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宅。

    绿舞见到雪姑，拿出那串菩提珠，还有丸美师太写的手信。当时雪姑就留下泪来，情绪激动抱着绿舞一阵哭。哭完跟绿舞说话。

    “好孩子，你真的不是丸美姐姐的女儿吗？”

    “雪姑，我真不是，我是她徒弟呢，她没有女儿。”

    “不，她有，可是走丢了……”说完她更是啜泣不止，她记忆起来的往事，终于向绿舞倾诉了所有，从她们小时候讲起。

    丸美和雪姑是舞团跳舞的小伴舞，这是一个来自波斯的舞蹈团，她们两家的父母太穷，都把家里女孩子从小卖给舞团，带她们混迹江湖，家里的男孩子就悄悄养大，穷人家的孩子，命都这么苦的。

    这个舞团从波斯而来，在南诏国演了几场，收了几个身体条件不错的女孩子，就沿路表演返回西域，正是当年唐僧取经的印度，只不过，她们走的不是敦煌丝路，而是从南边的孟加拉国那边去的天竺国。

    这次西游，竟然也走了好几年，然后到达了舞团的老家，天竺国，圣河。

    圣河就是恒河，传说这河水是天竺人最崇拜的湿婆神头发上的水滴落在脚边，汇流而成的，这水，因此叫做圣水。

    天竺曾经出现过繁盛一时的王国，还有等级森严的阶级制度。那些高耸入云的高塔非常壮观，还有神庙上雕刻的群像极为精美。

    “我们来了，我们终于来了！”

    同为南诏国人，丸美比雪姑大一点，所以她们以姐妹相称。一路跟师父师娘学跳舞，也学会了天竺国的语言，平时也有很用心的在念书写字，所以她们能看懂一点梵语的佛经。舞团师父收她们是因为看到她们眉间有灵气，可以作为异域舞者来培养，从天竺国人的眼里来看，丸美和雪姑的长相才是异国人长相，东方脸孔。

    她们当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所以非常漂亮。小时候被保护得很好，每天练习跳舞，可是她们毕竟是凡人，她们只是神挑选的祭品。

    那天圣火节的晚上，这两个少女就要洞房。

    少女初夜，其实不是献祭给了神，而是位高权重的男人。

    她们还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只是以为要跳舞给神看，捧花献给天竺国的神。

    其实只是一场东方花魁秀而已。

    她们学的是部落融合舞蹈中的祭祀舞。那天，她们俩穿着红色的内衣，外面裹着橘红色的纱丽袍子。她们画着西域的眼妆，特别黑的烟熏眼线，红色的彩绘涂满指尖，掌心画了一个红色的圈，眉心画了一个红点。因为她们是东方人，所以特别白皙，这样白皙的皮肤带上黄金做的手镯和脚链，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光着脚，旋转跳跃闭着眼，舞娘的喜悲有众人看见。

    那晚的演出是一个小场子，师父亲自打鼓伴奏。

    台下的观众几十个人，非富即贵，默默在心中出价，出价最高的男人就可以带走神女，成为她们府邸里的御用舞娘，可以在家单独为他们跳舞。但是，如果男人厌倦了或者不想要了，他们就会抛弃神女，以后的命运，大概率九死一生。

    雪姑比丸美聪明，当丸美还在为新裙子的美而沉醉的时候，雪姑已经找好了买家。

    是一家贵公子。

    在正式献祭舞之前，她们跳过几场秀，有过一些慕名而来的观众，都想一睹东方神女的绝世容颜。

    那天台下有一个略显清瘦的公子哥儿，是天竺国的大户人家，也是一直混迹于歌女舞女之间，对本国的女孩子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那天当她看到雪姑，立即被爱神命中红心，心里决定就是她了。

    然后演出结束后，他去了后台，直接找到雪姑。

    他拿出一把短刀，在手指上割了一下，立刻渗出血来，他拿手指头在雪姑眉心点了一下，告诉她，“这滴血，就是我的命，我发誓要得到你，我的女神。”

    平时雪姑在舞蹈团，什么臭男人没见过，她立刻被这个贵公子吸引到了，他一定是她的最佳选择。

    “可是，我要怎么去找你？”

    “不用你来找我，我会来找你的，你等我。”

    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爱情，是不需要太多语言的。雪姑默默祈祷，一定要嫁给他。

    可是丸美就没这么幸运了，她被一个老头儿看上了。说是老头，其实也就是中年男人吧，是个大领主，修着浓密的八字胡，穿着最名贵的服饰，他想要娶神女，无论多少钱。

    一切都好像是冥冥中命中注定了一样，每个人都暗中标了一个价格。

    当晚的祭祀是由神女穿着盛装，点着圣火，从圣河边举着火炬，一路走在去往祭坛的路，街上的民众疯狂追捧，很多男子都在唱着天竺国的爱情歌曲。

    穷小子也配拥有爱情，但是他们永远得不到女神。

    东方来的女神，是圣洁的女孩，并不是所有美女都活该被糟蹋。她们跳舞为生，又不是卖身的女人，她们的确是接受了神的洗礼，是纯洁的女神。只是年纪到了，必须要嫁人，用这种付钱的方式，差不多就是师父养了许多年，收了一份比较昂贵的彩礼而已。

    可是普通人得不到她们的男人，就会拿最恶毒的语言去造谣她们。

    圣火带进了一个小殿堂，她们就开始为台下的出价者跳舞。雪姑从始自终都看着她喜欢的公子，心有所属是最幸福的。

    舞蹈完毕，有两个男人走上舞台，在众人的嘘声中领走丸美和雪姑。

    雪姑的公子几乎是倾其所有家当付了钱，买回心爱的女神，他们才是最幸福的。那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脱下衣服的雪姑白皙透亮，少女的身体就像熟透的蜜桃，她初次被一个男人这样宠爱，他又是如此俊美，营养充足的皮肤，一点点不多的肌肉，一对翘臀，当然他也没少学习宫廷画里的技巧。

    屋里点上烛光，燃烧着天竺檀香，再抹一点催情的神油，他们是天定的夫妻，当然可以对爱光明正大地赞颂。在天竺，没有像东方古国的女人那样的保守，最美的男人体和最美的女人体之间，的确可以上演最高等级的爱。

    以黑夜为背景，沐浴在爱夜里的新婚夫妻，练过舞蹈和瑜伽的雪姑身体柔韧得像一团云，他们在云端享乐不知天地为何物。

    同样的初夜，同样的少女的身体，丸美就没这么幸运了。领走她的是一个大叔。丸美眼见着姐妹雪姑嫁给一个英俊的贵公子，而她，被拥入一身烟臭气的老男人怀里，她的心是破碎的。

    肮脏发臭的苟且，每寸肌肤都被猥亵了，她被男人舞弄的身体撕裂在同样的豪宅和檀香味里，老男人是欢愉的，丸美只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痛苦。

    “那后来呢？”绿舞听得简直入神了。

    “那后来嘛，就是不可以描述的内容了，你一个小姑娘，不懂得那些事的。”

    “不是，我是说，你们嫁人了以后，怎么又回来南诏国了？”绿舞咽了咽口水，觉得太刺激了。

    “战争了啊，天神发怒了，先是海啸地震，然后就是瘟疫，最后各个部落开始打仗了。”

    “你们真幸运，都逃回来了。”

    说到这里，雪姑不停地流泪，“不，我们不幸运，我们逃回来了，可是我们的孩子丢了。”

    “啊？你和丸美师太都有孩子是吗？”

    “是的，我们嫁人后就在家里相夫教子，还算幸福，我们都生的女儿，她们是混血儿，她们延续母亲的感情，也是一对亲密的姐妹。”

    “一定很漂亮吧。”

    “是啊，很漂亮，她们有幸福的童年。可是我的丈夫后来越过越穷，因为他父母不满意我这个舞女儿媳，后来给他娶了贵族的姑娘。丸美姐姐的丈夫是领主，出去打仗死在战争里。瘟疫又来了，我们两个母亲带着孩子亡命天涯，跟着逃难的人一起逃往东方大陆，我们都想回到南诏国。可是在波斯的一场暴风雨里，我们忙着躲雨，孩子们走丢了……”

    雪姑的眼睛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悲伤就像河水一样翻涌。

    绿舞想了一个办法，劝住雪姑。

    “雪姑你别着急，我帮你算一卦，可以知道你们的女儿还在不在。”

    “好啊好啊，你快算一算。”

    绿舞从兜里掏出几个钱币，摆出一个阵法，成一个五角星的五个方位，然后拿出来一个铁陀螺，开始转，最后陀螺停在阵法的西北方向。

    “雪姑，你们的这两个孩子应该就在西域，她们还活着。”

    “是吗，那太好了，可是，她们还那么小，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你想啊，你和丸美师太也是从小就被父母卖了，不是也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结局吗？丸美师太现在的状态就很好，她的尼姑庵里面养着一大群小女孩，这些小孩大多数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师太都把她们当女儿待呢。”

    “是啊，小绿舞，你身上就有丸美身上的那种气质，飘飘欲仙的少女啊。”

    “雪姑，我来你这里就是来躲那些臭男人的，我得到了一本武林奇书，要闭关修炼的，丸美师太那里已经藏不了了，所以才来你这里。”

    “好啊，我管你吃喝保护你，谁叫你这么可爱呢。”

    “那你就把我当你女儿了，你千万别再难过了。等到某一天时机到了，她们一定会回来中原的，她们身上还留着东方古国的血液呢。”

    雪姑终于不哭了，哀伤的表情逐渐消失了，她又换上了刚见面的那副贵妇脸，冰冷冷的。

    “对了，雪姑，你们岚谷村有一个种人参的小子，挺讨厌的，他是谁？”

    雪姑想了一下，想起来是谁了。

    “他啊，是不是叫言千夜的小子？他是个奇葩。”

    “那你讲一下他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八卦一下。”绿舞对那个言千夜兴趣很大。

    “哎呀下次吧，我累了，今天回忆过去，痛苦的往事忘不了，真的内力大伤。”

    她找了一个女仆，带绿舞去了一个二楼阁楼上的好房间，真是一个漂亮的阁楼呢。

    只是推开二楼的窗，窗外不远处就是言千夜家的那块菜地，他又在耕种。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