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花

    陶芙柔愣了愣,眸中疑惑道:  “王爷,您有万贯家财,何必去想一个伙夫是否有前途。”

    淮王看了她一眼,转瞬轻笑道:  “陶氏,在你眼里,本王应当是个什么样的人?”

    陶芙柔觉得今日的王爷甚是奇怪,她一时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淮王:“有话但说无妨,本王不过跟你闲聊两句。”

    “王爷您就是王爷,这话芙柔实在不知如何作答。”

    在陶芙柔的眼里,淮王是她的夫婿,也是她一辈子需要仰仗的人。但他始终不是她心中所想。

    淮王推开陶芙柔站起身,眸底清冽寒凉,他嘴里呢喃道:  “若是她,又会如何作答?”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但陶芙柔听到了,她半眯起眼,想道:  她是谁?

    淮王悠悠抬起步子,丢了魂一般往外走去。

    ……

    酒窖入口打开,一束束光线照进黝黑清冷的地下。

    苏晓微微扭头,避开耀眼的光,她睁开沉重的羽睫,看向软梯上的少年。

    少年下了软梯,立在原地,静静看向她。

    “你怎么样?”

    苏晓轻启干涸的唇,嗓音沙哑无力道:  “还活着。”

    他走到苏晓身侧,俯视看她。

    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到,苏晓几近苍白的脸,只过了一夜,眼前的少女已经没了人味。

    苏晓知道他在看,这道目光让她感到不舒服:  “你想说什么?”

    淮王眸中星光闪动,他想扶起她,可刚抬起脚又收了回去。

    “在你眼里,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换个人问上一问。

    苏晓合上眼,她有些累了。

    “你说说看,如果答案令本王满意,我或许会考虑放了你。地窖里腐烂的酒味,你恐怕早已闻够了,想出去就好好回答本王的问题。”

    这些酒还是苏晓的杰作,她摔下来,便晕了过去,腐烂的味道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不过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想挣扎一下:  “小莲也能放了?”

    “只要你说,本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她。”

    苏晓忍着后背的痛,想要直起身子,但手脚却如千斤巨石压在上方,怎么抬都抬不起来。

    她闷哼一声,使出全身的力道,压着身下破碎的瓷片坐起身。

    苏晓没力去看对方的脸,只强忍着刺痛,费力挤出一句话:  “我要你向我证明,你会放人。”

    淮王不厌其烦道: “好!本王同你保证,只要你的话让我满意,我一定放人。”

    苏晓得到满意的答复,说道:  “你拈花惹草,表面上看没那么坏,但实际把我们所有人都看做蝼蚁。”

    “继续!”

    苏晓听不出他是否生气,她也懒得骗他。

    “你薄情冷淡,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唯一感兴趣的一件事,便是坐上皇位。”

    淮王黑瞳收紧,内心无比激动,但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严肃样。

    “苏晓,你胆子很大,这样的话说出口,就算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恐吓的话语回荡在整个地底,苏晓一点也不怕:  “我说完了,还请王爷说到做到。”

    淮王嘴硬道:  “这个回答本王不满意,人我不会放。”

    话罢,他爬上软梯,回到地面,酒窖的入口再次被封了起来。

    苏晓叹了声短气,她这是又着了套。

    看来她不适合在这生存,死了便能回家了吧!

    ……

    午时刚过,地窖的门“哐啷”一声打开,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近,她扫了一眼。

    护卫们架起她,径直往软梯上去。颠簸过后,她换了个新住所。

    这是书房后边的柴房。

    护卫们放下她便离开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苏晓瘫坐在地上,方才的护卫对她很是小心,生怕磕碰到她。

    她思忖许久,笑了笑道: “你骗我。”

    ……

    入夜,她的脸上传来痒感,她试图躲开,却始终躲不掉。

    苏晓抬起眼帘,入目是一张狰狞的脸,正恶狠狠瞪着她。

    “醒啦!你的命可真是大,竟然还没死!”

    最后一句话,陶芙柔从喉间挤出,双瞳猩红,巴不得亲自手刃眼前的人。

    苏晓苍白的小脸只是笑,并不理她。

    陶芙柔见苏晓用轻蔑的眼神看她,脑中一股怒气涌出,一时冲动朝着苏晓的脸掴去。

    “啪——”

    苏晓翘-动舌-尖,抵住左脸内侧肌肉一瞬,仍旧笑着艰难从地上爬起。

    “你……”陶芙柔看看她笑,心中怒气愈发茂盛,她手指颤抖,活活忍住氤氲的杀意。

    苏晓踉跄趴回榻上就坐,勉强坐直身子,眸中打起精神对上陶芙柔的眼。

    陶芙柔一忍再忍!

    “苏晓,死到临头,你的王妃架子还是那么大?”她顿了顿,对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神,等人走后她说道,“你可知,是谁要杀了你?”

    苏晓漠然盯着她,只字不语。

    “好,那我就在你死前,让你死个明白。是王后娘娘要杀了你,至于原因嘛,想必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陶芙柔说完这通话,等着看苏晓讶异恐慌的表情。

    但等来的却是一副冷漠脸。

    原来是王后娘娘,苏晓懂了。原著大女主,陶芙柔的真实身份,原是王后娘娘的一颗棋子。

    难怪了!她做了良久的局,陶芙柔倒先发制人,用她的局反将一军。这是日日夜夜都盯着她,不然陶芙柔不会这么敏感,立马便发现了端倪。

    “你这是做好了死的准备?”陶芙柔斜睨着她,道,“我还以为你想好了活命的出路呢,看来是我太过高看你了。”

    她是王后娘娘派来杀苏晓的,这件事没人知道,苏晓更不可能知道。见苏晓一脸漠然,她只能想到一个理由,苏晓接受了死亡的命运。

    淮王只知晓她是王后的人,可他不知,辅佐是假,杀了苏晓才是真,这才是她来到域朝的真正目的。

    作为中间人,她想利用淮王助她进入皇宫,成为君王的枕边人。只可惜棋差一招,她只能委身在淮王身边,完成王后交给她的任务。

    留在王爷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对于她来说不算太糟糕,至少锦衣玉食,不用挨饿受冻。

    若是出了王府,能不能从王后手上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苏晓挺着身子有些累了,见陶芙柔自顾自出神,便觑了觑柴房中的摆设。

    这里不比酒窖暖和多少,房梁都反潮了,她方才走动时,除了后背的刺痛,还有一个地方的痛令她更为在意。

    她的手指好像动不了了…

    在凉朝时,公主救下她后,女医说的话,她依旧记得,就算恢复了也同常人不一样…

    榻上没有被褥,她又冷又寒,她的手或许只是冻僵了才这样的吧!

    苏晓抬眼,认真对身前的人说:  “陶芙柔,麻烦帮我拿床被褥进来,谢谢!”

    陶芙柔: ……

    “苏晓你别得寸进尺,要什么被褥?”

    苏晓说:  “我是真的有些冷,拜托了!今日你若是愿意帮我,我一定记下这份情,来日我必报答。”

    陶芙柔眸中一转,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怕冷啊!正好!我这刚好有一种香,专门治冷!”

    话罢,她转身打开房门,从侍女那要来火折子,又命人去取来香炉。随后掏出腰间的香丸,放到香炉中点燃。

    “不用谢!苏晓,你好好享用吧!”

    陶芙柔嘴角扬起得意地笑,出了柴房。

    苏晓等陶芙柔走后,身子佝偻起来,她挪了半天,才倚靠到榻角,每一步都走的相当艰难。

    坐定半晌后,她觉得身子愈来愈冷,就像是风雪欲来,霜降已至。原本柴房中没那么冷,为何手脚如同冻住了一般。

    是香!香不对劲!苏晓啊!苏晓!你怎么那么蠢?一次又一次踩到猎人的陷阱。

    她身子蜷起,尽力将热气凝聚在腹部。她牙关发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片片霜花。

    下雪了?她眨动眼帘,余光中瞥见眼睫上也尽霜雪。

    她的身前,鹅毛般的雪花飘下,身下也不是床榻,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她这是要死了吗?临死前,还能看到这般美的霜雪,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寒风打过她的脸颊,她吃力伸出手指,试图抓起一团雪。她的手指没了反应,只僵硬的弯着…

    苏晓崩溃大哭,她的手…废了…

    她身子蜷得更厉害,最后将头埋进了膝盖中,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地里,独自哭泣,独自舔舐心头的伤口。

    ……

    次日,柴房木门的开合声响起,方宛雅踏入屋内。

    未曾走几步,入目便是榻上之人褪去衣裳,肤色蜡黄地蜷缩在角落里。

    方宛雅心头一紧,慌慌张张跑到苏晓身旁,伸出双臂抱着她。

    怎么会?王妃的身子怎么这般冰凉?

    她来不及多想,只得奋力掰开苏晓蜷缩的手脚,将苏晓倚在背上,步履蹒跚走出柴房。

    ……

    东院偏房,方宛雅的房中。

    她焦急地望着榻上的人,身后嘈杂的人声,杂乱的脚步声,全都在期盼苏晓醒过来。

    苏晓身上压了四五床被褥,榻下立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炭盆。

    两名女子手执锦帕,分别用热水擦拭着苏晓的四肢。

    “宛雅姐,王妃她都没气了,我们这么做,她会醒过来吗?”

    “这些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宛雅姐,王妃真的值得你信任吗?”

    二人不谋而合问出心中的疑惑。

    方宛雅睨着榻上面无血色的人,眸中闪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我信她,她一定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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