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号2-13？”高筠笑了，笑得轻蔑，“小、麻、雀。”

    话音刚落，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扔掉手里的枪，扑进机舱深处，在角落里扒拉出足足有她一人高的火箭筒，结实的肱二头肌在她的黑色长袖下若隐若现。

    下一秒，高筠扛起火箭筒，冲到舱门边上，扯着嗓子喊道：“安姐！闪开！”

    庄无安看也不看地抓着机门躲进了机舱，高筠一脚勾住舱门口的绳索，几乎半个人都掉出了直升机，她长长的双马尾被气流撩得凌乱飞舞，一双上扬的丹凤眼却盛满了无畏的笑意，“送你们一程，不谢！”

    “轰——”

    火箭筒一声巨响，后挫力惊人，直升机似乎都被震得往后停滞了一瞬，高筠被震得摔到舱门边上，整个人险些都掉了下去，庄无安手疾眼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扯了上来，火箭筒“嘭”地落在地上，轱辘滚开了。

    刚才那一瞬的停滞叫萨可蛮几乎有些控制不住直升机的走势，她咬着牙恨恨地捶了一拳屏幕，“高筠！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在直升机上发疯！”

    高筠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对萨可蛮的话充耳不闻，她颇为得意地用下巴指了指前方被大炮轰散满是火光的鸟群，“对付最凶的鸟群，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方式——火力镇压。”

    庄无安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已经滚到角落的火箭筒，最后把目光移向被炮轰的方向，发现那枚弹炮不仅点燃了袭击她们的黑鸟，甚至落在她们以往的总部建筑里，把建筑炮轰了一个洞。

    高楼的石灰簌簌掉落，那一个缺口仿佛是毛毯着了火，原本覆盖在高楼上的黑色鸟群一层层地剥落，隐隐露出了高楼原本的样子。

    但更难办地是，那一群从建筑上剥离下来的鸟儿，似乎正在往她们所在的方向集结，漫天黑云般的鸟群，几乎遮挡住了她们前方的视野，颇有几分压城的意味。

    “……”在直升机上的几人自然都发现了这个情况，庄无安目光沉沉地盯着它们逐渐成型的黑色群体，“阿蛮，掉头。”

    萨可蛮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用力拉杆，听从庄无安的命令掉头往后，她面色不太好地向庄无安汇报道：“安姐，我们的油恐怕不太够了。”

    庄无安此时已经捡起被高筠扔掉的火箭筒，来到另一边的舱门，对准鸟群，准备继续炮轰，她在嘈杂的飞行声中大声问道：“最近的降落点在哪里？”

    萨可蛮道：“往这个方向走的话，35公里外有一个废弃的工业园区，那里地势开阔，可能存在物资。”

    “就去那儿！”

    “是！”

    “轰——”又是一个大炮轰向鸟群的左翼，这些鸟怪虽然数量众多，来势凶猛，但骨子里对于火焰的惧怕似乎并没有改变，大炮烧焦了它们的羽毛，不少巨鸟被大炮轰落在地。

    庄无安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火箭筒，知道里面最多还有一炮弹药。毕竟，她们刚从丛林里出来，枪支弹药都还没来得及补给，火箭筒属于重型武器，她们携带的补给更为有限。

    炮轰鸟群虽然有效，但并不能指望用手里的这一个火箭筒将这一群占领了高楼的怪鸟赶尽杀绝。

    “火箭筒里快没货了。”庄无安放下火箭筒，重新拔出枪支，对准了那一片重新聚集的鸟儿。

    “砰砰砰——”冲锋枪的火力虽然也不能小觑，但一颗颗子弹与遮天蔽日的k号2-13相比，就显得有些以卵击石了。

    高筠挂在舱门口，看着一只只坠落却一群群聚集的黑影咒骂一声，扭头对着前方的萨可蛮喊道：“你能不能开快点！？”

    “我靠！高!筠！你以为你坐的是火箭呐？要不这样，你从我飞机上跳下去！跳下去，掉得更快！——”

    萨可蛮的额角不知何时也布满了汗水，天边的太阳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山头的起伏侵蚀，血红色的夕阳黯淡成灰紫色，黑暗降临的保护色，注定为怪物的狂欢披上了保护罩，她们都明白这一点，因此，作为掌握全队命运的飞行员，萨可蛮此时也并不轻松。

    眼前是遮天蔽日的黑色怪鸟群，身后是越来越稀少的阳光，高筠的眼睛亮得出奇，手中的冲锋枪弹无虚发，可还是抵挡不了越来越近的黑影，她正要向萨可蛮回骂过去，高柳来到了她的身边。

    “你少说两句。”高柳将袋子里的火药包倒在地上，然后放下自己背在身上的长条状背包。

    庄无安注意到她们的情况，却没有多问，她知道高柳不会坐以待毙，只是对满脸通红的萨可蛮吩咐了一句，“阿蛮，开灯。”

    在太阳落下的一瞬间，天空中的直升机亮起了耀眼的白光。

    “开闪光。”庄无安补充道。

    怕火、怕闪光，是鸟类的共通性。

    虽然不知道变异之后的k号2-13本性还保留多少，但从之前对于大炮火焰的惧怕来看，在黑暗中打开闪光灯，怎么也比她们在黑夜里双眼摸瞎有用。

    萨可蛮依言打开了闪光灯。

    “我们的目的不是把它们赶尽杀绝，而是摆脱它们的攻击，安全着陆，对吗？”高柳坐在高筠身边，对着庄无安问道。

    她将背包里的弓箭拿了出来，锋利的箭头刺进最原始的那种炸药包内，然后用绳子将炸药包缠了起来。

    “对。”庄无安回应着。

    “我知道了，”高柳站起身来，将舱门边上的绳索缠绕在自己身上，然后带上弓与绑着炸药的羽箭，探出了半个身子挂在直升机上，“高筠，配合我，用子弹引燃炸药包。”

    高筠立刻反应过来高柳的意思，她咧嘴一笑，放下冲锋枪，换了一把普通□□，来到高柳身后，作出射击的姿势，“明白了，姐。”

    “咻——”

    羽箭穿破狂风与黑暗，带着炸药包笔直地冲向最近的一群黑鸟，高筠适时叩下扳机，“嘭”地一声引燃了炸药，橙红色的火光犹如海浪吞噬了黑鸟干燥的羽毛，一波小热浪将鸟群冲散了几许，凄厉的“桀桀桀”声此起彼伏。

    “高筠，继续。”高柳神色冷静地再一次搭起了弓弦。

    “可以啊姐。”高筠笑得灿烂，再一次配合高柳引燃了炸药包。

    在另一边舱门防守的庄无安也扬起了几分笑容，扣扳机的速度也稍微放缓了些，有了一段喘息调整的时间，“干得不错。”

    高柳与高筠几次配合下来，在天空中引燃了一波又一波火光。怪鸟虽然莽撞凶狠，但面对生存的威胁也有着本能的惧怕，它们冲向直升机的速度渐渐变缓。

    萨可蛮抓住机会，对身后挂在舱门外的三人喊道：“都进来！我要加速拐弯了！”庄无安与高柳高筠并不恋战，迅速跳回了机舱，她们解开绑在自己身上充当安全带的绳索，关上舱门坐回了位置。

    “好了，阿蛮，走吧！”

    话音刚落，直升机往下压去一个猛晃，绕过一栋高楼，急速往郊区的工业园区飞去。身后的鸟群霎时少了大半，高柳抽出弓箭，适时补了两箭，在高筠与庄无安的配合下，将穷追不舍的落单鸟群解决了个干净。

    “呼——”高筠瘫在座位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最烦这种以数量取胜的小垃圾。”

    高柳松了松手腕，也吁了口气。

    庄无安倒是面色平静，只见她来到被撞击成网状的玻璃前，俯视着脚下的城市，“……高筠，帮我查查T城的新闻。”

    T城，她们如今所在的城市，也就是C国所属的异相特别行动营总部的所在地。一座内陆城市，与刚从丛林出来时她们收到的s号11-37任务没有关系，所以她们也没想过要了解这座城市的情况。

    如今，她们的直升机带着变异后的k号2-13飞越了大半个市区，期间没有收到任何警告信号，也没有军区的任何支援，甚至直升机绕过高楼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让庄无安不得不多想。

    高筠高柳也意识到什么，她们立刻收起面上的松懈，庄无安补充道：“日期大约在两个月前。”

    很快，她们就搜到了T城的相关消息——

    “安姐……”高筠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网页，就连一向淡定的高柳也有片刻怔愣，“T城全城撤离了？”

    庄无安整理枪械的动作一顿。

    “没有人通知我们吗？”高筠难得有些慌张，她拿过庄无安身旁的通讯器，在里面一顿翻找，庄无安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高柳皱眉，继续在网上寻找起了相关讯息，“……两个月前，T城的怪物袭击事件呈指数上升，异相特别行动营在T城的保护作用越来越小，于是行动营被T城的市民联名举报。上方派人下来调查情况，结果他们的人在行动营总部遭遇了变异怪物的袭击，有人指控是行动营内部私自研究的怪物出逃，导致T城的怪物袭击事件数量成为全国第一，目的是为了维护特别行动营在人类保护计划中的权威地位。但是行动营没想到会被自己制造的怪物反噬，放出怪物后无法保护居民不说，甚至造成了惨重的人员伤亡，T城远超其他城市的变异常见怪物就是行动营制造怪物的罪证，所以，T城市民自发展开了一场撤离行动。”

    “这——简直是污蔑！”高筠一拍大腿，怒气冲冲地反驳道。

    庄无安却保持着沉默，因为以她对异相特别行动营的了解，虽然知道他们再利益熏心，在面对人类生存的问题时，也不会做出这种与虎谋皮的蠢事，但她不能保证，行动营内部有没有私自组织怪物研究。

    毕竟，怪物已经出现，灭绝它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与其完全杀绝，不如寻找人类与怪物平衡共处的方法，一直是行动营的做事原则。

    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研究怪物、找到怪物的弱点，也是他们的重要突破口。

    只是这种怪物研究行为，无论在哪一个国家都是不能私自进行的。

    但庄无安知道全球异相特别行动营的野心，也知道他们必然不会如此听话。

    然而，不想做蠢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T城行动营内部出现了任何纰漏，比如，泄露了一些怪物基因，T城远超其他城市的寻常怪物变异率，或许也真的有了解释。

    “……不对劲。”在给她们转述情况的高柳，嘴边突然转了个弯。

    庄无安看向她，“怎么了，阿柳？”高柳指着电脑屏幕道：“他们没有解释我们异相特别行动营总部的去向。”

    “上面的调查结果也好，对C国异相特别行动营的惩罚公告也罢，什么都没有。而且，安安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官网论坛页面已经被禁止了，上家联系不上，总部人去楼空。消息能封锁到这个地步……”高柳的手不自觉地又移到了自己口袋里的三枚铜钱上，又有些忍不住摇卦，她迟疑而小心地说，“我们现在的身份，可能……有点糟糕。”

    庄无安乌黑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明白了高柳的意思。

    高筠又撕开一颗糖，翘着腿“擦卡擦咔”地嚼了起来，颇有几分地主家傻女儿的风范，“什么意思，姐？”

    “柳柳的意思是，我们的总部被端了，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合法身份也被ban啦！”

    “咚！”

    直升机安全着陆在地，萨可蛮甜美的声音从驾驶座上响起，她松开安全带，转身探出脑袋，眼巴巴地望着庄无安，“百益工业园区，到了。安姐，我们从此以后是不是就得走暗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