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庞大的市民阶层如今至少有三分之一沉迷于蹴鞠联赛，这项产业所产生的财富已经是一个让人为之疯狂的数字。所以齐云社成了汴京百姓眼中的香饽饽，无数人打破头想要进齐云社。

    季小刀作为蹴鞠联赛第一代的明星球员，自前年退役后就顺理成章的和丁庚一起入了齐云社做执事，负责齐云社下蹴鞠场的营建和维护。

    过去木制的蹴鞠场应付少年联赛、循环积分赛、次级联赛顶多两三千人的观众还行，但是甲级联赛和全国大联赛观众动辄上万，齐云社一度借用京城内外的几处大校场来作为比赛的场地。

    京城寸土寸金，想建一座能容纳几万人的大型场地可谓难如登天，最后还是卫玲建议齐云社于京畿赤县建造了两座大型蹴鞠场，蹴鞠场周围一圈餐饮娱乐设施林立，让球迷不管是赢还是输，都免不了大肆消费。

    “把周边的地全部买下来，租给那些开酒楼瓦子的，没有城门税，酒税也比城中少一半，在这里吃喝的花费比城里面低了整整两成，有蹴鞠联赛带动人流，稳赚不赔。”

    “我们要围绕蹴鞠场把周边打造成一个类似于京西瓦子的繁华商圈，让来此地的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乐趣，像漩涡一样吸引全天下的人气，有了人气也就代表着财富。”

    事实证明了她的远见卓识，在两座蹴鞠场建成之后，这里就从连种地都要折本的荒土台，变成了一座金矿，连这条通往蹴鞠场的路也已经约定俗成的唤做齐云街。

    季小刀回忆起当时卫玲说这番话时神采飞扬的动人模样，一时间有些痴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佳人有着云泥之别，只要能在暗处仰望她自己就心满意足了。种浩出身名门，人品、相貌、能力都出类拔萃，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成婚那日，季小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一片相思枉断肠。只为了看一眼意中人穿喜服的样子，他最终还是去了，也幸好去了，浓妆淡抹展花容犹如画卷，叫他珍藏在心底，足以回味一辈子。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当初一群临时组成和金鳞帮比赛的队友，如今已经有人不在了，陈骁在攻破兴庆府一战阵亡；有人落下残疾，严策投身西夏作内应大战中断了右臂；有人功成名就，种浩受封镇国大将军；有人为爱抛家舍业，靳开和李师师双宿双飞。

    剩下的高俅、邢秋叶、丁庚、寇虎寇豹兄弟和自己都在齐云社当值，高俅娶了齐云社韩都部署的女儿成了仅次于教正寇虎的社司，他们几人也都各自身居要职，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今年因为成功消灭夏国，西军将党项小皇帝押送入京举行献受降仪式的关系，本应在端午期间举办的全国大联赛推迟到了七月底。他此番正是来其中一座蹴鞠场在明天的决赛前进行最后的检查，以迎接官家例行携后妃观赛。

    八月黄昏时分，空气中已弥漫着秋凉之意，季小刀带着下属检查完蹴鞠场，一切正常，出来就带着他们在周围的四时楼包了间雅阁请客吃饭。酒足饭饱后又有人约着去瓦舍看女相扑。

    季小刀婉拒了邀请，明天他还有许多事要忙呢，正打算叫俩车回京城，顺手一摸袍袋，不由面色一变。

    当年和金鳞帮比赛前，卫玲和柏舟门姊妹给他们所有人做了一身月白球服、球靴和束发带，束发带他一直放到荷包随身携带，失去了这作为纪念的东西，他顿时焦急起来。

    仔细思索今日的行动，下午检查蹴鞠场时为了方便行动自己曾脱下外衣，一定是落到里面了，他赶忙跑向蹴鞠场。

    蹴鞠场一共有六个容观众进出的大门，季小刀来到西北门时天色已完全昏暗下来，掏出钥匙开锁推门，刚一踏入蹴鞠场内，他立马就发觉不对劲。

    明天官家和后妃所在包厢位置的正对面看台处最高处，数道黑影窸窸窣窣的布置着什么，季小刀只看了一眼浑身血液就仿佛凝固了，秋夜瞬间如冬日冷彻骨髓，寒气从心底冒出来。

    那些人布置的东西身长三尺多形如弓弩上搭羽箭，不是神臂弓还能是什么！

    有歹人要行刺官家，他必须赶紧通报官府，这可是牵连到整个齐云社，抄家灭族的大罪啊。季小刀刚要转身，幽幽叹息声传来。

    “小刀，你不该回来的！”

    “高俅！竟然是你！”

    季小刀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他将黄山仙都派的“八步赶蝉”身法施展转到极致才勉强逃出围杀，却还是背后中了一发袖箭，对方追杀自己的三人都是高手，他知道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还不能放弃！高俅他们行刺官家，一旦得手，也绝不会放过卫皇后和太子的，到时候卫玲下场可想而知。

    季小刀幼时曾在妓院发现一个受伤的老道士，他帮助老道士藏身地窖，还每日偷偷给他送饭，老道士呆了十天，离去前曾给他算过一卦。

    “艮为室，兑伏，是为剥相，鳏寡孤独，命禄苦薄，小家伙，你这命实在不好，也罢，你我相遇也是有缘，你心地良善，又于老道有恩，便传你一套心诀和身法，你勤加修炼，但愿有一天能帮到你。”

    季小刀狠咬舌根，把生命潜能全部激发燃烧，竟将速度再提高一线，只要出了巷子就是齐云街了，到了灯火通明、商铺林立的地方他们肯定不敢行凶，希望就在眼前了......

    四时楼的伙计宋阿四趁着客人少，偷偷跑出来打算去给点心铺的芙儿妹妹送胭脂水粉，他迈着雀跃的步伐经过一条黑黝黝的巷子时，忽然听到巷子里面传来一声闷哼，转向声音来处，隐隐绰绰看到似乎有一个身影重重倒下又被拖拽进深处。

    宋阿四不由浑身一颤，那些关于汴京城黑/道杀人越货、谋财害命的传闻涌上心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可不想惹上麻烦。宋阿四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飞奔远去了。

    高俅看着“大天罗手”谢岚、“仙霞剑”陆鸿和“羽琴公子”齐渊华三人带回来季小刀冷冰冰的尸体，还有些发懵。他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自蹴鞠联赛风靡京城，韩家就开始被渗透了，家中的仆妇婢女大半都是姽婳门的人，为了自己的妻儿安全，他不得不选择与张天师合作。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张天师找上自己而不是岳父，是因为他早就看出了自己的阴暗面。

    “你本就跟端王交好，事成之后我们全推到党项人余孽身上，你岳家顶多失去齐云社的位置，而你可以顺势投身西军，帮端王肃清种家势力，获得你梦寐以求的权势地位，卫皇后明面上圈禁起来，暗地里也可以交给你处置。”

    高俅根本无法拒绝这样诱惑，但他没料到行动还未开始就先杀死了好兄弟，他颤抖着双手阖上季小刀死不瞑目的双眼，那愤怒不解的目光他永远都忘不掉了。起身他时脚步踉跄了下，再开口声音不见丝毫异样。

    “把他的尸体和血迹赶紧处理干净，若不是你们连望风也没做好，怎么会出现让他发现，还差点让他跳掉的疏漏。计划不容一点闪失，都绷紧了弦赶快弄好。”

    小刀，是哥哥对不起你，待哥哥大权在握，一定会给你讨个封号，年年供奉香火给你。高俅终究是个自私自利之人，在欲望和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舍弃的。

    二更的梆子刚敲过，子午堡唐家在汴京城一处院落的厢房内，武万里起身拿挂在床头的外衣，还未披上，一只软玉削春葱般的素手就抚上他宽阔结实的胸膛，游移地慢慢往下，直往他小腹行去。

    武万里将外衣搭在肩上，然后握住那女人的手笑道：“明日的大事重要，我还得去布置安排门人。”

    “呵呵，你真舍得走，我瞧它又起来了。”被中的女人咯咯笑了两声，丰盈紧贴武万里后背。

    “刚那么久还喂不饱你！”武万里说着就抓了一把她的柔软雪腻，并趁着女人娇笑下了床，然后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道，“今晚真不行，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再过来。”

    “奶奶既然决定入伙，白道正一派、仙都派、青城派、雁荡派、蓬莱派、唐家、殷家，黑/道血河派、恶鬼门、姽婳门、暗影门、阴尸门、千门，这么多高手再加上四位大宗师何愁大事不成。”

    “你今晚这么心不在焉，我看是还想着那绝情的意中人没兴致了吧。”唐簌玉斜了武万里一眼，冷笑一声，“我劝你别做梦了，她如今和奶奶都能平起平坐，武功也不弱于你，又把你忘了个干干净净，真正是做到相忘于江湖。”

    武万里却自顾自穿好衣服，束好腰带，套上快靴，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的就要推门离去。

    唐簌玉恨声道：“好，武万里，你有种踏出这扇门就再也别来找我！”

    武万里吐出的话语却比他的枪锋还冷，“所以你永远也比不上静湖，我走了。”

    唐簌玉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扑倒在依然还残留着方才欢爱气息的被褥间，埋首呜咽：你是我戒也戒不了的毒，是我治病的良药儿，我不知有多羡慕能下定决心太上忘情斩断情丝的尹静湖，不像自己永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