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发

    青宜的九月乍然入秋,夜晚的海岸凉意初显。

    宋今禾坐在卡丁车内握着方向盘,任由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赛级萨摩耶拽着走。

    有夜色和高高悬挂的暖色路灯作掩饰,宋今禾摘下口罩,一股湿咸带着冷意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放肆的张开双臂,呼吸新鲜空气,浅蓝色南瓜长袖外搭随风摆动。

    一个急转弯过后,面前出现大片绿茵草坪。

    煤球立刻兴奋的转身,吐着舌头乖巧的蹲在旁边,身后尾巴摇的能看见残影。

    宋今禾解开牵引绳,揉了揉萨摩耶柔软有光泽的头顶,顺便撸了一把触感像果冻一样的耳朵。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飞盘,用力甩向上空,飞盘顿时亮了起来,在空中划出打着圈旋转的金色路径。

    还不等她发出指令,煤球撒了欢似的奔向飞盘。

    下一秒腾空而起,就像一个棉花糖精准的叼住了飞盘。

    煤球像个斗胜的小战士,仰头看着她,求表扬。

    “球球真棒。”

    宋今禾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零食当作奖励。

    等煤球玩够了,解决完狗生大事,她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路上早就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思索了一下,索性就没再拴着煤球。

    煤球永动四驱随意换挡,她坐在卡丁车内猛踩油门。

    一人一狗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

    说实话,这是她最近以来最轻松自在的一晚了。

    自从经纪人去年给她接的那部关于抑郁症的电影,为了入戏和了解这种病,她特意收集了很多病友的对这种病的看法,和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以及所作所为。

    不知道是共情能力太强,还是她本来就有这种倾向。

    从那以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稳定。

    时好时坏的,很多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

    直到今年年初,导演筹备好所有事宜,她进组开拍后,这种情况愈发严重。

    严重到身边一度离不开人的程度。

    好在助理察觉到不对劲,及时上报给了她的经纪人。

    楚欣姐给她找了权威心理医生,又让她的好友谢芙也有事没事过来陪她,多跟她说一些开心的事,拉着她在拍戏休息间隙到处散心,排解人物带来的负面影响。

    或许她这种状态,恰好是导演需要的。

    影片中的女主就像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明明是两个不同性格、生长经历完全不一样的人,却浑然一体。

    这部影片是她拍得最痛苦,却也是最顺利的。

    杀青后,她不再处在影片中人物压抑的环境中,状况看起来好了很多。

    但也仅仅是看起来。

    她下意识的,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像没事人一样。

    却也只有她知道,有跟弦一直紧绷着,只要有人轻轻一碰,顷刻间就会断裂。

    宋今禾放肆的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踩着油门,轮胎与油柏路摩擦的声音,无不刺激着她的神经。

    渐渐的有些控制不住身体,眼里只有前方隐匿在黑暗中的路。

    汪汪汪---

    煤球在后面焦急的叫声,唤醒了她被肾上腺素控制的大脑。

    只见她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背着单肩包,背对她带着耳机的男生。

    即使她清醒后及时松开油门踩住刹车,速度依然不减,就连方向都好像被卡住了是的。

    卡丁车载着她直愣愣的,以势不可挡能把人撞到住院的速度冲向那个男生。

    她不停的大声叫那个男生闪开,可男生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宋今禾急的额头直冒冷汗,已经在想赔偿道歉的问题时。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男生总算是有了反应,摘下耳机回头反应极快的侧身躲开。

    宋今禾堪堪擦着男生飞驰而过。

    车速降了一点,方向盘也能转动了。

    她蹭着马路牙子强行降速,卡丁车与大理石摩擦出零星火花,刺耳的声音响彻海岸,终于在即将翻车前缓缓停下。

    宋今禾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大口大口的喘气。

    刚才的画面,与当年的车祸画面不断重叠,在她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重复上演。

    直到煤球追上来,伸出柔软的舌头把她胳膊舔的湿漉漉的,才回过神,后怕的抱着气喘吁吁的煤球。

    把脸埋进它顺滑带着香味的毛发里,寻求安心。

    “你……没事吧?”

    少年清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经刚才一事,宋今禾惊魂未定心跳极快,身上也汗津津的。

    海风拂过,凉意从头到尾渗进了身体里。

    “没事。”

    宋今禾身体抖得像筛子,声音有气无力,闷闷的听得不真切。

    “需要帮忙吗?”

    少年想到现在是深夜,路上只有他们,顾及到对方是女生可能会害怕,他站的离宋今禾有一段距离,问的小心又礼貌。

    突然,宋今禾感觉胸闷气短,心慌到快要跳出来了。

    那种无力,被拽往深渊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而来。

    她慌乱的松开煤球,低头在包里翻找药盒。

    没有?

    怎么会没有!?

    出门的时候明明带了的。

    宋今禾动作越来越急躁,一个倒置,包里的东西全都撒在了马路上。

    她解开安全带从车里出来,借着昏暗的灯光,不顾危险的蹲在马路上,一样样翻。

    额前的汗水打湿了头发,扎成丸子头的头发随着粗暴的动作缓缓散开,如墨色绸缎般的长发盖住了纤细的身体。

    煤球好像感觉到宋今禾的焦躁与不安。

    它不停地用爪子摩擦地面,弓起身子,对几次想上前的斯星燃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大型犬厚重的低吼。

    俨然一副护主的姿态。

    本想一走了之的斯星燃,看着远处两个黄豆粒大小的车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驶过来。

    最终叹了口气。

    他试探着上前,双手高举过头顶,对着狗做出没有攻击意图的样子,一把捞过快要穿过黄色实线的女人。

    高大的身躯,配合几乎坐在地上的女人缓缓蹲下,两人的视线处在同一水平线。

    他看着凌乱又有些狼狈的女人,再次询问道。

    “需要帮忙吗?”

    宋今禾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嘟嘟囔囔,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

    斯星燃只好微微倾身,竖起耳朵仔细分辨。

    什么药……楚欣姐……不能说……没了……带了……打电话……病好了……

    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斯星燃勉强分辨出这几个关键词,在脑中排列组合了一下。

    他不确定的开口问:“是药找不到了吗?要不我帮你打电话给楚欣姐,让她给你送?”

    他不知道这个楚欣姐跟这位女士是什么关系,但在这种时刻都被她念叨的,想来是非常重要的人。

    宋今禾敏感的捕捉到药和楚欣这几个字。

    她停下动作,猛然上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少年的双臂。

    此刻,她早已没了理智,一个细微的情绪和动作就能把她内心深处,最恐惧害怕的事无限放大。

    “你知道我的药在哪对不对。是谁派你来拿走了我的药,是宋牧,还是方念娇。”

    “这位女士你冷静一些,我不认识宋牧,也不认识方念娇。”

    熟悉的声音让斯星燃忍不住皱眉,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一个小巧的身影。

    女人的修剪整齐的指尖,几乎是掐进了他紧绷的小臂。

    疼痛把他拉回了现实。

    怎么可能是她。

    斯星燃有些后悔多管闲事,就连声音都冷了很多,“那个叫楚欣的电话是多少,我帮你联系她。”

    激烈的质问后,宋今禾像是透支了身体所有的能量。

    小臂上的疼痛骤然消失,面前的人毫无预兆的向后仰了下去。

    准备打110的斯星燃下意识的伸出手拉住她,萨摩耶反应迅速的用身体稳稳的接住后仰的宋今禾。

    然后慢慢趴在地上,熟练的扭过头舔舐她的脸。

    对向车道的车飞速驶近,明亮的车灯就像照进黑暗中的光,让斯星燃终于看清了此刻躺在萨摩耶背上,双眼空洞与刚才判若两人的女人。

    他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面前的是当今家喻户晓的影后宋今禾。

    荧幕上的她,演绎过各色人物,拿过大奖无数,是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后。

    面对观众时,从来都是明艳大气的人间富贵花形象。

    与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宋今禾,简直天壤之别。

    不管那个宋今禾,却与他记忆中的宋今禾都不一样。

    记忆中她会在山间梯田无忧无虑的扑蝴蝶,会挽起裤脚在清澈的小溪里踩水抓小鱼,会在他学习茶艺的时候怕他无聊在旁边陪着,是那个永远阳光开朗带着明媚笑容的小姑娘。

    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才会变成这样?

    一阵铃声响起,打断了斯星燃的思绪。

    他寻着声音,拿起地上屏幕已经摔碎的手机,勉强从碎成蛛网的屏幕,辨认出上面来电显示。

    他自作主张的接了。

    “今禾,你是不是自己出去溜煤球了。前两天被私生跟踪的事刚解决完,你怎么又自己出去了,多危险啊。”

    梁楚欣着急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梁女士你好,我是斯星燃,宋今禾小姐现在在九安路2号附近,她目前情况不太好也没带药。”

    斯星燃语气沉重的描述事实。

    “你是谁?怎么会跟今禾在一起?”梁楚欣警惕道。

    “我只是刚巧路过。”

    梁楚欣戒心依旧,又问道。

    “煤球在她身边吗?就是一条白色的萨摩耶。”

    “在。”

    “好的,我这就赶过去,烦请斯先生务必在我过去的这段时间,看好今禾不要让她有任何过激的行为。”

    确认过煤球也在后,梁楚欣悬着的心放下了三分之一。

    “她……是生病了吗。”

    在梁楚欣挂断前,斯星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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