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失控边缘的人用最后的理智来约束自己的行为,受制者却亲手打开锁住恶念的囚笼。
林徊睡袍滑落下去,半露着肩膀,漂亮的蝴蝶骨像双翼般舒展,却飞不出这小小的房间。
他主动让黎述在他身上留下标记,比黎述的强制施加更有张力。
见过小猫咪自己进笼子吗……
也许眼前就有一个。
重新实质化的精神力再次占领这个屋子,此刻能摧毁一座镇子的精神力被浓缩在这个逼仄的空间,竟也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足以见得她恐怖的控制能力。
但林徊身处其中,直面着威压,却没有一丝精神力能抽取出来抵抗。
没有人类被精神力标记过,他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样的苦难。
但前奏刚起,他已经快承受不住,浑身颤抖,锁链剧烈撞在床杆上无法挣脱,唯一自由的手指掐着手心,在掌心里掐住好多个月牙般的血印。
他青筋暴起,像快渴死的鱼,挺起胸膛,垂死挣扎。却在即将得到水分的时候浑身发软,成了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嘴巴一张一合急促的呼吸。
像尖锐的针刺进他的身体,蹂/躏着灵魂。
他更恨自己的自愈能力,明明受过那么多苦,早就炼成了极强的忍耐力。却在每一次新皮肤生长出来的时候,重新刷新他的敏感度。
他被封印住的精神力同样强大,在发现外来精神力入侵的时候,在他身体里争斗,非要斗出个输赢不可。
黎述解开他的双手,防止他将自己伤的更狠。
双手重获自由,他第一时间去抱紧黎述的身体。
他看上去快崩溃了。
从不后悔的黎述突然有些犹豫:“我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林徊抱着黎述的脖子,声音还带着哭腔和难忍的催促:“快点!不要磨蹭。”
全身被刺激的泛着薄红,面带泪痕脸色发烫,林徊抱着黎述,失控状态下便用手去抓她的后背。
手指先碰到了一层层绷带,林徊这才在仅存的思绪里回想起来。
黎述帮他挡过一击,后背炸伤了一大块。
他转而去掐自己的大腿,被黎述抓住手腕吻住下巴,随意吮吸。
他的意识海在翻腾,黎述的精神力侵占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尽管他的身体在不停排斥,却挡不住她势如破竹的进攻。
难怪她不肯给他解开脖子上的限制器,这东西作为打下印记的辅助工具再合适不过。
像在一张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精神力的流动,是一笔一划的篆刻。
这种疼痛蔓延至神经末梢,在战栗中好像有无数个黎述,把自己翻来覆去的折腾。整个人汗涔涔的,仿佛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他们在精神力的深度纠缠中深吻,现在林徊全身的重量都被腰上揽着的手臂撑起来,他自己早就没有了力气,连手指都在痉挛,目光涣散无神。
直到他的后背发烫,金色的纹路从内向外一层层打在他的右肩,留下了独属于黎述的痕迹。
从此刻起,两股精神力不再交锋,各自平和下来,独特的联系建立在他们之间,不得为任何人所斩断。
林徊疲惫地倒在床上,连多动一根手指的力量都不愿意使。
空气里充斥着黏腻的余温,他们相拥在床上,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交错。
林徊的意识逐渐模糊,闷着头往黎述的怀里拱了拱,熟悉的气息能让他的精神放松下来。他感觉到黎述在摆弄他的身体查看伤势,但实在撑不起精神,沉入更深的梦境。
——
失踪的三天的人终于出现了。
她穿着米色的风衣,更显的身形修长,长发随意随风吹拂,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似乎没什么精神,半倚靠在墙上:“十阶的晶核,给我。”
当时方笑已经走投无路,将头环里最后的精神力全部用作逃生,虽然留了一命,但再也没有后招,更别提安排部下去挖那颗心脏。
苍兰之心的队员也被不周都管控起来,等事情彻底结束再处理。
黎述一路追杀到了基地,就在方笑眼皮子底下,随时准备取她性命。
方笑一死,不周的人也算是解放了。
罗筹递过来一个盒子,黎述单手接过,弹开锁扣看了一下,然后利落合上。
“我们在巢穴又找到很多人类生活的痕迹,这个少年可能不是自然而生的怪物,有可能是后期被感染而成的。”
“弱肉强食罢了。”黎述看着盒子,“我会找时间再过去看看的。”
“好,那……”
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把罗筹推了出来。
“有什么事情吗。”黎述道。
他们倒没觉得黎述会真的对林徊下什么重手,但三天连个面儿都见不到,不免有些担忧,别真的打成重伤,扔在哪儿自生自灭了吧,多大仇多大恨啊。
罗筹组织语言:“队里几个人也好久没见到队长了,就托我来问问……”
黎述一挑眉:“不周的队长,不是你吗。”
这么长时间,罗筹已经担任了很久的不周狩猎队队长了,但队员还是习惯叫他“副队”,大家默认的队长还是只有林徊一个人。
毕竟这支队伍是他搭上性命拉扯起来的。
“不用担心,他很安全。”黎述拒绝了他们的探望,“方笑虎视眈眈,她死之前,林徊不能见你们。”
“听说方笑已经疯了……”
黎述转动手上的盒子:“只有死人,才能彻底放心。”
要说狠,这里在基地长大的人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在外面刀尖舔血的独行客。
“你们之前给他请过废土医生。”黎述是个什么都喜欢涉猎过的人,她在给林徊种下印记的时候,明显察觉到他体内还有另一种精神力。
很温和,是治愈型的,不过已经耗尽了能量没什么作用了。
当时正值关键时候,黎述却忍不住分出一小股精神力,将残留的能量抹除,让林徊的体内只有她一个外来者。
“请过一个,但是等级较低,没什么用。”这次说话的是一直在旁边犯瞌睡的周慕青。
她声音还有刚睡醒的困倦:“现在高等级的废土医生都被基地垄断,实在没办法。”
“而且队长情况特殊,基地里的废土医生也很难起作用。”
这并不意外,林徊身上有十阶留下的后遗症,又从根源处扰乱了他的身体结构。
空有一身强悍的不死之力、自愈之力,但从根源上就已经被改写了数值,从此哪怕伤势痊愈,修复的身体也只是被改写后的身体。
难怪颂北门初见他好像又有点颓废了,估计是身体被判了死刑,心里难受又闷着不说。
黎述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没入街道没了踪影,让想追踪的人也无处追寻。
罗筹纳闷:”看着挺正常的呀,没什么不对劲。”
交流、谈吐、情绪,都没有半点不对。
“那是你们没有我们这种直觉。”乌谛从墙头上跳下来,她近期无法接近黎述,除非刀气稳定下来,只能等黎述恢复正常以后再找她,“她就是这样,生气、开心、愤怒,都不会特别明显。”
“她的状态会影响你们的行动吗。”
乌谛摇摇头:“不会。”
——
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体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一直紧绷着心里那根弦,直到彻底放松下来,身体才发出了需要休息的讯号。
意识回笼后,依旧是熟悉的黑暗。
她没有开灯,也许是想给他一个很好的睡眠环境,但此时醒过来,需要借助一些光亮。
他尝试驱动精神力去开灯,脖子上闪过细小的电流,颈间一紧,重新提醒他这个东西的存在。
偏偏这是他“引颈就戮”,主动让方笑套上去的,黎述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介意。
他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看着温和的人,占有欲可能更强。
手臂背在身后被什么东西缠绕着束缚住,人窝在舒适的床上,衣服果然换了新的,但特地把右肩露出来。发烫的肩膀现在不宜触碰,被固定的姿势刚好避开了这处伤口。
林徊叹了口气。
他已经知道错了,但他们之前还没有一次能冷静下来交谈的机会。
黎述最近把他看管的很严,林徊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是要去做什么事情,而且是不能让他参与的事情。
与他有关的事情就这么几件,几经推敲便能猜的差不多。
她会不会有危险。
虽然对黎述总有种盲目的信任,但是基地坐落百年,同样轻易不可撼动。
在黑暗中,他看到一直插在窗边的荼灵,眉头轻轻皱起来。
刀光闪动,有蛇影在其中游动。
林徊声音压的很低。
“我得罪过你吗。”把黎述变成这么不讲理的样子,让他这么惨。
刀身轻轻晃了晃,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
“荼灵没有思想,只有残留的怨念。”黎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锁扣被层层打开,钥匙扔在桌上,拔出了窗边的刀。
原来连外面的门都锁了这么多道。
没有精神力的林徊连自身的束缚都挣不脱,更别提外面的重重关卡了。
黎述拔出刀。
虽然只有怨念,当使用过多的时候,确实能侵入她的思想,放大情绪。
但中毒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自己中了毒,所以此刻黎述端详着刀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隐隐有变成蛇瞳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