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小四？”

    老黄也将周乐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是那张脸，只是看起来比他记忆里的小徒弟要黑了一点，胖了一点。

    可不管变成什么模样，这还是他的小徒弟。

    “你怎么会在这里？”二人同时问道。

    周乐是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师父。

    “干什么呢？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的？”小队长走了过来，看着老黄，态度很是不善。

    目光落到周乐身上的时候，就温和多了，“乐丫头，你这是去公社？”

    “是啊二叔，我这是去上班呢，不小心撞了他。”

    “没事没事，一群牛鬼蛇神，撞了就撞了，没啥大不了的，别耽误了你的事。”

    “二叔，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些人是来改造的，他们得好好活着才能改造啊，这也是对的起上面的领导对咱们的信任。”

    “是吗？”小队长若有所思，觉得这读书多就是不一样，说的话听起来就很有道理。

    “那二叔，我就先走了啊。”这场景显然不适合他们师徒叙旧。

    周乐走的时候，给老黄使了个眼色。

    小队长看着老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样差了，“行了，要是没什么事，就干活去吧。”

    老黄连忙应了，小跑着走了。

    能看到自己的小徒弟，他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看到师父，周乐心里可没那么淡定，她和师父都穿了，那三位师兄肯定也穿了，她得找个机会同师父汇合说一下这个事情。

    她在记忆里努力的搜寻，却找不到多少师父现在这个身份的记忆。

    只是隐约记得他叫做老黄，是被下放来的，小河大队的社员对住在牛棚里的那些人唯恐避之不及，赵秀梅也是如此，反复告诫周乐离那些人远一点，原身自然也不会去牛棚跟他们有接触。

    所以周乐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不过师父都在这里了，总能找到机会见面说。

    葛顺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了，一直拿眼睛瞅她，周乐回神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咋了，我脸上有东西？”

    葛顺摇了摇头，立马就笑开了，“小周师傅，您是这个。”他对着周乐竖起了大拇指，“那鸡汤我也装了一罐带回去，那可太鲜了。”

    他也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就是好吃，蘑菇本来就鲜，再吸收了鸡汤的精华，他喝完都还想再来一碗。

    可惜家里人多，那么一小瓦罐带回去，他都没喝上几口。

    这会儿见到周乐，激动得不得了。

    他就看着小周师傅做的，那鸡还是他处理好的，她做的时候，也没有避着他，怎么做出来的东西，就那么好喝呢？

    菌菇炖鸡，他也做过，可是他做出来的和小周师傅做的，根本就不一样。

    他想问，却又不好意思问，先前跟着小周师傅的爸学过一些，知道他们家是有一本祖传的食谱的，万一他问的是人家祖传的东西，也不太合适。

    对于葛顺的夸奖，周乐自然是不客气的笑纳了，别的她不敢说，厨艺方便的夸奖，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收下。

    今天的领导也格外的热情，还个个都跑过来跟她打了招呼，周乐觉得有点怪怪的，毕竟她的身份也就是一个厨子，值得领导上班了还要专门过来一趟吗？

    看到葛顺整理那些瓦罐的时候，周乐恍然，原来是还瓦罐的时候，顺便打的招呼。

    周乐摸着下巴，觉得自己好像哪里搞错了，按理说，应该是她主动跟领导打招呼才对，怎么反过来让领导跟她打招呼，难道这就是美食的魅力？

    “小周师傅，来人了，咱们得打菜了。”葛顺喊了一声，周乐立马回神，那些打饭用的勺子，对着来人露出了标准的笑容。

    “同志，吃点什么？”

    “那个，小周师傅，今天没菌菇汤吗？”窗口的同志拿着自己的饭盒伸头往里看，被周乐戳了出去。

    面前都是菜，口水再喷里面，后面的人都没法吃了。

    “没有。”

    那人也不恼怒，“野菜窝头呢？”

    “没有。”

    “那有啥啊？”

    周乐指了指窗口外的牌子，“都在上面写着呢。”

    那人伸头看了一下，没看到自己喜欢的菜，有点失望，“咋都没有呢，算了，给我来一点青瓜炒鸡蛋。”

    那人伸出了自己的饭盒，还是不甘心的又看了一眼，砸吧了下嘴巴，菌菇鸡汤的味道太鲜了，可惜就那么点，压根儿就不够喝的，他念了一个晚上，没想到今天压根儿就没有。

    好在小周师傅的手艺是真好，其他菜也好吃，总算是不那么难受了。

    陈书记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个小周同志是真有本事，能把普通的饭菜做的那么好吃，真是个人才。

    今儿个一大早，他就接到了廖科长的电话了，他们红星公社这事啊，成了。

    至于明里暗里打听小周师傅的事情，让陈书记有些犹豫，听他那意思，似乎是想把小周师傅给挖到副食品厂的食堂里去。

    虽然没明说，可陈书记就是听出来那个意思了。

    他当然舍不得小周师傅走，虽然相处没几天，可吃过小周师傅做的饭，他自觉自己已经和小周师傅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这突然要走，内心十分不舍。

    可那是副食品厂，管着大几百人的厂子，去那里当大厨，比待在他们这个公社发展要好，陈书记不是那种会毁人前途的人。

    吃完饭，他就把周乐喊到了办公室。

    “陈书记，您叫我？”

    “小周师傅，坐坐坐。”陈书记指了指前面的椅子，只是周乐坐下后，他又不说话了。

    见他一脸严肃的盯着门口，周乐也顺着看过去，以为还有人要来。

    可等了半天，也没人，陈书记也不说话。

    “您等人？”

    “不是，”陈书记回神，对着周乐摇了摇头，“小周师傅，是这样的，我接到了廖科长的电话，听他的意思，是想让你去副食品厂的食堂上班，我就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周乐也没想到还有这个发展，从公社食堂到副食品厂的大食堂，这个跨度还是挺大的。

    但周乐想了一下，拒绝了。

    做饭是她的爱好，但让她给大几百口子做饭，她就不乐意了，那不得把她累死。

    公社这里挺好的，人也不多，闲下来的时候偷懒也没人说。

    洗菜切菜这种事情有葛顺，她只负责做就行了。

    不用想也知道，去了副食品厂的食堂，她肯定没这么好的待遇。

    那里肯定有大师傅，她去了把人家的位置顶了，时间长了，人家肯定有意见，万一再动点什么手脚，后果周乐不敢想像。

    一对比，肯定还是留在公社食堂舒服。

    所以她拒绝了。

    陈书记心喜的同时，又觉得惋惜，“真的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了，我觉得咱们公社也不差，都是为人民服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周乐说得一脸真诚，陈书记确定她不走，也没了顾虑，让她先回去了，自己在办公室里琢磨了半天，觉得下次廖科长要是再问，他就替小周师傅回绝了。

    这事周乐也没放在心上，下班后就想找机会去见见师父，谁知道那边看得还挺紧的，两个人目光倒是对视了，就是没办法凑上去说话。

    连着几天都是这样的情况，她倒是想半夜翻出去，可是她一起来，家里人总能听到动静，明明自己放轻了脚步的。

    她都不容易出去了，师父那边恐怕就更不容易了。

    这天下班周乐又像之前那样找机会，谁知道师父没见到，倒是看到张文远了。

    他还是穿着那身白衬衫和绿军裤，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一点儿都不见那天的狼狈模样。

    此刻他正一脸嘲讽的看着周乐。

    看到他，周乐想起了那三十块钱，她只是暂时忘记了，张文远可一点儿没有要给钱的意思。

    “你是来还钱的吗？”

    张文远的笑僵在了脸上，还钱？周乐想得可真美，上次是他大意了，被周乐摆了一道，这次他可是抓住了周乐的小辫子，看她还敢威胁自己。

    “周乐，你这几天都在看牛鬼蛇神，你想干什么？”

    原本以为会看到周乐害怕的神色，没想到她只是翻了个白眼，“所以呢，你不打算还钱了？那你等着吧。”

    看着周乐要走，张文远急了，“你难道不怕吗？”

    “怕什么？”周乐将张文远上下打量了一番，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张文远不由后退两步。

    “上次没吃到教训是吧，山上肯定有比上次更大的蛇。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啊，我再去给你抓一条回来。”

    张文远能等着就怪了，立马撒腿跑了。

    这个周乐简直不是人，明明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面对他的时候还会脸红。

    她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张文远思前想后，也就只能想到周乐是落了水之后性情大变的，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肯定是周乐脑袋进水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也是无意中发现周乐鬼鬼祟祟的，想要接触那些牛鬼蛇神，至于目的，他并不知道。

    只是周乐一直没能和牛鬼蛇神接触到，张文远也觉得可惜，要是能抓到他们偷偷见面的场面，他就能叫人把他们抓个现形。

    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早知道他该等等的，等到周乐和那个人见面的人，带着大家伙一起抓住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