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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下)

    当今官家,大宋第七位皇帝,十八岁的赵煦缓步迈入宝慧宫内。亲政快两年的他正处于一个男子最风华正茂的年龄,虽相貌俊雅,眉清目秀,只穿着大袖常服、戴着一顶软脚幞头黑纱冠,但那高视阔步、唯我独尊的帝王气势依然令人侧目。

    赵煦挥手示意宫女不要通禀,又让贴身内侍留在原地,独自进入屋内。只见已被封为美人的卫璎披一件藕白色的双菱格蜀锦大袖衫,里头的杏色内襦被碧色宫绦松松地系住腰身,正入神地看着什么,那姣柔美好的侧影叫赵煦也失神了片刻。

    三个月前卫璎和刘清菁前后脚诊出有了身孕,一同被封为美人。如今宫中只有孟皇后生下一个公主,赵煦当然喜不自胜,表面上对二人同样宠爱非常,而相比有时还得去哄刘清菁,赵煦还是更爱到卫璎这里感受身心彻底的放松。

    “阿璎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小心伤了眼睛。”

    卫璎仿佛才察觉赵煦的到来,一惊之下“啊!”了一声,蹙起蛾眉,含嗔带羞的表情无比动人,“官家,您要吓死臣妾了!”

    赵煦呵呵一笑凑近卫璎,伸手揽佳人入怀,“朕这是关心你,阿璎要是无聊就让宫人给你念着听,自己看多操心费神。”

    卫璎玉颊酡红,瞟了他一眼,“官家,臣妾是看《京报》上的故事入了迷,本来好好的故事宫人读来就像念经一样毫无起伏,直听得人昏昏欲睡,还是自己看才能体会其中趣味。”

    “而且《京报》上的所有文章都统一标点,读起来通顺易懂没有歧义,甚至能看出其中包含的情绪。要是这世间所有的书都能统一标点就好了,那样便再没有人能任意歪曲文字蒙骗世人了。”

    赵煦聪颖非常,卫璎的话猛然点醒了他,让他想到了统一标点符号的巨大意义和作用,那就是将释经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先秦时期就出现了最早的几种简单标点符号,汉代表示断句的符号是“丶” 和“し”、“丶”用来表示较小的停顿,“し ”表示较大的停顿。  “ し”和“丶”汉朝人称之为句读。

    其后标点不断发展,到了宋朝,据《宋史·何基传》记载“凡所读书,无不加标点。义显自明,有不待论说而自见。”由此可见标点符号在宋代的广泛程度。

    但是对符号的用法,即什么符号用于何处,向读者提示什么,都不成体系没有明确的规范。还有诸如一号多用,多号一用等现象常常使人在阅读中难以分辨,无所适从。刊印的书籍里也没有标点,儒者们将解读书籍的权利牢牢握于手中。

    标点符号一直停留在个人、团体或民间层次。历代统治者都忽视甚至轻视标点符号的作用和价值,从没有颁布过一个标点符号方案,使得标点符号从未上升到政府层次,上升到全民周遍使用层次。

    赵煦思及王荆公为推行新法,主持撰修《三经新义》,并将其作为全国学校的□□材和科举标准,就是为了掌握释经权给变法提供法理上的依据。自己若是能统一标点符号,使天下之后刊印的书籍全按照自己的意思,天长日久,他的说法就是唯一的真理。

    “哈哈哈,阿璎,这回可立下大功了,想朕怎么奖励你?”赵煦满眼笑意。

    “臣妾立了什么功?官家你搞得臣妾糊里糊涂的。不过奖励臣妾可不会放过,官家能不能让臣妾的娘亲时常进宫来说说话?”卫璎面上一派纯真无邪,心底则回想起来卫玲的话语。

    “用统一标点之事作为你对官家施加影响的第一步,既能一定程度上展示你的头脑又不会让官家产生怀疑防备,由此开始一点一滴拥有对朝堂政事的话语权,这其中尺度拿捏全靠你自己了。”

    阿姊,你就放心吧,就算没有你在身边我也能做得很好。

    在汴京城产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福建沙县,年轻的罗从彦一丝不苟地看着数月前的《京报》,他的心中也翻起了足以掀翻旧有观念的滔天巨浪。

    如今,不管在天南海北,无论是饱读诗书的儒生,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还是目不识丁的庄稼汉,《京报》都成为了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好东西,给他们带来丰富的精神食粮。

    罗从彦喃喃自语,念叨着《京报》上刊登的苏颂文章,“格物致知,物穷理,是格物;求至乎其极,是致知。道理是亘古就存在于天地之间的。观察其现象总结其规律,大胆假设推论,经过实验验证后的才是真正的天理。”

    罗从彦心痒难耐,“实验,实验。光的色散,声音的产生,苏公说声音是通过物体振动产生,这到好理解,《墨子》、《庄子》都记载过类似的内容。但说色光是白光的变种,物体的颜色并不是本身具有的,而是由光线在被照射面上发生的变异引起的。”

    “这不是佛家所言世上之物皆无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吗。”他顿时摇头否定,“不对,不对。‘色即是空’中的‘色’指的是‘身色’。而苏公说的‘色’ 是指颜色。《荀子·正名》有云:形体色理以目异。必须得找个棱镜做实验才行。”

    虽然玻璃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但罗从彦家中只有薄田数亩,无力购入玻璃去做实验。罗从彦犹豫片刻,终于做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

    当罗从彦看着太阳光透过三棱镜,在墙上被分解为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不同颜色。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撼,立马收拾起包袱,将变卖田产得来的钱用作旅费,迫不及待地想马上赴汴京拜见苏颂,请授理学大道。

    而这一切变化的始作俑者卫玲此刻却即将进入鄜延路延州府地界。

    缰绳一紧,马咴一声,迈着四蹄,转身小跑到了车队中一驾车前。骏马上的男子五官清俊,黑眸亮如星辰,军服下的身材昂藏挺拔,竟然是卫玲第一支蹴鞠队里的一员陈骁。他控马跟在车旁问道。

    “嫂子找我何事?”

    车帘掀开,卫玲抱着酣睡的豚郎道:“阿骁,我就是想问下照这个速度今天日落前能到延州府吗?”

    陈骁还未答话,一道有些玩世不恭的声音传来,“嫂子不必担心,眼下距延州府只有不到四十里路程,顶多两个时辰就到。”但见来人约莫二十出头,线条硬朗,双眉似剑,虎背熊腰,相貌颇为英俊,束腕长至肘底,以皮索交缠缚起,一身紫衫快靴,不像军人更似江湖游侠。

    “吕遂,嫂子是在问我话,有你什么事!”陈骁怒斥道。

    “阿骁,我这不是看快到延州,想多跟嫂子熟悉熟悉吗!”吕遂嬉皮笑脸。

    “我看你就是闲得慌,走走走,我们去比试比试骑术,不要打扰豚郎休息。”

    看着眨眼间他们两人就并骑眼消失在前方,卫玲拉下车帘,冲对面的魏家小妹魏络无奈地一笑,安慰道:“阿络,你再忍一忍,等到了延州府能好好休息了。我因为哺育豚郎一直没来月事,这次出行就忘了准备相应的事物,抱歉。”

    魏络忍着小腹刀绞般的痛楚,轻声道:“玲妹毋需在意,我这是老毛病了,崖州气候湿热,那里的妇人大多有类似的问题,我回京之后调理之下身子本来好多了,谁想这番舟车劳顿又复发了。”

    卫玲见她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依然咬牙坚持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样子,心生怜意,按住她左腕脉门,输入先天真气,暖洋洋的气息游走周身经脉,帮她缓解痛楚。

    卫玲这回带着儿子去往西军是跟随朝廷的车队。棉衣的保暖吸汗耐磨等优越性使得朝廷已经通过了棉布代替绢帛成为军服衣料的提议。

    只是棉花、工具和人手上还差得很远,于是,最终由魏家三妹魏络率领一批织造院的吏目到西军五路,就地开垦棉田,制作器具招揽工人,给边关兵将制作棉制军服。

    陈骁投军三年如今已是鄜延路金明寨知寨,这次主动请缨负责她们的护卫工作。吕遂则是天下四大暗器高手之一,陕西飞光门主飞光神针吕盛之子,担任军中武艺教头,因为和陈骁关系亲密便也跟了来。一路上有他们两人插科打诨,倒也不算无聊。

    酉时正,延州府近在眼前,眼尖的卫玲甚至能看清城外那道伟岸的身影正是她的公爹——延州知州一代名将种建中。

    “咱们豚郎可真结实,不愧是种家的儿郎。”延州种府内,种建中稀罕的抱着长孙,怎么都看不够,“种家这一辈是彦字,豚郎的名字我早取好了,就叫彦崇。”

    卫玲含笑应下。一旁的尹夫人想抱孙子半天插不上手,终于按捺不住怒火,爆喝道:“姓种的,你够了啊,再不放手小心老娘抽你!”

    卫玲看彦崇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爷爷奶奶,浑无怕生的迹象,为了给公公留面子,赶忙退出了书房。

    书房外,卫玲突然看见院子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差点恍惚起来:明明还是那个人,只是皮肤从小麦色晒成了古铜色,本来阳光明朗的线条顿时透出几分冷峻锐利来。

    然而一看见自己出来,那张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衬着背后那一片阳光明媚的春光!让卫玲呼吸停了一拍。

    “玲儿,我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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