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戈的踪迹

    光顾着低头跑,问天没注意殿内还站着两人,兀自自言自语冲入,差点撞上前去迎他的田渊柏。

    “师傅。”

    毕恭毕敬地托起问天的双臂行了个礼,田渊柏承认自己有些想他,经历了一番事,身边真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没几个,问天便已经算是他最为亲密的其中一位了。

    “哟,回来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问天眼底噙着泪,显然是担心这位徒儿的,亲切地拍了拍田渊柏的肩膀,领着他到侧边坐下。

    “萱萱也回来啦?”

    “长老。”裴萱萱还没来得及跟问天主动打招呼,便先一步被问天看到,想来这老儿心中或是揣着事,否则单凭殿内这三人强大的灵力气息,他身为长老,又怎可能感受不到。

    “先说重点。”华竹直接打断了三人的相互问好,意欲优先解决眼前的大麻烦。

    “你好些了吧?”问天看着面色略微憔悴的华竹,心头闪过丝难过。

    华竹掌门,那是个多么威风的人,打小被前任掌门当作未来掌门人培养不说,自身的极佳天赋亦暂且不提,他身边一同和他修炼的同门也是个顶个的厉害。

    问天当年不过是位小他三岁的师弟,看着与华竹一起修炼的同期于面前经过时,他从来都只站在原地低着头不敢直视,对其也是崇敬更多。

    未曾想,时过境迁,他此等朽木,竟有一日也能修成长老,但被时间洪流冲刷出的白发,被日子揠苗助长出的长须,外加后浪推向前浪,眼看后辈优秀的人才如雨后春笋般蹦出,而华竹也因遭受同期之情背叛重创后患上了心病,问天觉得很多东西都经不起时间的敲打。

    他自恃素来都是惜才的,一如当初他收下田渊柏,他不忍看着怀才不遇的事情发生,亦不愿看着华竹这般天上最明亮的星辰陨落。

    但当及垂暮之年,他悟到自己这块朽木终变不成璞玉,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本想多做些什么,可临了到了嘴边,也不过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问候罢了。

    “毒素已逼出,现在好多了,师弟。”华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自问天登上长老之位以来,因介怀身份,华竹当众都是直接称他为“问天长老”,甚至有时在私底下华竹都忘了改口,久而久之,他们两人也都默默接受了一切,但一起协作办事的机会也随之增多,虽称谓有变,他们的关系却得以渐渐趋于亲近。

    问天不知这究竟是为好还是不好,但他们二人的最终目标都是为了天筑,便也不再过多纠结这小小的称呼问题。

    “我携着几位精英弟子追了一路,旭戈沿路散毒,我们不敢直线追击,便登上树顶追寻......”

    问天接过田渊柏递来的温茶,浅抿了口,继续道:“经过他的门下,我以为他会顾及自己的众多徒儿从而选择停止散毒,未曾想,这歹毒的老毒物,竟未手软半分。”

    “好在他门下弟子大多擅制毒炼毒,在解毒方面应当也是有一手的,我留下一名弟子,让他进旭戈门里去拉几位叫得上名的出来解毒,便和另一位弟子继续追去了。”

    讲到这,问天许是感到有点恼火,忿忿使劲拍了掌身旁无辜的木桌,“算是马不停蹄地终于追到了他,奈何这老毒物许是算计好的,将我们引至山崖,我正欲追上,未料这家伙竟然转身就朝那万丈高崖跳下,我快速追往前去,却不见他的身影。”

    “什么?!”华竹听完问天的话,讶异地起身,但他现在身子虚得很,心神也受了扰,便一个趔趄又倒了回去。

    “师尊。”

    裴萱萱赶忙扶住华竹的手臂,心底有点五味杂陈。她抬眼瞧了田渊柏一眼,发觉他竟也朝自己这处看来,眼神交换间,大家也都沉默着,一时间,只能听到掌门殿外传来灵雀的啼叫声。

    “丁沥早早逝去,而旭戈向来与他最为亲密,当时也是悲伤不已。彼时吾刚登上掌门之位,压根分不出心思去照顾他。之后,吾念在大家同门同期一场,亦怜惜他在门内孤苦无依,便拨了个崇高的位分给他,并允许他广收门徒,修行问道。”

    华竹最先打破沉默,但声音也沉下许多,听起来有点虚浮无力,或是累了,他朝后坐了坐,将背贴上宽大的椅背,轻咳了几声,才又接到。

    “在门内,虽他的名头于吾之下,但实际的权利却是与吾平起平坐的。对于旭戈做的大部分事情,只要是遵循正义,吾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他在私底下养毒蛊,制奇毒,吾都当他是一心一意为天筑未来的发展好,从而也没有出手阻拦过。”

    “他身体于丁沥离开后便不好,常年需要闭关,吾也允了。如今,他自寻死路,吾这做师兄的,也......”

    谈及此事,华竹悲痛得无法自抑,单手将面部盖上,他不想在小辈面前露出脆弱的那面,可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往下坠,滴落在他绣有暗纹的精致深蓝掌门服上。

    世间也许不过是场无边际的镜中花水中月,人人都怀着不可言说的执念。

    裴萱萱与其他两人手足无措,深知如今说什么似都无用了,但天筑还有众多门徒,门内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虽听起来确是冷漠无情,但事实就是如此。

    所有人都不得不往前看,前方路途长得看不到尽头,没有人知道尽头在何处,后人便只能放下伤痛,迎接未知但又美好的一个新“明日”。

    多陪了华竹一刻钟的时间,裴萱萱便告退了。她知晓跟华竹谈及太多只会起反作用,华竹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将掌门殿殿门关上的瞬间,裴萱萱额头抵着大门,长叹了口气。

    “师姐,会好起来的。”

    田渊柏站在外面等了她许久,见她自出来后便满脸愁容,他的心情也跟着哀愁起来。手温柔地搭上她的肩侧,近来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二人都已经疲乏得很,他也不知还能如何安慰她。

    “我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师尊,我担心他......”裴萱萱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笑得着实违心,连田渊柏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正欲开口让她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一直候在不远处的南星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了。

    “师姐。”

    被突如其来的第三个声音叫了声,裴萱萱下意识警觉起来,如猎豹般的眼神越过田渊柏朝声源处瞪去,南星被她的眼神吓坏了,原本笑眯眯的一双眼霎时变得瑟缩起来,低垂下头不敢再多看她。

    “南星?”

    她终是认出了那人,但他朝她行礼的手此时正打着抖,耳畔还传来田渊柏“噗嗤”一声的嘲笑,裴萱萱用手肘使劲捅了捅田渊柏的肚子,在得到了对方吃痛一叫后,才满意地大步往南星的方向迈去。

    “师姐,好久未见了。”南星还是不敢抬头正视她,一来是她方才的防备之色着实太具压迫感,二来,也是自己对她怀有不可言说的心思,只怕再多瞧她几眼,自己的情意就要遮掩不住了。

    “你怎会出现在这?”此处是掌门殿,平日里基本除了裴萱萱和问天,鲜少有人会来,这次也是因为突发事件,田渊柏才会出现于此,更别提与这事无关的南星了,所以也不怪裴萱萱感到奇怪。

    “方才是我陪长老去追寻的叛徒。”

    南星回答得淡然,仿若在与她探讨着今日天气的好坏。

    “是吗......”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从这件事中脱身,但听到南星提到“叛徒”二字,裴萱萱还是感到揪心一疼。

    她虽不喜欢旭戈,更是讨厌他麾下的那些弟子,但毕竟他是门内颇具威望的一位前辈,亦曾陪着她的师尊看着天筑门一点点壮大至此,现如今背上“叛徒”之名虽说也没有冤枉他,但怎么听,都使她觉得不得劲。

    “我常年制药,解毒自然也擅长,所以便下山来帮手,且有我和另一位小师弟陪着长老,掌门也放心些。”

    南星读出了裴萱萱的几分想法,快速应答着。但在不远的角落,正借机抚摸自己腹部的田渊柏,却捕捉到了南星耳根逐渐变红的画面,心脏猛地缩紧,外加天气沉闷,他只感快要喘不上气来。

    “辛苦了。”裴萱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装出些许首席的做派,又多问了嘴:“那另外那位师弟?”

    “他没事,已经在其他弟子的帮助下,去为其他中毒的同门解毒去了。”

    “如此便好。”听及同门无恙,她点点头,思绪却逐渐飘远。

    “对了师姐,方才我从门外回来时,遇到一位身着华服的姑娘,她说她是来寻你的。”

    寒暄了许久,南星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得耳根更红了,田渊柏抱着臂远远瞥着两人,连带着胃都泛起了酸意,脸臭得很。

    “一个姑娘?”裴萱萱挑了挑眉,语气里浑是意外。

    “啊?师姐原来不知吗?我以为她是同你约好的,便将她带到您的院落等您了,我也是安置好了她才来此处知会您的。”南星一脸懵,傻傻的样子有几分可爱。

    裴萱萱见不得这么傻里傻气的人,便捏了捏他尚有几分未消下的婴儿肥脸颊,道了声谢,甚至没有转身跟田渊柏打招呼,只伸手往后勾了勾手,直接当着二人的面遁走了。

    “裴御萱,你又丢下我一人!”

    被甩在原地的田渊柏咬牙切齿望着她消失前站的方位,又不怀好意地瞪了眼有点迟钝的南星,见他脸颊被裴萱萱捏得红红的,一如南星那通红得快要烧起的耳根,田渊柏霎时醋意大发,恨得巴不得立马上前手撕了他。

    但他脑袋一转,许是想起自己被应允能时常陪在裴萱萱身侧,田渊柏便如正宫示威般上下打量了南星一眼,得意地捏了个诀,快速消失在了南星的眼前。

    南星揉了揉发烫的脸,颇感无奈,恰好萧瑟的风刮起,似有起风的征兆。大风把他吹得有些发凉,令他忍不住打了个颤,于是嘴中喃喃到:“我还是快些回到山上去吧。”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