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户部近日不知是怎么回事,奏请的事情一个也没有通过,明明平日里,六部之中最多通过的折子便是户部了。

    眼看需要花费的银子快要拨出去了,收入的款项却迟迟未到。

    侍郎秦大人不得不奏请次辅,派人去查。

    本以为是方大人过于大大咧咧得罪了长公主所致,不料,反馈回来的结果竟是,反驳退发下去的环节出在司礼监这一环。

    这就奇怪了啊,户部向来自以为摸透那奸佞的心思,做事都是偏带着讨好他又不耽误自己事务来进行的,殊不知人家也并不把户部的那点小心思当回事,不过是闲时冷眼旁观,逗趣几番,乐得什么都不干看他们耍乐,一旦户部触及他底线,一系列无声的严厉打压下来,足以让户部翻不了身。

    “可我们得罪他什么了呢?难道是因为方大人让长公主当众出糗了吗?”

    这下所有人又一致看向方大人。

    方大人汗颜道:“不!怎么可能?那奸佞应该知道长公主心思不纯,他不可能为了她,拒绝向他投诚的人啊!”

    “一个男人在自己女人受了委屈时,一般都会讨回来,赵掌印虽然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男人,可你说他在什么情况下,会表面上按压着不动,背地里疯狂地报复呢?”

    “是...当他暗暗珍视的人,受了委屈时?”

    ·

    陆阁老利用了张甄逼迫长公主下嫁奸佞虚与委蛇,同时也倾尽自己所能,帮他把妻女从诏狱中救了出来。

    容氏和张昕馨从诏狱出来时,满身伤痕,见人靠近就害怕,在府中将养了好久才缓过来。

    张昕馨以前在一众小姐妹中,就已经十分自卑,只因自己爹不过寒门出身,还只是个名不经传的五品小官,这下经过一趟诏狱后,深知权势的重要,她受够了这种小官门户,父亲连妻女都无法保护,被人说抓去诏狱就抓去诏狱,没有一丝斡旋的机会。

    于是,当容氏再次同她提出,想带她去同户部左参议的夫人那认句错,看看能不能把之前搁置了的,她和参议大人的庶长子婚事捡回来的时候,她拒绝了。

    “母亲自己没用,堂堂容家的女儿,竟然只嫁给一个五品小官为妻,今日你我母女落得如此下场,竟还敢叫女儿嫁一个无权无势之人,而且还是个庶子!”

    容氏气恼:“馨儿你说什么?参议大人可是正三品的官!而且吴公子虽然庶出,参议夫人膝下却没有儿子,之前你做的糊涂事惹得人家把婚事搁置,难得我费尽心思帮你周旋,参议夫人好不容易松了口,人家公子哪一点配不上你了?明明算是我们高攀了!”

    “我告诉你!你可别再去招惹宣安侯世子了,那个侯夫人可不是个善桩,你若敢去给人家做妾,娘情愿不认你这个女儿!”

    张昕馨捋起袖子露出胳膊的伤,“是你不敢!要是我跟了世子,以世子爷的势力,诏狱又怎么敢锁我们?世子是喜欢我,不会忍心让我做妾,谁人当母亲像你这样,见不得女儿嫁得比自己好,一心想让我嫁个庶子?!”

    “馨儿!!”

    她扔下这句话,就跑了,容氏拦也拦不住。

    宣安侯同司礼监有勾结,管一城兵马司,在京中的话语权,甚至比朝中官员还高,宣安侯夫人却不是个省油的角色,她早已为世子相定了一位世家大族的嫡女,却因为张昕馨的出现,屡次失败。

    现下,宣安侯夫人听说张家母女得罪了司礼监那位爷,又被陆阁老强行从诏狱救出,已然成为了司礼监那位爷的眼中钉,宣安侯是扒着司礼监吃饭的,她本就不喜张昕馨,这会又如何能允许世子同一个这样的女子在一起?

    “娘!我不会娶那位世家大小姐的,馨儿已经怀有我的骨肉了!”

    侯夫人气得发疯。

    她开始召集宣安侯的暗卫:“江北和西南那桩肥差,不能光便宜了镇南王,既然这位张六姑娘得罪了司礼监的赵掌印,那我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把张六姑娘的命送给掌印,鸾七,记得手脚弄干净点,听说进过诏狱的人胳膊上有烙印,那就把有烙印的胳膊砍下,给掌印送去吧。”

    “是!”

    ·

    昕枂知道自己触碰了赵朗辞伤痛的过往,这段时间很识趣,尽量都不往他面前凑,不惹他不愉快。

    赵朗辞从宫外处理完事务回直房,看见空荡荡的廊道,和漆黑的屋子后,问了一声旁边的小太监:“咱家出宫后,有人来找过吗?”

    小太监躬身道:“回掌印,奴婢今日不当值,一直在直房休息,奴婢去帮你问问在司礼监衙门值班的冯禀笔吧。”

    说着他就往司礼监衙门方向去。

    赵朗辞叫住他:“不用了。”

    说着他转身进了直房。

    小太监后知后觉地想起,平时掌印虽然不是事事经手,但诸如司礼监的排班安排他是清楚的,他应该知道他今日不值班,如果他想问公务上的事,会直接让人去召冯禀笔,那么他却只是问他,证明他想知道的不是有没有人到司礼监找他,而是...

    能到他直房找他的人,要么是小皇帝的人,要么就只能是长公主了,小皇帝向来怕他,找他的次数寥寥无几,倒是长公主之前找得频繁,如今几天竟是清静了。

    刚才掌印转身回屋的瞬间,眼底似乎有几分失望之色,难道他想问的是长公主有没来找过他?

    后来冯玉安还是到他的直房处向他禀报事务了。

    他向掌印禀报完事务,多嘴提了一句:“公主殿下刚才派人来找奴婢,那奴婢就不打扰掌印,先过去了。”

    赵朗辞攥笔的手一顿,“这么晚了,殿下有何事不能明日再找?”

    冯玉安顿了顿,以为掌印还有事要差遣他。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是殿下看书时有不懂的地方,她知道这段时间掌印事忙,不愿叨扰掌印,便唤奴婢去一起研究研究,掌印若还有事需要奴婢做,那奴婢这就让人回话给殿下,明日再找时间过去。”

    冯玉安不敢抬头,那方半晌没有声响,正当他再想发问的时候,他突然道:

    “是有些事要找你,六部偷偷帮扶着江北和西南世家,近日在江北西南两地动静是益发大了,之前许给镇南王的报酬方面,你再跟进一下,此事事关重要,若再纵容他们,那边的世家一联手,我司礼监将再无插手管治的机会。”

    冯玉安听了,有些受宠若惊。

    同镇南王合作的这件差事很重要,他一直都知道,掌印更信任交给他最倚重的东厂的骆指挥使,他以为自己无望的,不料掌印竟也让他插手。

    “奴...奴婢定当不负掌印所托!”

    “此事事务繁琐,接手了之后,你就将再没空闲的时间了,监管重华宫外墙修建的工作,你自己安排信得过的人来接手,不够人手之处,也自己去调动。”

    “你若还有不便之处,也尽可提,咱家可以帮你安排人帮助。”最后他强调了这句。

    “是!谢掌印!”冯玉安激动不已,相比江北西南的事情,宫墙的修建工作算得了什么?

    “可是这样的话...”他兴奋过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奴婢可能要立马动身去西南,公主殿下那边...”

    “行了,这点小事,你放心去准备吧。”赵朗辞面无表情继续书写道。

    冯玉安便知道,掌印这是答应帮他安排人去教长公主了。

    有了掌印的许诺,冯玉安不怕公主殿下遇见不懂的问题再次在臣子面前丢脸了,毕竟掌印向来靠谱,比起他这个半吊子,他安排的人必定更妥帖。

    ·

    昕枂不能去烦扰赵掌印,但又不想在朝上再次丢脸。

    毕竟像朗郎那样才华卓绝之人,肯定讨厌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她不想让他讨厌,在能够在朝堂上独当一面之前,都不能再去麻烦他,在他面前晃。

    她进宫那么久,跟司礼监其他人也不是很熟,只能让冯玉安过来,陪她一起研究了。

    已经让紫衣派人去找冯玉安,这会应差不多是时候了。

    所以,当昕枂听见殿外有脚步声传来,下意识以为是冯玉安,正要抬头叫他,就隔着屏风看见赵掌印的面容。

    她吓得赶紧丢了笔,躲进案几底下,还伸手把画缸挪了过来,掩盖住自己的身子。

    “殿下,赵掌印来...”

    紫衣正要越过屏风来叫她,却发现里头无人。

    “奇怪了,殿下方才明明在这啊!掌印你先等等,奴婢去外头找找...”

    紫衣紧张地跑出殿外找她去了,偌大的寝殿中,只剩躲藏在案几下的人,和屏风外站着的男子。

    昕枂蜷缩着身子,捂住呼吸,心里酸溜溜的,一丝一丝抽痛,有些苦涩又有些甜蜜。

    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如今就站在屏风外,她只要一踏出去就能一解相思之苦,但她不能。

    她不能出去。

    虽然不知道冯公公有何事耽搁了不能来见她,但她知道朗郎来见她并不是出自自愿,她上次这么伤害他的心,他一定很不想再见她,大概是冯公公求他过来,他不得不来吧。

    她不能让他为难,也不能让他不高兴,只要再躲上一阵,紫衣找不到她,他就能心安理得离开吧。

    她忧伤地想。

    可那沉稳从容的脚步声,却从屏风外,由远而近,逼近过来。

    她心里有丝细细密密的甜蜜,希望他能找到自己,但又不敢让他找到。

    酸酸涩涩疼痛起来,身子便止不住颤抖。

    赵朗辞进来后,一眼就看见姑娘躲藏露出的衣角,他不想拆穿她,便想等着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

    不料,却看见那抹纤细的影子,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眸色一黯,攥了攥拳,径直提步走了出去。

    路过殿门遇见紫衣时,紫衣喊了他一句。

    他面色发沉,唇角绷紧:“告诉你们殿下,臣有要事,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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