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幸福甜蜜的时刻还没享受够,中途被一个糟老头打断的心情可想而知。

    昕枂愤懑地睁眼想看看是哪一个不识趣的家伙,结果就对上了三朝老元勋陆首辅声色俱厉的眼神。

    她吓了大跳,差点从桌子上滚下来,被赵朗辞眼疾手快扶住。

    不知为何,面对陆阁老审视威压的眼神,会让昕枂有种偷吃被抓包的感觉。

    “还不放手?!”陆钟气得吹胡子。

    赵掌印笑着真的把手松开,昕枂就“啊”一声从桌子边缘往下摔。

    “殿下!”

    陆钟是外臣,自然不能伸手去扶昕枂,所幸地上散落着一些刚才被二人弄到地上的软垫,她才不至于摔得太惨,可臀`部的地方是一点垫都没有,还是摔得很疼。

    “陆阁老让臣放手,殿下才摔的,可殿下摔了,阁老又不能给殿下垫着,阁老这是不是想谋害公主?”

    “你!!”陆钟慌忙跪下,“殿下,请殿下恕罪,臣...”

    “咱家就是一宦官,阁老在想什么呢?”赵掌印这时才不紧不慢地从地上将摔疼的长公主抱起来,

    “宦官伺候主子画眉,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也值得阁老大惊小怪...”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边低声问昕枂:

    “殿下摔疼了哪里?臣帮殿下看看。”

    昕枂闹了张大红脸,捂住后臀,支支吾吾:“不、不用。”

    陆钟看着屋里成双成对的软垫,还有是一对儿的青瓷茶杯,能在屋里准备这样的东西,说这阉宦不是肖想公主殿下,也没人相信。

    “按大晋律例,一个阉人在自己屋里用官窑制的白玉杯,已经是犯了律例,论罪该革除职务,杖刑三十!廷卫在何处?”

    昕枂一心想把好的杯子挑给他,没有想过当今世上只有皇室中人,或者受赏的贵族才能享用官窑制的器具,而太监是低等的奴才,就算太监有功获得赏赐,也只能当成贡品供奉着,不得使用,这是宫规。

    “不!那不是...”昕枂刚想开口,就被赵朗辞制止。

    那一对儿白玉杯是长公主进宫时陛下赏赐的,陆阁老不知道,可赵朗辞有份登记在册所以知道,而陛下赏的东西,如果被拿去赏赐阉奴,则是对陛下大大的不敬。

    “不过是个杯子,先帝在世时就曾与咱家用这种杯子对饮过无数次,那阁老的意思是连先帝也要罚了?”

    “傲慢狂妄之徒,竟还敢污蔑先帝,来人!来人啊!”

    如今的廷卫都是锦衣卫充当的,陆钟压根就找不来人,最后只得自己微微颤颤地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根大棍子,威吓着要亲自来。

    赵朗辞失笑:“阁老一把年纪,小心脑溢血。”

    昕枂急得慌忙去阻拦陆钟,“陆阁老!陆阁老不要!都是本宫的错,与掌印毫无关系啊!”

    见她竟还维护奸佞,陆阁老彻底相信底下臣子所说的,公主殿下受奸佞妖惑的事实,抖着手道:“殿下,你是大晋惠帝的公主啊!怎么能与阉人同流合污?臣见殿下最近无心政事,本来想着殿下是因为不习惯的缘故,谁知殿下竟真的被奸佞所惑!”

    “不是!阁老这...”昕枂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是真的被无辜当上这个摄政长公主之位,然后也不是故意要推脱责任,但心上人莫名其妙成了自己敌人,她总得在开导自己的同时,满足一下自己憋屈又见不得人的小心愿吧?

    于是解释就成了:“本宫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只是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不能硬碰,总得缓和一下不是?”

    陆阁老一句也不愿意听她的,倒是赵掌印越听越生气:“殿下的任务是什么?殿下还真是忍辱负重啊,都忍辱到自甘堕落贬低身份的地步了!让臣好是敬佩殿下的伟大情操!”

    说着,他撩袍跪下,把背展露在陆阁老面前,“要打就打,打了这几十棍就当咱家替我那死鬼老子还清了情义,日后,内阁有什么错处,咱家身负先帝重托,可不会手下留情!”

    最终那几十棍还是砸了下来,是陆阁老亲手打的。

    每砸落一棍,他就问一句“知不知错?”

    赵朗辞咬紧牙关,脸都绷红了,咬肌鼓了起来,青筋也凸显出来。

    “你自甘堕落,与阉人为伍,到底知不知错?!”

    又一棍砸落,迸发出皮肉炸裂的声音。

    “总比...留在内阁强,”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比起你们的虚伪,我更乐意自在随心地活着...”

    “自在随心?你自阉为奴,还敢说自在随心?”陆阁老又一棍砸落,可这次被他用手臂撑住。

    “我虽为奴,但内阁还不是事事要看我脸色行事?”他的笑带点血色的猖狂,“就连这几十棍,不是我愿意受,你陆阁老以为自己几斤几两,能奈何得了我?”

    “大胆!大胆!”陆钟惊慌地叫了起来。

    可等他笑完一抹口中呕出的血,就又趴伏了下去。

    “别打了!别打了!”

    昕枂哭得眼睛都肿了,慌措之下,她跑出直房,不知从何处抱来一个装满沙子的麻袋绑在后背,在下一棍落下前,她义无反顾趴在了他血肉模糊的后背身上。

    那一棍终究没有落下,身下的人却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殿下...你好重,快起来...”

    “殿下以为,你说了那样的话,再做这种事...臣还会信你吗?”

    他瞪着她,嘴角又一抹血。

    昕枂眼睛红得兔子似的,心疼地擦擦他嘴角的血,“本宫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了?”

    得...他不同脑子不好使的女子说话了。

    见她还哭着,他也挺烦的,顺势把自己的血抹她唇上:“臣再给殿下涂个口脂吧。”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要惹得她心猿意马的,昕枂真的要哭死了。

    陆钟见长公主竟这样去护奸佞,心里头更气了。

    “殿下,你真是让老臣失望!殿下是否还记得...自己曾同老臣说过,说不会辜负天下读书人的初心和宏志的!殿下还说过,要使得万万千读书人能安心读书,明志润德,安邦济世,平天下!如今殿下是忘了吗?!”

    陆阁老字字泣血。

    昕枂愣了一愣,然后低头看着底下的人,小声低喃:“是啊,你是否还记得呢?”

    “殿下说什么?”底下人被她压得脸色有些发青。

    “哦,没有,本宫没说什么。”

    后来赵朗辞坚持让陆阁老把几十棍打完,可陆钟没打几棍就清醒下来,微微颤颤几乎是扶着墙出去的。

    赵朗辞嘴角流着血笑:“是阁老自己不打的,可咱家说出去的话,断没有不作数的。”

    很快,陆阁老就意识到,自己这一时意气,犯了大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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