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揪着他的胸膛,泪水沾满他衣上。

    她知道,大家都觉得她巴着奸佞,是不知廉耻,是道德沦丧。

    人人都觉得一个原来正直贤良的好官,一朝沦落与奸佞为伍,就是罪大恶极,是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但却没人去认真想一想,为何一个正直贤良的好官,会一步步走到这个地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是那种能想太多,有多伟大的人,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曾经是她的光,为她照亮过无数眼前的黑暗,所以她说什么也得把他拽回正途。

    那边的动乱声还没停,面前的人正要抽身离去,结果她双手死死地拽着他,继而用力圈紧他的腰,泪水鼻涕都糊满他胸膛上,闭着眼嚷嚷着:“别去!你别去!”

    赵朗辞怕弄痛她,不敢用力,只得眼巴巴看着西州那些兵被陆廷志的人逐一发现。

    他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手覆上她后脑勺的时候,连自己都忍不住自嘲:“殿下当真好本事啊,为了内阁的人,话都能说到这个份上,而臣偏偏...就是奈何不了殿下。”

    “不过,”他话锋一转,“殿下以为把臣拖住,就没办法了吗?”

    昕枂心尖猛地一提。

    “西州人果断狠辣,个个都不是善桩,之前之所以肯臣服朝廷安于一隅,不是朝廷有多能耐,而是他们缺少一个可以为此追随的人。”

    昕枂心脏起伏,越过他腋下的缝隙,隐隐看见陆廷志的人被西州兵反压倒过来。

    “不过现在他们有了,”清贵公子模样的赵掌印,笑得越发冰冷,“臣亲自送给他们一个,反叛的理由。”

    昕枂在泪光中看见,陆廷志的人已经被西州兵捂上嘴巴,悄无声息地抹了脖子扔进河道里,“嗵”一声再无声息。

    “不...”她难过地摇头,“你为何要那样做?!”

    “现在,殿下还会说喜欢臣吗?”他伸手捏起她满是泪水的脸。

    “放了他,”昕枂眼泪汪汪,装作很凶道:“不然本宫就...”

    她手里的簪子已经抵在他腰间,他突然就笑了起来,伸手一推,帮她把手里的尖锐推进他腰里,他唇角就溢出瑰丽的鲜血。

    昕枂吓得手猛一松,更想哭了:“你!你有毛病啊...”

    “臣向来有病,殿下现在才知道,会不会太晚了?”他伸出舌尖轻轻舔干净唇角的血,把昕枂捞了起来,腰间的簪子拔出擦干净簪回她发间,用手揉掉额间的粉掩,露出原来犀利暗红的伤疤。

    然后一边捂着伤口,一边抱着昕枂往前:“来人!有刺客!保护长公主殿下!”

    他那么一喊,往人群中一站,大家都认得他额上的疤痕,很快慌乱起来,五城兵马司出动,西州兵也趁此机会匿逃,陆廷志很快被救了上来。

    一下子好几名内阁阁臣和六部官员联名奏请,请求皇帝连夜下令关闭城门彻查西州兵行踪,摄政长公主这时候不知去向,周昱无法独自下决断。

    正是紧急的时候,昕枂被赵掌印平安带回了皇宫。

    因为进宫时说的是长公主遭遇刺客受了伤,所以此时群臣只能隔着一袭屏风与她会面,皇帝周昱就站在屏风外。

    “此事,朕想指派羽林军和兵部闵大人负责,阿姐,你赶快答应!”

    此时昕枂头发散乱,泪眼汪汪地坐在屏风后的玉榻上,跪在她身下伺候的,是她的大佞臣赵朗辞。

    赵奸佞单膝点地,臣服在她的裙下,双手捧起她“受伤”的腿置于自己膝盖上揉捏,自己腰间还渗着血。

    昕枂吸着鼻子,他用口型道:殿下哭什么?想答应就尽管答应。

    昕枂终于擦干泪,冷静下来,“好,此事就按陛下说的做。”

    屏风外,兵部很快领命,内阁的人听说这次司礼监那魔头受了伤,想着乘胜道:“长公主殿下,臣等听说你受了重伤,双腿需要休养,近段时日也最好安心养伤不宜过度操劳,臣等恳请殿下交回玉玺,陛下虽然年少,但近日功课也是精益不少,臣等定会全力辅助陛下!”

    “好...”昕枂不敢去看底下的人,忍着脚底的酸胀,闭紧了眼。

    等屏风外的人高高兴兴退散,跪在底下的人问昕枂:“臣不是让殿下说自己想说的话了吗?殿下为何还这副表情?”

    昕枂低眼看了看他腰间的血迹,哭道:“不是,赵掌印,本宫根本猜不到你想做什么,你越是不拘着本宫,放纵着本宫,本宫就越是害怕啊,是不是本宫的所做所想巧好是你计划的一部分?还有,请你赶紧把伤口包一下了...”

    赵朗辞抬手帮昕枂揩掉一些泪水,笑:“不错啊,原来殿下也有聪明的时候。”

    他这么说昕枂更想哭了,“本宫现在很慌,如果现在把人喊回来收回成命,是不是结果也一样?”

    “是啊,就像殿下无论骗不骗臣说那句喜欢,结果也是一样。”他笑。

    昕枂流泪:“不是骗你的,真的喜欢。你赶紧去包扎啦。”

    “殿下说谎成性可不好。”他皱了皱眉。

    “都说不是说谎,快去包扎。”昕枂弯腰想去触碰他伤口,被他横臂挡住。

    不料她把他硬拽上来,伸手去脱他衣裳,“让你去包扎,你非不听!是想流血至死吗?!”

    难得看见她边流泪边生气的样子,他一时间有些看傻了,先前看着她同陆廷志出宫游玩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竟一直纵容她动作,没有躲避。

    昕枂有些恨恨地帮他敷上伤药,心里憋屈,破天荒骂了出来:“你个死太监,想死了好连累本宫守寡是吗?”

    赵朗辞望着她,明明心里熨帖,嘴里却说着风凉话,“看啊,殿下这么恨臣,却还要对着臣说喜欢,还忍着恶心说出关心臣的话,心里别扭坏了吧?”

    “你这死太监真可恶!本宫不想理你了!”昕枂一边帮他包扎伤口,一边哭着骂:“本宫...再也不要喜欢你这个烂人了!”

    “殿下骂得好。”他笑,“是不要喜欢臣这个烂人。”

    昕枂把泪憋回去,“无耻!”

    “是无耻!”

    昕枂猛地将一壶消毒用的烈酒,倒灌在他身上,伤口位置辣得他皱了眉倒抽气。

    ·

    西州兵关城门找了半月也没能找出,边境突然就传出有异族进犯的事。

    大晋朝早在前朝先帝的时候内里就亏虚得很,外强中干,倘若不是一些中原士族和世家兵力撑着,根本不堪一击。

    西州的事情还没传出去,异族怎么会突然这么灵敏嗅到,前来进犯?

    由于进犯的异族是与西州毗邻的大悦,所以朝中一致认为,是奸阉赵朗辞通敌卖国。

    大晋马上就要乱了,皇帝周昱脱离司礼监控制不到半月,就被逼面对这样的境况,内阁和六部请陛下立马抓拿赵朗辞,收回司礼监一切权力。

    眼看着这场内阁和司礼监长达两朝帝王之久的争斗终于胜利在望,陆钟不知为何,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怀疑起过往的一切来。

    赵朗辞被收缴所有印玺和虎符,关进诏狱,可当小皇帝诚惶诚恐地命令他的厂卫把他押走时,竟没有一个厂卫肯动。

    最后是赵朗辞自己大笑着伸出双手:“咱家不是说了,以后要听陛下的,陛下才是天下之主,怎么又忘了?”

    说着,他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神态怡然地往诏狱方向去,一群厂卫不像是羁押,反倒像追随在他后方走的样子。

    经过陆首辅身边时,赵朗辞停下,和他闲侃起来:“陆首辅,终于如愿把咱家打倒了,司礼监从此也玩不出什么水花了,感觉如何?胜利那一方的感觉,应当很好吧?”

    陆钟强迫自己不去想赵元和的死,不去想赵家的一切,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对不起...”他老泪纵横,“我对不起元和,对不起你,内阁...不该以争斗为目的,是我...丢失了初心...”

    赵朗辞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看着垂暮老人自惭的告悔,双眸近乎冰冷。

    “陆首辅认为,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他冷冷道。

    陆钟没有回话,垂着头,双肩颤得不成样子。

    赵朗辞走后,身后听见陆首辅跪地恳求陛下赶紧先停止一切斗争,停止内斗,一致对外的求请。

    赵朗辞露出嘲讽的笑。

    司礼监除赵掌印外,没有一人被清算,其他人都被赋予戴罪立功的恩赐,很快,全面抗敌战线就连成了。

    昕枂在麟趾宫听到消息,心里很慌,很想跑去找周昱,可麟趾宫外如今驻扎了比以前更多的厂卫,他们内三圈外三圈地围着,根本不是她三两天锲而不舍穷撞南墙就撞得开的,而且,就连宫墙之上也加了暗卫看守,她一爬上墙,暗卫就毕恭毕敬地“请”她下去。

    “长公主殿下如今腿‘受伤’,需要静养,要是养不好,就是卑职等的过错,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卑职们。”

    昕枂简直恨死那个大奸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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