子为她做的,蓝紫色的裙摆嵌入根根富有光泽的孔雀毛,甚至都不需她的身子大动,只需按常时走动,裙摆泛出的靓丽便足矣为她赚够了眼球。

    本想着穿条好看的裙子进宫,为门派长长脸,结果倒是被这三个整日就知捣乱的家伙给搅得翻天地覆。

    此番下山,她定是来历劫的!

    *

    马车突然停下,躺在田渊柏肩上睡去的裴萱萱却毫无知觉,不忍心打扰睡得香甜的她,田渊柏抿了抿唇,过了好些时候才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师......”

    还没等他说完,马车外传来的尖锐女声反而先一步将裴萱萱唤醒。

    “田渊柏!”

    “我等你好久了,你终于来了。”

    她被吓得一抖,整个人立马精神了,察觉到自己仍睡在田渊柏的肩头,裴萱萱挺起腰杆伸了个懒腰,满脸迷茫地望向田渊柏,同时又暗叹外面的声音怎听起来如此熟悉。

    但他只摆出个无奈的表情,对她耸了耸肩。

    裴萱萱疑惑起身,弓着腰下了马车。

    下了车,她将双手合起藏入袖中,抬起头淡然扫视了一圈四周,才惊觉他们竟是已经到了皇城脚下。

    意想不到的是,焘芸村的村民人才济济,车夫的赶马技术竟如此之好,未花费过多的时间,便将他们送到了。

    临行前,她将信物交给了车夫,所以他们的车才得以顺利入城,而金碧辉煌的皇城就在不远处,看起来很近了。

    只不过,这些在现下的裴萱萱眼中,其实都不算什么,如今最难解决的,是叉着腰站在她面前的这位......

    “非悔?!”

    不敢相信会在这处遇到非悔,裴萱萱眉毛皱成一高一低状,甚至还让她产生出睡懵了的错觉。

    画面与NPC不对,使她差点又想回到马车再睡上一回。

    “你闪开。”非悔保持着叉腰的姿势,用胳膊将她拱开,然后又立马换了个脸色,缓步走到马车前,理了理衣服与头发,细声细气地对里说起了话。

    “田渊柏,我们又见面了。”

    “你怎么不下马车?”

    非悔盯着那一直未动的车帘,心底有些慌张,既期盼其掀开,又担忧其掀开。

    被“提溜”到一旁的裴萱萱抱臂而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强忍了好久,才忍住了吹口哨的动作。

    好一部女追男的绝世好戏!

    裴萱萱开始有点后悔,方才下车前为何没有抓把瓜子。

    她就说嘛,怎么田渊柏这家伙忸忸怩怩不肯先行下车,原是遇到了缠郎的烈女,被吓得不敢动弹呢。

    想不到自己竟无意找到了田渊柏的弱点,为报她的裙子一仇,裴萱萱眼咕噜转了圈,损招立马浮上了脑中。

    “非悔。”

    “师弟这是因见到了你,而感到害羞呢~”

    “你说对吧?师弟!”

    最后二字,她还故意咬得特别清晰,下一秒,她清楚地听到车内传来声异响。

    好像,是桌子被拳头砸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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