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春风

    师傅带她上山的时候,是知道她的命数的吗?这一切的一切,是否一如师傅的预料?

    山海村里邻里关系都很好,村庄地势偏狭,很难有外人造访,村外战火纷飞的时候,他们也很少受到波及,已经很多年了。

    村里的人都觉得这是师尊庇佑的功劳,所以在村里建了祠堂,每逢假日,便有很多的祭祀活动,主要便是在师尊的祠堂里举行。

    她也曾为村里的这种感恩之心,感到分外的熨贴和骄傲,觉得自己是真的在一个很好的宗族里啊。

    她小时候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女娲造人伏羲救世的故事。她只听过身长八丈玉树临风的青年,挥剑斩洪水,一袖断狼烟的故事,最后还总是携如花美眷踏船而去。

    那就是,师尊和师母,是山海村的神。

    但是,哪怕每年静虚宗都会去村里采选,她也是她们村近百年来,唯一的一个,斑驳金灵根,但好歹也是个单灵根。她被敲锣打鼓满满期待的村民门簇拥着送来了静虚宗。却被告知命数不好,滖神附体,修行的过程会变得分外艰难。

    更何况,她还隐隐地发现,村里无所不能的神,在这个修仙的世界里,也有自己的疲惫和苦楚。

    这个世界跟她在现代小说里看到的修仙不太一样。这是一个万木之灵枯竭的世界,严格来说,已经五百年无人飞升了。

    所以越来越多的修仙之人停滞在了自己所处的阶段里,无法更进一步。筑基期以上的还好,已经辟谷,即使修为停滞也有个百年之多的寿命,但是更多的筑基期以下的修士,与凡人相比,无甚差别,也就是强身健体了而已。但是如今这天下生灵涂炭,凡人帝王寻求长生不老的心思不死,依旧在凡间孜孜不倦地鼓励修行。仙者悯人,各大宗派都收了不少资质平平的门外弟子,所以仙凡之间的界限被模糊了不少,相应地,这美酒佳肴、珠宝华裳等各大享乐的途径也兴旺了起来。

    但是各位仙界大拿,却是在陨落的边缘摇摇欲坠,反复挣扎,谋求一个出路。

    师尊修行凝滞,却不只是因为灵气稀薄,修道险恶此类问题。

    反倒是师傅曾经的族人们,也就是他们山海村的村民们,拿一年又一年的香火捆绑了师尊百年。

    那些人议论纷纷,说那个山海村的族人,只想着牢牢地把师傅捆绑在自己的利益链上,挡风遮雨,却从来没有想过,大道修仙需境界开阔,需目无杂尘,而这些杂尘,每日里烧香祈愿,喋喋不休,还把叶子潇送到了师尊面前来碍眼。

    还说,哪怕师尊就此隐居在渊岳所住的府邸周围,以谋求一个天道的灯下黑,哪怕师母到处去采集灵草琼浆地送去宝丹宗炼丹,但是心有桎梏的人,终将难以突破自己的境界,丹药再多,还不如把那祠堂给毁了,把那村庄给屠了,不然,就等着叶子潇这个有点姿色的,去渊岳那里谋求个枕边香风,多苟且残喘一段时间!

    这些无聊的家伙在那里议论纷纷,越说越兴奋,甚至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恶心的光。

    突然,“嗷”的一声,这群人被一阵威压打翻在地,连脸都被按在潮湿的泥地里,抬头不得。

    是凤宿,他一如今日般穿着一件短打的黑色衣服。释放威压的正是他手中一个玉碑法器。他嫌恶地看着这群人:

    “你们是哪个峰的?脑子里全是些恶心人的脏东西!搁这里平白议论人家清清白白的一个小姑娘,是大丈夫所为吗?”

    他对于这些人的哭嚎叫骂,哀哀求情全然无动于衷,“我已向灵戒堂报告了你们的所作所为,稍后,一个个都给都给我滚过去领五十戒鞭!”

    说罢。拂袖而去。

    看到这里,叶子潇已经不想再回忆下去了,所以说,她喜欢上凤宿了,就是因为凤宿出来为她说话维护她自己?好吧,这个理由也不能说是不充分,但是,还是有点怪怪的。

    叶子潇在封闭记忆的状况下,去了现代社会晃悠一圈,她已经不能理解这种,感激涕零便要以身相许,解决问题总想自荐枕席的思考方式了!

    少女,你明明可以自己努力呀!

    眼见着回忆里,叶子潇自己出现在了灵器峰的上方,脸颊红扑扑的,含羞带怯,抽出那块万言灵笺,朝凤宿砸去!

    她已经不想看下去了!让她死了算了吧!让她保持着混混沌沌毫无记忆的状态不好吗?这么丢人的回忆,不想起来也罢。

    几近掩面而泣的叶子潇,倏忽间瞄到了记忆里幽冥道出口处,慢慢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穿光亮华丽的白色柔锻,乌黑色的头发随微风披散。

    他在诧异地盯着另一边的叶子潇和凤宿。他在笑哎!

    叶子潇突然间像被冰水泼了满身。他的笑里颇觉有趣,或有调侃,但是,毫无嫉妒、愤懑抑或任何一种心有不甘。

    他对她的感情,果然也是太阳对蚂蚁一样的呢。存在即合理,没有也无妨。

    叶子潇心下大恸,她仿佛明白了当初的自己,封心所爱,力图去小洞天寻求解决之法的那种心情。

    自己尊敬的师尊是否是真正的爱徒之心,自己侍奉的天道凡心是否是真正的可以依托,渺小的自己能一手掌握的命运比眼前的花火还要稀薄,那种我命不由我的感觉,深深地让今日的叶子潇也感同身受了那种窒息。

    但是,还是不应该靠换个男人来解决当下面对的困境。

    叶子潇一脸严肃地想,当下亟需解决的,是我叶子潇日渐增长的对于自己安身立命的能力的渴求和无法突破的各种困境之间的矛盾。我应当先寻回自己能够支撑起一片天的力量,然后坦然去面对自己现在纠结如麻的各种情感问题。

    是不喜欢渊岳还是不敢喜欢渊岳,是渴求平等的感情还是渴求他人发自内心的关爱,是渴求感情的独立还是渴求美男的□□…啊呸呸呸。

    相信自己,妇女能顶半边天!大不了就一走了之得了,绝对不能因为小恩小惠便如飞蛾扑火,也不能自轻自贱甘为他人铺路。

    反正,先去取回自己的金灵根。

    金灵根属火,当初去异世界的时候,叶子潇还控制不好自己偶有外泄的灵气,由于担心自己成为一个时不时引发大火的纵火狂魔,叶子潇便求渊岳取走了金灵根。那个过程很疼,感觉她也不是很想回忆。总之,当她按照自己偶然在藏书阁里寻得的《小洞天游记》里的描述,对自己进行了取灵根、消记忆的一众操作之后,她便只身去了那个天府洞天,竟然是真的,就到了彼岸的另一个异世界!

    叶子潇看了看渊岳,又看了眼凤宿,此刻凤宿似乎是有些体悟,正静静地闭目入定。

    叶子潇的记忆已经回笼大半,她也知道,这幽冥谷底毗近地心,灵气充沛,是个难得的修炼圣地。但是这火山谷本就是来供灵器峰炼器用的,所以也不会对外开放。那些意图靠自己的化神威压来谋求此地修炼许可的也一并被渊岳给收拾了。

    但是这次在此间的体悟,再加上渊岳些微的庇护,凤宿师兄突破至筑基大圆满是没什么问题了。

    所以,叶子潇也没有打扰凤宿,她已经在那段过往人生里,打扰得有点过于莽撞了!

    她朝渊岳点点头,示意他和她一并出去。渊岳安安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悄无声息。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给凤宿留下一道灵识。

    见叶子潇诧异地看向他,渊岳解释道,“谷底灵气淤积,若无我在此间运转,这位小仙是撑不起这个结界一个时辰的。这灵识护他入定,稍后,也会送他出去后,将此间回归原样。”

    叶子潇不再多言,轻轻抓住了渊岳的衣角,任由他凭借缩地成寸的仙法,带自己去了宝丹峰。

    她有时候,对渊岳的心情真的很复杂。人有七情六欲,渊岳是天道凡心,既然是凡心,也就意味着渊岳本就承载着这天道本就有的各种繁复的情绪。悲伤、愤怒、厌恶、嫌弃、憎恨、亦或是欢喜、兴奋、幸福、感动。但是渊岳却不可以表露出任何一种浓烈的情感,不然这后果,便是情绪的承载体无法消受的。

    天道无情,但也不愿多沾惹罪孽。

    渊岳作为天道凡心的化身,需要自己这个抑制器,来实现稍息的放纵和松弛,其实本就没有错。

    “错的是我”,她想,“错的是我有了过多的情绪和过于微薄的力量。”

    错的是,微渺若蝼蚁,却去奢望了地久天长;普通若凡尘,却去渴求了明目张胆的偏爱。

    渊岳在去宝丹峰的路上,简略地介绍了一下,为什么会把叶子潇的金灵根放在宝丹峰那里。

    “你是金灵根,本就更适合炼丹修行。当初你来静虚宗拜师,直直地冲着太琅去了,却也不曾想过合适不合适。”

    他似乎想起了当初那个莽莽撞撞,总是行动比脑子快的小姑娘,眼里竟然还有几分怀念的笑意。

    “但是,那时你下定决心,哀求我和太琅,说是恳请一个终止这命定之数的机会,去感受一下不用被顾忌、担心和自卑携裹的日子。我跟你师尊也同意了。”

    “你终究是年纪尚小,我也未曾想过,你会出现得那样早”

    也那样狼狈…

    渊岳虽然让叶子潇恢复了记忆,但是私心作祟,他只是让她恢复了那些关于山海村之后的记忆。

    叶子潇并不是山海村出生的孩子,山海村是不会有新的生命出生的,也不会有新的修仙得道者出现。这是他跟太琅之间的约定。

    但是当那个在灾荒之年,饿殍遍野里,跌跌撞撞穿得破破烂烂的女孩,带着自己的母亲拼着最后一口气争抢到的一口口粮,莽撞地闯进了山海村的山门结界。

    渊岳只能说,凡人有时候那种无私执拗的爱,总是会敲开一些本不会开的门。

    但他还是不想,让她过多地想起,那种饿得烧心烧肺的感觉和与亲人在人流中走散的近乎麻木的痛苦。

    他接着又说到,“太琅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难得的,把你斑驳的金灵根淬炼一下,于是便放到了宝丹峰的万木归春鼎里。”

    “喏”

    叶子潇顺着渊岳指尖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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