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守卫听了这话,立刻将路让了出来。
苏淮卿的视线探究地在他们身上流转了一个来回,复又瞥向城楼的方向,心中若有所思:这般轻易就放他们进去,他们口中的那位大人究竟有何打算?
他重新跳回了马车,侧脸对着帘内低声说道:“他们的举动有些奇怪,姑娘在里面好生待着,暂且先别出来。”
司马绯低低应了一声。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公子自城楼上踱步而下,一身月白锦衣,面容冷峻风华,一步一步仿若踏雪而来。
看清了那张脸,梅衡妖娆的眸中起了一些坏心思,微微侧头小声对苏淮卿说道:“原来是他呀……”
苏淮卿低声问道:“你认识?”
梅衡故作烦恼,“你别看这位郎君面上这般道貌岸然,实则是我家主子的狂热追求者……”
他啧啧唏嘘了几声,“你是没见过哟,他那些追求姑娘家的手段当真热烈可怖……没成想在这种地方还能碰上他,我家主子可有得烦咯!”
苏淮卿狐疑地朝那白衣公子望去,心中腹诽:观这位公子的姿容,不像是那般孟浪之人……
两人的对话声压得极低,司马绯听不真切,不过还是仿若被牵引般凑来帘边,略微捏开一角。
她骤然和那位白衣公子对上了视线,立马吓得丢开帘角重新将自己遮挡了起来。
这、这厮怎么在这里?
司马绯的心中突突乱跳着,自那晚之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她一时间不太想面对他。
梅衡顺势朝车帘的方向努了努嘴,低声道:“你瞧,我家主子认出他了。”他叹了口气,“这该如何是好……”
苏淮卿眼瞅着司马绯刚刚的动作,对梅衡的话信了大半,“你们放心,这事交给我。”
他再次跳下了马车,来到那位白衣公子面前拱手作揖,“在下苏淮卿,敢问大人是?”
谢淼侧眸睨了他一眼,下巴微点回了一礼,“在下姓谢。”
听到这个姓氏,苏淮卿约莫愣了一下。
谢淼应付完他之后,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的车帘上。
苏淮卿看见了,想起梅衡方才的话,心中忖到:没成想这般风光霁月的公子居然真是如此孟浪之人,人家姑娘都躲成那样了,他还紧盯着不放……
他往侧边挪了一步挡住了谢淼的视线,“谢大人开城门行方便,淮卿感激不敬。”
苏淮卿假意看了一眼天色,“不过这时候不早了,淮卿还要携夫人进城休息,便不再久留了。”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谢淼,就连辕座上的梅衡还有车厢内的司马绯和夕芸都怔住了。
梅衡当即憋起笑,暗暗在苏淮卿背后送了个大拇指。
司马绯无语地看向夕芸,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那苏淮卿,他、他在瞎说些什么?”
夕芸方才听到了梅衡和苏淮卿的对话,明白苏公子此举是为了帮主子,低声简短地解释了几句。
谢淼眼风冷冷扫向苏淮卿,沉声问道:“你说车上那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苏淮卿脸上仍旧保持着笑意,长身玉立,姿态从容道:“车厢里坐着的那位是在下的夫人,我们前几日才刚在平州完婚,谢大人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谢淼抿了抿唇,周身的气息当下一凛。
他阔步往前朝车厢走去,却被一只手臂虚虚挡住了去路。
苏淮卿皮笑肉不笑道:“谢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谢淼懒得和他再废话,眼风扫向车帘内,冷然道:“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抱你出来?”
苏淮卿面上的笑意敛住了,他蹙起眉,语气也冷了不少,“谢大人既然如此无礼,我们夫妇二人今日便不进城留宿了,请您让开吧。”
谢淼侧眸冷凝向他,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眸光交融中,隐有无形的火光崩裂开来。
车厢内的司马绯终是坐不住,弓腰来到车帘旁。
一道细软的声线打破了僵局。
“淮卿?”季楠思停在了城楼的拐角处。
苏淮卿闻言蓦然抬起了眸子看去,喃喃唤道:“思思?”
谢淼也转头看向了季楠思,眼神探究。
司马绯撩开了车帘从车厢内钻了出来。
季楠思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淮卿,扬声问道:“你刚才说……她是你的夫人?”她指了指刚刚钻出来的司马绯。
司马绯结合路上苏淮卿说过的话,脑袋飞速运转下,已经想明白了皇甫思便是那位国公府的嫡小姐。
她焦急地跺了跺脚,“错了错了!”
谢淼和苏淮卿同时将视线转到了司马绯的身上。
司马绯迎着他们两人的视线,咬了咬唇,朝谢淼的方向伸出了手,别开脸嘟囔道:“既然是来接我的,还杵在那做什么。”
她的心中嚎叫着:快结束这场闹剧吧……
谢淼拉过那只纤纤玉手,另一只手顺势揽过她的腰身,将司马绯平稳地护送到了地面上。
苏淮卿诧异地朝他们看去,“你们?”
谢淼紧了紧揽在司马绯腰间的手,使得她踉跄地朝自己贴近了半步。
司马绯尴尬地冲着苏淮卿笑了笑,“苏公子,你误会了……刚刚梅衡说的、都是诓你的……”
苏淮卿复又转头看向梅衡,却见辕座上早已没了人影。
夕芸也下了马车,“主子,坊主说他先进城四处探探。”
司马绯扯了扯嘴角:这家伙溜得倒挺快。
苏淮卿见两人亲密的模样,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什么不明白,当下没再理会这边的情况,抬步朝季楠思奔去。
季楠思眼瞅着他停在自己面前,不由向后退了半步,“你、你怎么来东桑了。”
苏淮卿见她躲闪,主动往后退了半步,“我来替季伯父翻案。”
季楠思动了动唇,别开脸,“谁让你这么做的?”
苏淮卿无奈地看着她,“思思……”
谢淼和司马绯此时也来到了两人的身边。
司马绯瞧见‘皇甫思’,下意识躲开了谢淼揽在自己腰间的手,上前问候道:“公主殿下……”
‘皇甫思’毕竟才是谢淼名义上的夫人,她现在和谢淼这般……像什么样子。
季楠思看见司马绯来了,友好地回了一礼,“四公主殿下。”
苏淮卿闻言看了司马绯一眼,“原来你是东桑的四公主殿下……”
谢淼幽幽说了一句,“你不是和她前几日才在平州完婚吗?连她的身份都不知道?”
司马绯尴尬地快要抬不起头来,伸手挡在了谢淼的面前,“打住!误会!都是误会!”
她看向季楠思解释道:“我和苏公子不过萍水相逢,他在平州帮扶了我不少,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季楠思面上松了不少,却还是说道:“我明白了,不过四公主殿下不必向我解释,向谢大人解释即可……”
司马绯噎住了。
苏淮卿神色复杂地看着季楠思,试探着问道:“思思,你和亲到东桑,嫁的是……”他又看向了谢淼,没说话。
不待谢淼开口,季楠思解释道:“东桑最为注重礼法,新婚之夜我故意自己挑了盖头,洒了合卺酒。”
她看向了司马绯,“那晚并未礼成,更何况我还是用的假名字、假生辰八字,我和谢大人并不算夫妻。”
季楠思对着司马绯郑重地行了一礼,复又抬起头来,真诚道:“四公主殿下,我本名季楠思,是西丹前护国公的嫡女,此番嫁来东桑实属不得已,请您不要因为我的存在和谢大人生了芥蒂。”
司马绯连忙扶起了她,“我知道了,你快别这样!”
谢淼感激地看了季楠思一眼,后者回以浅浅一笑。
苏淮卿听了这番解释后心中莫名松了一大口气。
他上下打量起季楠思,蹙起眉,“你怎么瘦了那么多?”他眸光不善地瞥向谢淼,“是谢大人穷得让你吃不起饭吗?”
司马绯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姓苏的你怎么说话的?”
两人已经忘了路上来时的那段短暂的情谊。
苏淮卿不甘示弱道:“我说的有错吗?你瞅瞅思思这身板……”
季楠思打起了圆场,拉住了苏淮卿,“谢大人一直对我照拂有加,我这阵子在丰州为了爹爹的事情四处奔走,才瘦了不少的……”
苏淮卿被她倏然拉住手臂,僵住了身子。
司马绯看着他这个反应觉得有趣极了,心中调侃:还说不喜欢人家!人家姑娘就那么轻轻一碰就不敢动了!
谢淼适时开口,“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你们有什么话便在这好好说吧。”说完,他暗暗捏了捏司马绯腰间的软肉。
司马绯吃痛地瞪了他一眼。
谢淼垂眸睨着她,幽幽问道:“怎么比之前又少了些?”
司马绯倏然想起了春昭园那夜他是如何细细摩挲着她的腰间,在她耳边低语让她再吃胖些的话,当即红了面颊……
她羞赧道:“你、你!”
谢淼一把握住了她的粉拳,牵着她率先离去。
司马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身后的季楠思和苏淮卿,不太放心直接离开。
谢淼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有些事情,我们外人帮不上忙。”
司马绯深以为然,彻底转过脸来垂下头。
城楼下,常随迎了上来,一脸欣慰地看着两位主子牵在一起的手,美滋滋道:“主子们这是打算回去了?”
他们目前住在城主府,离这里并不远。
谢淼接过常随手上的披风,替司马绯披在了身后。
他细细在她脖间挽着披风的系带,一边对常随吩咐道:“你另外安排一辆马车,待会儿接季小姐和苏公子回去。”有些话,还是让他们自己说清楚比较好。
“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