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我已经看到,你的结局了。”

    金色的瞳孔有纹路在缓缓转动,眼尾的金纹像陌生的咒,在黑发下散发诡异的神圣。

    刀光在月光下寒意如冰,冻结生命。

    不安的女人从噩梦中惊醒,她汗流浃背,喘着粗气。昨日的低语还在她的耳边回荡,她环顾四周,每一个窗口都可能会突然出现一双诡眼。

    她赤着脚跑下来,在实验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下,发了疯的边回头边跑开。

    她追来了、她一定追来了!

    ——

    黑暗的空间里,有人在浅浅呼吸。

    沉睡的青年从深渊中慢慢回温,像离体的灵魂重新与躯壳重合。

    精致无瑕的下颌线在仅能看见下半张脸时,显得格外优越。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有些发干,本能的用舌尖润湿了嘴唇,平添不经意的色气。

    林徊在混沌中听见自己的心跳,作为他恢复意识的第一个讯号。

    但首先感受到的,是幽闭的空气。

    他被囚禁数月之久,很轻易就能闻出空气的味道,这里的环境应该不错,有温暖的气味,但门窗不通风,就会有几分压抑。

    他在哪里。

    身体一动,首先是锁链互相碰撞的声音,互相牵扯,熟悉的声音令他从心底里散发寒意,手腕上的皮肤接触到冰冷铁片,起了一层浅浅的红印。

    脖子上还锁着黑色的颈环限制器,铁制的触感让人很不舒服,不贴合的大小让脖子上的皮肤被摩擦的发红,紧紧箍在喉结的位置,让林徊的呼吸都不太轻松。

    两只手腕被禁锢在头顶,嵌在某根栏杆的栓起的锁扣上,手便成了摆设,只能徒劳挣扎,不作他用。

    脚踝也是一样的待遇,被锁住以后,身体能活动的范围就被限制在很小的空间里,基本上只能面向天花板平躺着。

    但眼前一片黑暗,有柔软的布料从他眼前蒙住双眼,绕过耳后,在后脑勺系了一个小小的结。

    他想起来了。

    他跟着方笑上了船,被戴了精神力限制器,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是方笑把他关起来了吗。

    又不太像。

    方笑虽然也束缚他的自由,却不会让他有这么轻松的时候。

    林徊在她眼里只是提供精神力的机器,恨不得每时每刻都会把传输器佩戴在他头上,逼迫他使用精神力,连睡觉也不能幸免。这么安静的被关在这里,不是方笑的风格。

    而且……

    身上很干净,伤口可能被处理过了。身下接触到的是柔软的触感,也许是被褥。身上也穿着材质舒服的衣物的,不清楚是什么材质,肯定不是便宜货。

    脑海里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孔,又被他自己否决。

    不会的,她那么温柔,不会这么对他。

    而且自己的仇家那么多,是谁都不奇怪。

    身边突然微微陷了下去。

    有人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你是谁。”林徊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那个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林徊被蒙着眼睛,身体却本能蜷缩,但被四肢的锁链拉扯住。

    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林徊分明能感受到那人的视线,从上到下,在慢慢临摹他的身体。

    呼吸陡然急促,这种被目光凌迟的危险性比肉/体的伤害更未知、更可怕。

    限制器在他急促的呼吸下牢记使命固定在他的颈部,轻微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不管你是谁……”

    被窒息感扰乱的思维无法组织强有力的恐吓,思来想去连怎么威胁都说不出口,最后无力地搬出自己唯一能利用的靠山。

    “如果被黎述知道的话,她不会放过你的。”

    耳边却突然响起熟悉的轻笑。

    与往常不同,声音上扬,有些轻佻。

    悬起的心倏地放松,又骤然提起。心情交织在安心和恐惧之中,连他自己也无法精准描述。

    旧日的低语从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

    「我大概会……把你关起来,让你自己反省吧。」

    她真的——

    有种又委屈又生气又害怕的情绪涌上来,让他咬住自己的下唇,手腕挣扎起来,震得锁链哗啦啦的响。

    比往常更冰冷的手伸进他的唇瓣里,抵住林徊的尖牙,不让他自己欺负自己的嘴唇。

    那寒冷的触感一触及皮肤,冷的他一发颤,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林徊不得已用舌尖把她的手指往外推,她不按常理出牌,又去玩弄他的耳朵。

    黑色蒙眼布下的眼睛徒劳睁大,可怎么也看不清黎述此时的神情。

    “黎述,我想看看你。”

    “看看?”女声略带戏谑,“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眼睛没有用的话,留着有什么用。」

    这是林徊当时假装不认识黎述,想让她离开的时候,黎述对他说的话。

    他当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对不起,我错了。”

    “哪的话,我怎么敢让林队长认错呢。”

    黎述在黑暗中用眼神描绘他的样子。

    她把林徊身上的每一处伤都上了药,简单给他穿了一件黑色睡袍,棉软的料子不会刮蹭他的皮肤。

    其实锁着他也是一种保护,他满身的伤,稍微变动一下姿势就能压到伤口,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林徊这种常年做任务的人本不应该这么细皮嫩肉,但他受伤多,自愈能力又伤,再加上获得了不死的能力,新皮肤的生长速度奇快。

    一次次重新长出新肉,完全不像一个常年出入战场的人。

    睡袍在他的挣扎下露出洁白的胸膛,上面道道伤口正在全速愈合,一眼看去,斑驳的红痕纵横交错在他的躯体上,有一种被摧毁后新生的美感。

    黑色的蒙眼布称的他皮肤尤其白皙,笔挺的鼻梁将布撑起一条小小的缝隙,又被她压严实了,一点光线也漏不进去。

    “黎述,你别这样。”

    他慌乱地解释:“我是想着只要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唔!”

    不知道是点燃了哪一根导火索,阴影迎面压下,夺取他口中的空气。

    被封住的声音被粗暴碾碎,一只手伸进他的后颈,隔着精神力限制器,抬起他的头,使他的头被迫向上抬,更方便来人的进攻和掠夺。

    黎述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凶过,哪怕上一次接吻,在狂风骤雨下也难掩温柔。

    他在寻找机会喊她的名字,但黎述一次次打碎他的声音,还会恶劣地压住他的限制器,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突然一把短刀,贴近林徊的脸颊。

    绛禾的寒冷让他全身颤抖。

    “你知道我只能收回绛禾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说明林徊深入水底,无处可寻。世界之大,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人的存在,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掐着林徊的下巴,陌生的像另一个人。

    “我是怎么感应到绛禾和荼灵的,你想知道吗。”

    声音轻柔,令人发寒。

    「你守着他试试看。」

    「哪怕你把他藏起来,我也能找得到。」

    方笑的声音犹在耳边。

    哪怕她不把那种货色放在眼里,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一些措辞刺激了她的神经。

    林徊如同坠入深渊,想往旁边闪躲,但在坚固的铁链下,一切行动都是枉然。

    “黎述……不要……”

    她的手已经解开他胸口轻轻系上的睡袍带子,正在端详青年美妙的躯体。

    “林徊,你说我标记在哪里比较好。”

    “黎述,求你了……”空前的恐惧笼罩着林徊,眼前的黑暗在一点点吞噬他。

    黎述可以随时随地掌握绛禾和荼灵的位置,并控制它们,是因为她在两件武器上打下了独属于黎述的精神力标记。

    这是高阶精神力者极为稀有的能力,可从未有人将这种标记打在人类身上。

    黎述温柔地抚摸他的锁骨,高阶精神力实质化围绕在他们身边。她跪坐在林徊身上,夹住他微弱挣扎的腰身。

    直到精神力的锋刃落下之前,她突然愣住了。

    林徊在哭。

    他是个战士,从来不会在敌人面前流下自己的眼泪。

    就算被黎述欺负狠了,最多也不过红着眼睛回避她的眼神,从未像现在这样。

    大颗大颗的泪珠洇湿了黑布,眼泪顺着眼尾无助地流淌着。越是想忍耐,他的眼泪就越控制不住,连呼吸都在抽噎,水莹莹地沾湿了半张脸。

    黎述的精神力一瞬间散去。

    她解开林徊的遮眼布,泪眼朦胧的青年更是难堪要命,颤动的长睫扑闪扑闪的,流露出说不尽的委屈。

    从被眼泪模糊的视线里,安静注视着他的黎述,上半身全部被黑暗笼罩,只能看见一双金色的眼睛。

    不是寻常战斗时的样子,她此刻是一双很明显的蛇瞳,一个完完全全的冷血动物。

    在他们不远处,荼灵没有被合进刀鞘,而且插在地面上,反光的刀面上,金色的蛇瞳若隐若现。

    却在林徊的哭声中,慢慢转变成黑色,用手无声地替他擦拭泪水。

    “抱歉。”他听见她在道歉。

    她在等他说话,却没有解开他的锁链,等不到便自顾自的说。

    “是我不对,你不想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等我解决了所有问题,我就放你走。”

    这时候的黎述又像恢复了理智,她介于一种清醒和凶狠的边缘,又被她全部压下去,维持一种表面的平静。

    林徊咬着嘴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黎述这种状态。

    他只是害怕黎述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不是害怕她会对自己做什么。

    他的一些自作主张,似乎真的在伤害她。

    是黎述一直在保护他,林徊欠她的数都数不清,哪怕到现在,黎述也是因为想要保护他才这么做。

    这么想着,他竟有些无措。

    在黎述沉默的视线里,林徊咬牙费力的耸动肩膀,把身上盖着的睡袍抖落掉,露出他白玉般的右肩。微侧过去,好看的蝴蝶骨如同宝物一样献给了残暴的掌控者。

    “……刻在这里吧。”

    独属于她的印记,能无时无刻掌握他的位置……或许对一个会突然失去行动力的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苦难和折磨令他缺乏安全感,也许,他需要这种安全感。

    黎述愣住,然后倾身吻住他的眼睛,舔舐他未干的泪珠。

    ——

    与此同时,幸存者基地几条街道之外。

    乌谛正坐在台阶上,面前有几个高大的人影。

    “黎述三天没有出来了。”赵良软磨硬泡也没从乌谛口中探到消息,“三天了,你不去管管你们黎姐吗。”

    “我进不去。”乌谛陈述事实。

    罗筹让大家冷静冷静:“有什么方法,能让黎小姐出来和我们见一面,我们也确认一下队长是不是安全。”

    毕竟一言不发板着脸就把大活人带走,任谁看也像是有什么私仇。

    乌谛坐在地上:“有。”

    “什么办法。”

    “你们谁去把荼灵偷出来,就可以。”

    荼灵是那把刀。

    周慕青从假寐中懒散散抬眼,她但不认为队长有什么生命危险:“那把刀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戾气。”乌谛补充,“十阶戾气。”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把握。

    罗筹沉思:“连你也不行吗。”

    小小的乌谛面无表情。

    “那把刀,最恨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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