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沥长老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裴萱萱艰难地从中找到了唤莲。

    唤莲身形矮小,且混于人堆,若不特意去寻,很难发现她所处之位。

    被绿色丝带缠绕的双髻,使唤莲多了几分灵动,但不远处的少女微垂着头,嘴里还止不住叹着气,看起来心情似是差极了。

    “怎么了?”

    担忧上前,裴萱萱揽上她的肩膀,却把她吓得一抖,尽管发现来者是裴萱萱后,唤莲努力压低了惊叹声,可还是引得周围的弟子对二人行来注目礼。

    “师姐,你吓我一跳!”唤莲拍拍胸口,呼气起伏明显比刚才要大。

    “比试如何?”

    捋开唤莲被口脂粘住的碎发,裴萱萱像来探望女儿的家长般,一脸温柔地盯着她的大眼睛,为了照顾她的身高,还微低下身,与她平视。

    “输了......”

    被问及此,唤莲将头垂得更低了,手不住地搅着与发带同色的腰带,眼底闪出了点点星彩。

    “哎哟,别哭别哭,宝贝。”裴萱萱心疼地将她抱进怀里,还不停用手安抚着她,拍着她的背。

    不成想,怀里的“娇滴滴”竟抽泣得更厉害,小小的身子依偎在裴萱萱的怀中,圆圆的泪珠子淌进裴萱萱的衣里,如珍珠落玉盘,显得她更柔弱了。

    “我是师姐苑里的,但除了厨艺和摆不上台面的小手艺,什么都垫底。”

    “我......我这次是不是给师姐丢脸了?”

    她也顾不得太多了,深深埋进裴萱萱的怀里大哭了一场,不知怎么的,当下唯一能令她安下心来的,竟会是裴萱萱的怀抱。

    “丢什么脸。”裴萱萱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只能动作僵硬地抚着她柔软的黑发。

    毕竟,在现世里,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从小因长相原因,她一直被迫独来独往。若要说与人和谐相处这块,她觉得游走江湖的田渊柏,或许都要比她擅长得多。

    将唤莲的小脸抬起,才看到她的眼泪流了满脸,还不停吸着鼻子,泛红的鼻尖与眼尾,使她更添一抹爱怜。

    “这世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帕子被田渊柏夺了去,裴萱萱只能伸出宽袖替她拭去眼泪。

    “天生我才必有用,你要坚信这一点。”

    为她把脸上仍带有余热的泪珠擦净,裴萱萱满意地用双掌捧起唤莲的脸,对着她开怀一笑。

    “师姐......”

    忽然,唤莲看向裴萱萱的眼睛变得亮亮的,不知是否因为被泪水浊清过,她看起来似是比刚才心情要好些了。

    “我日后定会勤加修炼,那样即便是输了,也输得问心无愧。”弯起嘴角,总觉自己从裴萱萱那处得了无穷的力量,心底霎时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未来,唤莲觉得自己不惧了。

    “对嘛,这才像是从我苑里走出来的。”双指捏了捏少女软软的鼻肉,裴萱萱还想多嘱咐几句,两人的灵台便传来第二轮比试的消息。

    “第一轮胜负已出,第二轮比试开始,烦请各位入了二轮的弟子于比试台下聚集。”

    “我没能入第二轮。”唤莲咬了咬下唇,有点小心翼翼掏出那柄被对手打回原形的柳条,眼睛内却带着丝祈望。

    “安心,结束后我替你修。”

    本以为是什么大事,裴萱萱见她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觉得这孩子傻得可爱。

    有点不舍地戳了戳自己为她梳的双髻,碍于第二轮比试即将开始,裴萱萱不得不回到台上。

    头朝唤莲转去,她只留下句“先去休憩地等我”,便头也不回地赶回了台上。

    “去哪了,这么久?”

    看到美人由远及近快步赶回,台上的问天明知故问,语气带着些挑衅的味道,让裴萱萱完全不能心安理得地坐下。

    “去替你探望你的宝贝徒儿了呗。”

    “咳咳!”坐于一旁的华竹还未来得及发话,取而代之的却是他的一阵咳嗽声。

    “师尊,没事吧?”

    上前替华竹拍了拍背,裴萱萱心底不免感觉有些惊讶。

    像华竹这样成了仙的仙人,竟也会跟他们这群还未能成仙的人一样,连喝水都能被呛到?

    “无妨”华竹摆摆手,神不知鬼不觉间,悄悄偏开了裴萱萱抚于他背上的手,心中不禁流出一丝酸楚。

    “我徒儿怎样了?”

    “没受伤吧?”

    一提到他那爱徒,问天连华竹这老朋友都无心搭理,抓着裴萱萱的袖子就是一通问。

    “嘶”

    被袖子勒紧的手腕一疼,害裴萱萱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费了好大劲才将宽袖从问天的“魔掌”中扯离。

    “好着呢,只有他爆锤别人的份,谁敢惹你的心肝宝贝啊。”略微不爽地转着腕,她扁了扁嘴回到。

    “不愧是我看上的极品苗子!”问天双掌一拍,响声大得甚至引来了几位于台下待命弟子的注视。

    发现自己方才的动作过于引人注目,问天满怀歉意地咧咧嘴,才小声又继续往裴萱萱那处侧来半身,“刚刚我于台上看他,前期确实表现吃力,可后期,他先是迅速抓到了对手的弱点,再乘胜追击。这一招,定是从我往日对他的谆谆教诲中悟出的。”

    说完,问天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还不停点着头。

    裴萱萱极力忍住白眼的冲动,附和着笑了笑。又道:“既然长老这么担心你的心肝宝贝,怎么不亲自下台看看?”

    “胡诌!”

    问天忙打断她的话,手掌还做出一个“切”的手势。

    “你身为首席弟子,也是弟子身份,下去关心熟悉的同门无可厚非。但我们两个老头子,一个长老,一个掌门,你说下去后独独关心那几人,岂不是会被传出非议?”

    “谁敢乱说啊?”裴萱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着实无法相信问天竟是会在意些闲言碎语的人。

    话开了闸,问天与华竹隔着裴萱萱相望了一眼,眉头默契般皱起,让裴萱萱很快便看出二人有心事。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问,华竹便先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

    “从前,我们门内有一位叫‘丁沥’的长老。”将因久扶于桌上被揉皱的宽袖捋平,华竹或是忆起了什么旧事,眼神中带着一丝怀恋。

    “他一心求道,是个正直善良之人,而我亦还是位刚登上掌门之位的仙人。”

    “我们二人相互扶持,心中仅存着一丝执念,那便是势必要将天筑门发扬光大。”

    正听着起劲,裴萱萱刚入戏,却听见华竹深深叹了口气,仿若有些无法接下之意。

    “然后这位‘丁长老’,便背叛了你的师尊。”问天冷哼一声,从桌上拿起一抓瓜子,嗑了起来。

    “他的‘一心求道,想将天筑门发扬光大’,全是为了骗取你师父的信任所撒出来的谎。”把嘴里的瓜子壳朝放壳的碗里吐了吐,问天瞥了眼华竹,见他没有做出阻止的动作,便继续到。

    “他其实是想将自己的一个徒儿提拔为门内的首席弟子,好让他为此后夺下掌门位做足准备。于是,他于门内的比试做了手脚,在还未宣布新一轮比试前,他偷偷为徒弟输尽自己全身灵力,企图让其称霸全场。”

    问天咂咂嘴,似是意犹未尽,“恰逢当时我还只是另一位长老身边的护法,被我于场下看穿了他们二人的诡计,当场就将此诡计拆穿。而他们也因及被剥去一身灵力,毁了灵丹,打成了个废人,放逐至蛮荒。”

    被迫又回忆起那段时光,华竹与问天感到些许哀伤,毕竟于他们而言,这提及的“丁沥”长老,也曾是位优秀的同门。

    “所以于那之后,不论是大还是小的比试,长老位以上的人,都不被允许下场。”

    “尽管没有明确将此写入门规,但也是门内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华竹有些感伤地拿起青釉色的茶杯,羽睫轻颤,似在刻意隐藏这份哀情。

    “门内的比试许久才举办一次,萱萱自打升为我门门内首席,也是第一次参与。”见到裴萱萱有点懵圈的样子,华竹误以为她是因方才的不知情而感到愧疚,殊不知,她此刻心底所想的是另一件事。

    现在,她只想立刻抱头鼠窜,当作完全不知此事。

    若她没有穿越,那么按照《研婳志》中的剧情来走,他日裴御萱必会在未来某刻修得妖道大成,然后夺下华竹的掌门之位,将天筑门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紧接着在门内立威,而对她报以反对的弟子则被一一斩杀,继而掀起门内一场腥风血雨。

    以作为女人的第六感猜想:这会不会就是天筑门冥冥之中注定的轮回命运?

    忍不住浑身发起抖,她觉得方才二人所讲的陈年旧事,就像是个真实又迫近的恐怖故事。

    不敢再往下细想,她努力稳好阵脚,待到平稳了气息后,才对一直企图安抚她情绪的华竹露出个僵住的笑。

    “怎么萱萱额上冒了冷汗?”

    华竹见她状态有些不对,还以为她是身子不适,转过她的手腕就要为她把脉,“是否身体不适?若是不适,你可先行回苑,这里我来解决便是。”

    “不用了师尊。”慌张地收回手,欲盖弥彰般将袖子捂紧手腕,她着实害怕华竹识出她此刻的心虚。

    “那时你还不知在哪玩泥巴呢,不知者无罪,没人怪你不守礼节。”见她忽然变得紧张兮兮,问天还以为自己吓到了那从前一板一眼恪守门规的她,也倾身过来安慰着。

    “不......不怪我就好。”

    想不到更好的理由,裴萱萱只能顺着两人给的台阶下。

    台下比试的号角也同时吹起,分散了台上两位的注意力,好让裴萱萱有了喘息的机会。

    难不成,她千般努力,还是无法将故事扳到最好的结局?保不下自己?

    眉头依旧散不去忧愁,她的心也早不在台下了。

    现在,她只怕自己这么多的努力最后会付诸东流,亦压根无法洗白裴御萱的反派身份。

    尽管自己努力朝着正道走,但冥冥之中,她渐渐察觉自己仍被分岔出的命运之路,指引向地狱的深渊。

    打了个冷颤,她双手握紧太师椅两侧的龙头,手心冒着汗。

    “师姐?”

    第二轮比试开始,田渊柏开心往裴萱萱那处看去,想祈求她给自己些叮嘱,但意想不到的是,他看到的却是她在太师椅之上,露出的奇怪表情。

    本欲使用传音问询她情况,却发现她早已将灵台关去。田渊柏心猛然朝下坠落,一股心慌与恐惧侵蚀着他的所有感官。

    甚至已经不求她全场都能将眼神分到他的身上,眼下的田渊柏,只求她能给他报个“无恙”。

    “怎么了?”

    唇语对着台上此刻已经失了神的裴萱萱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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