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

    “玄度——”杜雪衣也不管钱老都说了什么,冲向躺在地上仰面朝天的余玄度,他浑身是血,赤红色粉末从衣襟处洒落出——杜雪衣解下一角衣襟,原是整串小叶紫檀佛珠皆碎成齑粉,连串佛珠的玉线也只能依稀便出几根小线头。

    “那日难道是你,暗中帮助银刀门?”钱老眯了眯眼,语气中也是不确定。

    确认余玄度情况还算稳定的杜雪衣,这才心下稍安,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钱老,攒紧了拳头,极力压下满腔怒火:“吴少那招确实是我教的,但我纵有通天的本事,又怎可能敌得过玄衫——那可是杜雪衣都破不了的剑法。”

    还未等钱老回答,杜雪衣便接着续道:“钱老在这么步步紧逼,就不怕我跟你说的心法是错的?”

    将余玄度狠狠揍了一顿之后,钱老明显心情转好,他也不看杜雪衣,一面研究自己掌心的纹路,一面漫不经心问道:“那你要如何?”

    杜雪衣说:“我留在此处,你让玄度将怀慎带回禅明寺,到时映月双刀自然会双手奉上。”

    “好!”钱老未经思索便一口答应,“但我也需验证一下你口中功法的真假。”

    杜雪衣冷声道:“这有何难?”

    钱老闻言却挥了挥手,朝钱斌道:“先把他们带下去。”

    ***

    傲寒山庄密室牢房中,余玄度缓缓将紧握的左手摊开,淌着血的掌心中赫然是两颗佛珠,看成色,竟是杜雪衣方才碎掉的那串。

    “玄度,你——”杜雪衣正欲出言责怪,却终是于心不忍。

    余玄度不知是不是被揍狠了,双眸闪闪发亮,似乎精神很好。他借着杜雪衣的力,一手强撑身体,苦笑道:“幸好今日换了身......玄色衣袍,不然......”

    “你这样,真能把怀慎平安接走?”杜雪衣可不想听他插科打诨。

    “都是外伤,幸好有这......佛串。”余玄度说一句便咳一口血,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眉眼间依稀还露出些许得意之色,“再说如何防止受内伤,我还是......”

    得了,这次一句话都没坚持下去,又咳得全身颤抖,杜雪衣真的是服了他。

    “别显摆了,就你能有什么经验啊?”他痛得哇哇大哭还好,如今这嬉皮笑脸的模样,杜雪衣更是受不了了。她既烦躁又懊恼,焦急又无力,很想发一通脾气现下又只剩下眼前人,想骂他却怕将话说重了,惹得他伤口又裂开,只得做罢。

    杜雪衣叹了口气,仔细检查起余玄度的伤势来:“我看看,这疼不?”

    余玄度咬了咬牙,虚弱摇摇头。

    “真诚点!”杜雪衣一手指着余玄度的鼻子,作凶神恶煞状,“威胁”道,“别耽误本神医救治病人。”

    “好......”余玄度嘴角微翘,答得乖巧。

    经一番检查,杜雪衣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所言非虚,虽也受了内伤,但并不严重。

    要知道这种防御术,需受多年系统训练,且没有丰富实战经验根本不可能练成。再说,江湖人可没人会去学、也没什么门派会传授门人,如何在被挨打时保护自己,这种防身术更像是军中才有的训练。

    杜雪衣不禁想到余玄度那“四不像”的武器和不按常理出牌的刀法,这样毫无顾忌地将各种武功杂糅,似乎只在乎最后的结果。而对于追求练得纯粹功法的江湖人来说,练剑便终生用剑法才是主流思想,对此向来是嗤之以鼻。杜雪衣的刀法虽说博采众长,平日里也讲究因人而异,毕竟也是江湖中人,断不会真的这么用。

    这家伙不是疯了很多年?这些究竟是在哪里学的?梦里?还是?

    杜雪衣这几日追问,他除了承认了林家刀法和自己那套逆行经脉的功法,其他都被他嬉皮笑脸地蒙混过去了,她心中疑惑更甚。

    简单包扎后,杜雪衣上手给余玄度正骨。这也是她的拿手本事,救人成瘾的她虽不太懂医术,但给人包扎正骨却是家常便饭。

    她熟门熟路地将余玄度的胳膊往后一掰,咯的一声。

    她颇为满意地拍了拍手,正欲帮他擦擦血迹,却听得余玄度一声低呼,似是忍耐了许久,终究还喊出了声,听起来极为痛苦。

    “怎么了?不对啊,正骨之后不应该是这种反应。”杜雪衣赶紧弯下腰检查起来,心中跟敲锣打鼓一样,慌里慌张地将他从上到下从头到尾地倒腾,“难道是有什么内伤我没发现?这疼吗?这呢?不可能啊?”

    却见余玄度的额头浸满冷汗,紧闭双眸咬着牙,似是忍着极大的苦楚,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另一头杜雪衣将余玄度翻来覆去地研究,却始终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急得跳脚。

    “女侠——”余玄度深吸一口气,终于挣扎着蹦出一句话来,“好气力,放过我吧......”

    杜雪衣:“???”

    心如乱麻的杜雪衣理解了好一会儿,终于领悟出余玄度此话的真谛,杜雪衣将他胳膊抬起来,端详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原是自己又一次没把握好力道,正得太过了。

    杜雪衣又尴尬又心疼又觉得好笑,慌忙朝已经无力作出其他反映的余玄度说:“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把它正回来。”

    这回她可不敢再自称神医了。

    余玄度:“......”

    方才一阵兵荒马乱,二人皆未注意到门外脚步声。待到杜雪衣感到有人接近时,钱牧已站在门外:“林姑娘,师父有请。”

    “钱老打听的速度还挺快,居然这么快就相信了。”杜雪衣冷笑。

    “拿着。”余玄度一手拉住起身的杜雪衣,颤颤巍巍将手中两颗佛珠塞给她,眼中似是有千言万语要叮嘱,但最后只剩一句,“千万小心。”

    “不,你留一个。”杜雪衣收下一颗放在怀中,另一颗放回余玄度的掌中,她拍了拍余玄度上有些红肿的手掌,柔声道,“别乱动,等我。”

    ***

    钱牧将杜雪衣带到一处清净却富丽豪华的禅房,礼貌道:“林姑娘先在此等候,我师傅稍后就到。”

    梅大这人脾气怪得很,连梅三姑都进不了他的书房,钱老居然这么大面子,杜雪衣暗自思忖。

    她此前也来过傲寒山庄数次,当时可是贵客,梅三姑亲自接待,甚至还带她去自己的私藏书房,里面尽是夏橙的诗集,这可是梅三姑最高级的待遇。但梅大却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不但从未露过面,还不让杜雪衣踏足他的院子。梅三姑当时无奈解释,他对自家人也是极冷淡的,他的怪脾气谁都不懂。

    本来以为能摆出梅阵的梅大,其院子会定会同迷宫一样,再不济至少也得够大,却不料此处只是方简单的小院,仅有三间房,在富丽堂皇的傲寒山庄之中并不起眼。要说有何不同,可能就只有此地梅香更浓了,闻起来让人感觉有些醉意。

    此刻雨已经停了,但杜雪衣心中却更加不安。

    杜雪衣忽的耳朵一动,有人翻进院子。

    杜雪衣回头,眼神正撞上破门而入的沙狼丁旭,他看起来醉醺醺的,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

    “林......玉山,是吧?”沙狼光着膀子,在梅花盛开的背景中显得极为奇怪。他一面上下打量杜雪衣,一面步步走近,走路姿势却毫无粗鲁之气,反而有些风雅,“之前没细看,今日见你,竟真的和她很相像,看来留你不得了。”

    话音未落,沙狼已至身前,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直接卡住杜雪衣咽喉。

    杜雪衣本以为是内应,没成想来的是沙狼,正想斡旋,却不料对方不由分说就动手,还直接下的死手。

    “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来这都是规矩的中原......李征鸿算什么东西?他们一起死了就算了,你竟还打着她的旗号回来。要不我把你送去陪她吧?”沙狼双眼中看不出任何表情,手上动作却毫不含糊。

    杜雪衣防身的袖箭均被收走,她也知道此时讲道理没用,再说自己也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寄希望于有人发现了。

    她方才察觉到危险,已退到香案旁,此刻她双手胡乱在案上扫过,试图弄出些声响,情急之下就是碰不到任何东西。

    杜雪衣眼中的世界慢慢褪色,沙狼的轮廓也渐渐模糊,到最后只剩下白茫茫一片,这具身体仅剩的视觉、听觉、嗅觉也缓缓消散。千钧一发之际,她不知哪只手终于扫到了案上的一只香炉,砰的一声响,碎的彻底。

    就在此刻,院中一股巨大掌风平地而起,刹那间禅房内所有门窗都被从外破开,顷刻间沙狼便被掀翻在地。

    那人还未踏入院中,就已轻而易举将沙狼击败,待得杜雪衣眼睛能正常视物时,沙狼早已不知所踪。

    杜雪衣一手扶着香案,一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杜雪衣果然收的都是些邪魔外道,我看哪,银刀门就是这么堕落的。”钱老悠然走进房中,语气极尽嘲讽,“他们从不讲江湖道义的。”

    “钱老倒是把自己撇的清。”杜雪衣强撑起身体,努力想找回些许气势。

    “林姑娘倒是挺能说会道的,不知是否确有真才实学。”钱老又是一掌,禅房的大开的门窗顷刻间都回归原位,“怎么说我刚刚也算救了你一命,你如果敢耍什么滑头......你知道后果的。”

    “怎么?钱老怀疑我的能力?”杜雪衣冷笑,“刚才这两掌,在之前,你恐怕没那么容易使出来吧?刚梅三姑和卫掌门就没同你提起?哎,不知道他们那点悟性,在我的指导下,精进了多少。”

    钱老适才正是去确认了此事,也知道杜雪衣所说并非虚言,正要让杜雪衣说出第六重的法门,却听又有人进了院子。

    “钱老!打扰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妩媚至极,又难掩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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