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的意思是……
程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傍晚七点，正巧途经洧州市最繁华的路段，又赶上了晚高峰堵车，程雪便看见街景在她身侧停驻了。
过了会儿，才开始一寸一寸的向后腾挪。
她听见前排李谨曦一字一句缓缓说：
“如你所见，我最近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实在没有时间去物色这样一个女伴的人选。”
“只是作戏一晚，暂且应付过我父母能让我平稳忙完今年。”
“就当是还我个人情了，可以么？”
“可以，当然可以。”程雪赶忙应道。
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更合适的选项。
“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届时我会提前几天和你说的，放心，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当然我也会考虑你恢复的情况，如果身体不适的话，不必勉强。”
“好。”
程雪其实隐约能察觉到，李谨曦的家事不一般，等忙完这一段，或许他就要离开公司，不再担任总监的职务了。
她有点想问：你是不是要走了，大概什么时候？
可就算问了又能如何，她既没有立场也不合适请他留下——
她从来就没有资格插手他的决策。
多余的话，程雪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
走过了最拥堵的路段，回程的后半段旅途就顺畅了许多。
十五分钟后，李谨曦推开了家门，程雪跟在他身后，意料之外地看见家里多了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安安回来了？”程雪的话中难掩惊喜。
“嗯，昨晚我发过消息给你说这件事。”
“啊……”程雪一时有些窘迫。“不好意思我没往上翻消息，我看看……”
刚想翻出手机，又听见李谨曦说：
“没事。”
“你们俩都平安回来了就好。”
“等康复好了，我们再出去庆祝下。”
“嗯，好~”
“那到时候我来请客吧。”
李谨曦没再回话，只是微微扬起了唇角算是回应。
一旁，安安大约是知道自己是被程雪送去医院救助的缘故，时隔一周再见程雪，他便表现得亲昵了很多。
来回在她周围绕了半天，最终小心翼翼地“喵”了一声，在她的腿边蹭了蹭。
程雪腹部还有伤，实在不方便弯腰摸摸他。
只得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冲猫猫傻笑了一会儿。
李谨曦余光瞥见，不觉有些好笑。
想了下，他弯腰将安安抱起，往程雪身前走了一步，将猫猫送到了她一抬手就能摸到的距离。
“他恢复的还不错，怎样，你要摸摸看吗？”
与此同时，安安配合地向程雪“喵”了一声。
没忍住，程雪弯了弯眉眼粲然一笑，伸手去揉了揉安安的小脑瓜。
在抬头看向李谨曦时，才发觉因为凑过身来给她摸猫猫的缘故，他的她离得微妙地有些近。
四目相接不过一尺。
和昨天不同，或许是有事外出，他今天穿得稍微正式些，但额前的碎发放了下来，略微遮住了些凌厉的眉眼。当她猝然撞入他那对墨色的瞳中时，竟觉得此刻他的眼中难得地带上了些暧昧的柔和。
李谨曦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轻咳了一声，当即后退了小半步。
略微别过了头去：“等你伤口愈合了，再和他玩吧。这些天先注意休息。”
“啊……好。”
这一个小插曲后，程雪缓缓挪向了自己的房间。
临进门前，又听见李谨曦在身后说：
“今晚的鸡汤，我还留了一份在厨房里。除此之外还有煲好的白粥。”
“等下我还要出趟门，如果晚点你饿了，就自己去热一下。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好的，我明白了。路上小心。”
“嗯。”
半分钟后，程雪听到了家里大门关上的声音，他应该已经出去了。
这才想到，李谨曦他该不会是专程来送自己回家的吧？
不不不不。
程雪摇了摇头甩掉了这一不切实际的想法。
恰好她也终于挪到了自己的床前，便关上了房门小心脱下身上披着的那件冲锋衣躺好在床上。
当然，还是李谨曦的那件冲锋衣。
来回程雪都只穿着那件薄睡裙，怕着凉，便暂且私自占有了一天他的衣服。准备等洗好了再还给他。
程雪其实没有说过，她一直都很喜欢他身上那股紫檀木质香调，混着淡淡的书墨香气。
靠近他的时候，总会让她恍惚间想起那个她呆过的，堆满故纸堆的书画室，想到那些历经千年风雨，依旧历久弥新风流俊逸的碑铭字帖。
他的气味，会让她联想起她见过的每一处枯木断桥与瑰丽诗篇。
和在每一个月升日落的时候，她坐在红木桌前，想点起的那一盏泛黄的纸灯。
不知道他是不是用过香水，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
她没好意思问。
如今，手边的这件他的衣服，当然也沾染着他的气息。
大概是穿了一天的缘故，衣服上那股刚洗过洗衣液残留的清新柠檬草味，和晾晒过特有的太阳香气已经淡去了。
余下的，是他身上特有的缱绻香气，混杂着淡淡的她穿过后衣领边边留下的甜香。
四下无人，程雪最终还是没忍住。
仔细确认自己的房门已经关好后，她做贼一般迅速拿起了他的衣服，把脸埋入——
短暂地让他的气息充斥鼻腔。
随后，像是着火了一般将它一把丢开。
明知无人，程雪依旧不可避免地心虚心悸，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半晌，才回过神来。
……
…她刚在干什么？
她都干了些什么啊啊。
真的是……
像个变态一样。
*
万幸，晚上李谨曦到家时，程雪已经把头蒙在被子里睡熟了。她暂且不用面对他，不至于太无地自容。
程雪房间的灯熄着，李谨曦没好意思推门进去看她的情况。
只是给她发去了个消息：
“这周你都可以在家休息，我批假了。”
“照顾好自己。”
次日七点半，闹钟将程雪吵醒时，她才看到了这两条消息。
这两天睡得足，她已经没有睡意了。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她知道李谨曦还没出门。
再看了眼身侧昨天的那件“犯罪证据”…实在不想跟他打上照面。
遂闭上眼睛缓缓装死。
等到九点确信他已经在公司了，程雪才爬下了床，洗漱后给李谨曦回了消息。
“好的，谢谢你。我跟孟琳姐也说一声。”
“对了，方便暂时帮我开通一下公司电脑的外网权限吗？”
然后又退出去戳了戳好友黎茉：
“你今天有空吗？”
“方便帮我把数位板、电脑和我桌面那本画图参考资料拿回来吗？”
程雪本想问李谨曦能不能帮她把东西带回来。
可转念一想，他去拿她的东西，岂不是他们合租的事情就暴露了？
程雪无疑是今年这一批新人中成长最快的，也是实习生中极其少有的，能接到直接和总监对接的任务的。
她不想被人误解成和上司同居，靠男女关系上位。
倒不是对自己的画作能否服众没信心，实在是人多口杂，人言可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在黎茉那边应答得很快。
“可以啊，你现在住哪？你发你住址给我吧。”
“我听说你做了个小手术？怎么样？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没事了。晚点我们当面聊。”
等了等，半小时后，李谨曦那边也传来了回复。
只有简短的一个字：“好。”
计划通，
这样等状态好的时候，程雪在家也能画点东西，避免请假一周赶不上进度了。
毕竟现在不好说有没有背地里盯着她的眼睛。
*
捱到下午六点一刻，下班时间刚过。
程雪意外收到了李谨曦的新消息：
“如果你开通外网权限是想在家画画赶稿的话，其实不必着急。”
程雪吐了吐舌头，果然瞒不过他。
刚想回复，又见他发来：
“你们组的企划大概率会推迟，少这一周，你的进度应该也赶得上。”
嗯？
程雪不明就里，但还是回复：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恰好此时，家门口也传来了几声轻敲。程雪知道是黎茉来了，连忙退出微信界面放下手机。
开门果然是她，程雪暂时不方便提拿东西，黎茉便进门帮她把公司的电脑和画材搬进了她的房间里。
黎茉顺便四处打量了下，评说：
“你搬的新房还不错哎，干净整洁，交通也便利。多少钱租下的啊？”
“……哎，我算是捡了个漏吧。”
程雪试图打了个哈哈。
“因为要帮房主照顾猫猫的缘故，价格稍微便宜些…”
“什么？还有猫猫？！还有这种好事？”
黎茉一下瞪大了双眼。
“方便带我看看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家里的两个小朋友都比较有个性，有点儿认生。我试试看能不能叫出来。”
意料之内，小狸花还是躲在角落里怎叫都不肯出来，只敢暗中观察。
豹猫倒是旁观了会儿，觉得黎茉没什么威胁后走出来，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
“啊啊啊，它让人摸！”
“它好乖，它真是我的梦中情猫！”
“小猫咪，嘿嘿，让姨姨亲亲～”
黎茉的笑容开始逐渐变态。
和猫猫玩到近七点，黎茉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准备离开。
因程雪有伤的缘故，她只送她到了门口。
关上门，黎茉才蓦地想起来，程雪家的这只豹猫，她好像在哪见过……
翻了会儿手机相册，便找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猫猫的相片。
而那是……
李谨曦家的猫。
黎茉当然没有资格见总监家的猫咪，但她的比她年长几岁的程序员男朋友，倒是李谨曦的直系师弟，在完成某次重大项目的开发后，有幸去过一次他家。
因知道黎茉喜欢猫，他还特意拍了李谨曦家猫的照片发给她。
这不就…和程雪家里那只一模一样么？
所以说，
豹猫是什么随处可见，还这么巧花纹花色都对上了的品种？
还是，
程雪她的合租对象是李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