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

    捋了捋自己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裴萱萱假借整理头发的功夫,想要对莫离进行一番试探,毕竟许久未见,也不知他又怀了什么怪心思。

    葱指抽出因练功而歪掉的簪子,裴萱萱趁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簪子尖锐的头猛地一甩,乍一看,还以为她是要刺了上去。

    莫离被她的这番动作吓得一抖,原本气定神闲的表情,瞬间带上了几分惧怕。

    看来,于莫离的心中,她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

    思及此,谅他也不敢再得寸进尺,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后,裴萱萱淡定了下来。理了理簪上的绒花,顺道调整了会心情,她又将簪花端正地戴了回去。

    “师弟怎么有闲工夫来我这?”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快,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听出她明摆着是在赶客,“过几日便是门内比试,师弟不在自己的苑内好好修行,来我这闲逛什么?”

    只要是裴萱萱真心讨厌的人,那么她总有办法将那人揶揄得抬不起头,但偏偏这个莫离,就好像跟那难缠的田渊柏似的,像个聪明的傻子。一些该听懂的话,偏偏就是怎么说都不懂,也不知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不懂。

    “我担心师姐。”看似有礼的莫离再次对她行了个礼,这才缓慢抬起身,与其平视。

    “师姐从山下历练归来的消息,在门内都传开了,也是有几位弟子,不知是不是传错了消息,只说师姐是负伤而归......”许是为了让他的话语更具有真实性,莫离还不忘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摆出一副心疼的模样。

    “出于担心,我便想要上门来看看师姐。”

    他眨巴着眼,展露出一副关心则乱的姿态,就好像,若裴萱萱此刻不接下他的这份好意,那便是她不懂礼数了。

    双唇张了又闭,裴萱萱欲言又止。

    思来想去,着实找不到下逐客令的理由,灵机一动,她决定顺着他的话茬说下去,承认自己的确负了伤,便想借着养伤的理由将他给赶出去。

    可偏偏莫离好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故意卡在她将开口的瞬间,立马将她的话堵了回去,“所以我索性代表所有同门,前来探望师姐,若有什么能帮上师姐的,莫离在所不辞。”

    好家伙。

    裴萱萱内心直呼牛X。

    现在整个门派的同门都被他搬出来作为他的靠山,如果她再一贯坚持对莫离下以逐客令,那便真的是她的不对了。

    毕竟要是惹得这家伙怀恨在心,万一去别的同门那添点油加点醋,并说些捕风捉影的话含沙射影她,那她这好不容易树立出的“亲和可人”形象,不就全然坍塌了?

    被莫离缠得不知该怎么回应,她的内在人格不停地疯狂抓耳挠腮着,表面却还是装得很是淡定,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裴萱萱还是忍不住烦躁地咬起唇内侧的软肉。

    与莫离面对面站在门口,两人仿若对峙一般。她是既不让他进,也没表现出要赶他走的意思。

    就在裴萱萱以为自己要投降认输之际,甚至她都已经被莫离坚决的眼神逼得微微侧了侧身,正欲迎他入门,安静的外廊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脚步声。

    “师姐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裴萱萱循声朝大门外看去,只见田渊柏此时正站在距离莫离不远处的角落,负手而立,脸色阴沉。

    不对,什么救命稻草?

    呸!

    就算是救命稻草,那也是根带毒的。

    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裴萱萱的视线先是在莫离身上聚了个焦,紧接着又飘忽到了田渊柏的身上。

    二选一,这是她这辈子最讨厌做的选择题。

    现在出现的这个情况,就好像是强行让她在荒漠中选择一杯掺了剧毒的水,还是一杯混了水的剧毒。

    反正不管怎么选,都是剧毒。

    “正要回去休息呢。”她暗暗夸赞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合格的演技派,这丝滑的演技,在现代不拿个百花影后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她对着田渊柏露出一个虚假的甜笑,要多僵硬便有多僵硬,但还是无意扰乱了莫离的心。

    莫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记忆,他忽地想起一个人名,随之脸上的表情便冷了下去,还夹带着几分将发未发的愠怒。

    “这不,莫离师弟代表同门们来看我,我出来迎接一下。”

    使劲对着田渊柏眨眼,裴萱萱将希望寄予在田渊柏的身上,只盼他能与自己闪出一个短暂的默契。以至于为讨好田渊柏,她满是假意的笑也跟着僵在了脸上,嘴角下不去,也扬不起。

    “可医馆的老师傅说,师姐的伤很重,需要多多休息。”

    田渊柏许是真的读懂了她想要传递给他的讯息,抱着臂朝她走来,经过莫离身旁时,还故意撞了他一下,让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莫离吃痛地皱了皱眉,愤恨地瞥了他一眼。

    电光石火间,两个男人就好像打了一场短暂的架。

    “莫师弟还是回吧。”饱含笑意却也不乏气势的凤眸,由裴萱萱的脸上转至莫离之时,便瞬间转为了威胁。田渊柏高了莫离半个头,单单从气势上,便狠压了他一截。

    当莫离还在对他的这番直白的逐客令愣神之时,田渊柏一个侧闪,立马将裴萱萱挡在了身后,宽大的身躯将瘦高的裴萱萱挡得严严实实,顺带也挡下了莫离不依不饶望着裴萱萱的炽热眼神。

    那一对看着裴萱萱依依不舍的眼神,让田渊柏仅只看到一眼,便恼火得想要将这双眼给剜下。

    夕阳挂在半空将落未落,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的。莫离因站于檐下,金色的暖光照不到他,只为他留存下一个黑黑的影子。

    相反的,站在毫无遮挡物之下的田渊柏如同被镀上了一层“金”,本就看起来丰神俊朗,极具清风道骨之味的他,在这一刻被映衬得更似位避世的神。

    表面看似无忧无喜,无爱无恨。

    但只有裴萱萱知晓,在田渊柏的内里,却爬满了爱恨嗔痴。

    他黑色的睫毛被染成金色,本就不算太黑的头发也被夕阳镀了层彩。高高梳起的马尾,绾紧时用的便是那根他从乌泽那抢来的绛红色衣带,与莫离的白色发带一对比,一红一白相撞在一块,宛若一盘不知输赢的棋局。

    “原来您就是大家口中常提的田师兄。”

    “方才一时间没有认出您,真是失礼了。”

    很快,莫离的脸又摆上他那自认讨喜的笑。得体的行为举止,略带几分奉承的语气,全都是他所擅长的。

    “无名小卒,不值得一提,也不劳烦你记得了。”不知田渊柏是故意说的还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个无名小卒,裴萱萱只看到他的确表现得不是特别在意,细细想来,现下他最为在意的,或许与她一样,那就是把莫离给赶回去。

    “师兄是讨厌我吗?”莫离直起腰杆,语气变得有些强硬。

    “确实不喜。”

    田渊柏肯定地点了点头,引得裴萱萱惊讶地猛抬起头看着他的后脑勺,眼里满是佩服。

    真酷,要不是她为了维持形象,她估计说话也会这么直。

    难得看到田渊柏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她觉得田渊柏今天与以往相比有些奇怪,但具体要说是哪奇怪,她斟酌了一会,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这是师姐的苑,师兄好像没资格下逐客令吧?”

    许是吃定了裴萱萱碍于身份不好将他赶走,莫离找到了突破口便乘胜追击,试图用身份来压制田渊柏。

    被莫离如此质问,田渊柏倒不急也不恼,有些不符他往日爱在裴萱萱面前发疯的形象,语气略带嘲讽,甚至还将那番质问又给莫离丢了回去,“此番下山,是我与师姐一同的。那么你告诉我,她的身体状况,究竟谁才更清楚?”

    言罢,他又偏了偏身子,伸出长臂一揽便把裴萱萱给揽到了自己的身旁,甚至还把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显得两人很是亲昵。

    “?!!!”

    “?!!!”

    他的这个动作,把裴萱萱和莫离都给吓了一跳。被他桎得难受,裴萱萱本想用肩膀使劲力挣开他的手,不料竟反被他的手指掐住了手臂,动弹不得,望向他的脸时,甚至还能看到田渊柏此时带着几分胁迫的眼神乜了她一眼。

    “师姐与我最是亲密,我们是无话不说的挚友,所以自然是有理由替她下这逐客令的。”

    “师姐,我说得对吗?”

    田渊柏的脸忽然逼近,温热的呼吸猝不及防喷洒上裴萱萱的脸颊,也不知究竟是被夕阳的余晖射得发热,还是被田渊柏的这个动作惹的,她现在只想赶紧跑路,回房喝碗冰镇的东西去去火。

    见她只红着脸,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莫离本以为清冷的师姐会一掌将田渊柏推开,只可惜,他等了又等,却迟迟不见她有所反应,最后等来的,竟是那张美艳的脸浮起一抹红来。

    “师姐与师兄此番下山的历练,我亦有所耳闻......”

    莫离下意识握起了拳,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有多凶狠,完全没了方才那番谦谦君子的做派,眼里毫不遮掩地暴露出愤怒与妒忌。

    “看来,你们果真如传闻那般亲密无间。”

    亲密无间四个字,莫离是咬着牙关说的,仅保留下最后的一丝理智,他还在期待裴萱萱能对田渊柏的动作有所拒绝,哪怕,只是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也好,那样,他也还可以骗骗自己。

    可惜,他等不到了,留在这越久,莫离便觉得自己更像是个多余的傻子。

    他了了,这盘棋,哪怕他再怎么不甘心,终究还是输了。

    莫离将紧紧攥起的拳谨慎收回袖中,但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想表现得太过狼狈。阴暗的心如同那个拳头,尽管被藏了起来,但只会让癫狂更肆意地生长,所生出的黑暗面,只增不减。

    “既然师姐还需多休息,那我也不便再多叨扰。”

    莫离的脸彻底冷了下来,连一点点的情绪波动都不曾有。

    “师姐,师兄。”他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抉择,终以抱拳弯腰行了个礼,给自己留下了最后的一点点体面。

    “那我们,剑术比试那日见。”

    忽然,莫离的脸上涌出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将裴萱萱吓得一抖,连带着田渊柏也被她吓了一跳,惊讶地偏头看她。

    回望田渊柏的眼神带着几分担忧,他像是在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摇摇头回应了他,裴萱萱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竟会在看到莫离笑容的那一瞬间产生。

    她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并且,还是在剑术比试的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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