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柔若看着一群哭唧唧的长辈，一整个手足无措。
自然不知道从她走之后，诏狱中，李大萍已经陷入癫狂，眼珠猩红，口吐狂言，像个神经病，一看就不正常。
“南明离岛，竟是南明离岛郑家，哈哈哈哈，偏我还以为郑柔若命好，和那位同名，没想到竟然会是同一个人，老天，我不服！”
李大萍歇斯底里不住挣扎，纵是被绑在十字架上，也差点控住不住她挥舞的四肢，这副模样倒像是朱雀卫受伤严重之后那般癫狂。
事实也果真如此，李大萍肌肤不断充血，青筋暴起，眼白瞬间猩红异常，就跟个走火入魔的修罗一样，明明没有武力，却让人毛骨悚然，汗毛都不由得立起。
锦衣卫什么世面没见过，但像李大萍这样说疯就疯，疯了之后暴躁狂躁的，还是头一个。
没见大家伙都不由自主搓胳膊上立起的汗毛和鸡皮疙瘩嘛。
最后还是公羊明拍板决定，买这个烫手的山芋给元昊扔回去，以他的身份，这个黑锅一定能好好背起来。
至于被惦记的元昊？现在还在郑柔若面前哼哼唧唧呢，哪里知道黑锅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你分心，你就让我一起嘛。”光嘴上撒娇还不够，两手扯着郑柔若的衣袖来回摇晃，郑柔若还是头一次发现他如此“娇滴滴”，幸亏没哭出来，不然她还害怕自己伤眼睛。
可元昊好像铁了心似得，无论她怎么说都不行，中心思想就一个意思，担心她，也要跟着北上去宁州。
郑柔若……
郑柔若哄了又哄，许下无数承诺割地赔款，就是不行，就要跟着去，时间一长她也没了耐心。
刚刚应付长辈和下面那群侄子已经很费劲了好嘛，谁能想到还有一个元昊更加难缠，一时之间额角青筋一跳一跳，伴随着手上的鞭子抽在地上啪啪作响，“差不多点得了，我劝你见好就收。”
“不行，我就要跟你去，青龙卫武功高强，一定可以保护好我，关键时候还能保护好你。”无论郑柔若怎么说，元昊就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姿态，拒不配合，气的郑柔若真想抽他一顿。
“我是去打仗，要什么护卫，再说了，青龙卫打得过我吗？”郑柔若揉着脑袋头疼得慌。
“万一……”
郑柔若打了个哈欠打断元昊的话：“没有万一，就算真有那个万一，你的青龙卫也没用，听话，早点回去休息，你别给我添乱。”
简直了，太子殿下要跟着她上战场，朋友，你玩呢？
郑柔若都无语了，元昊此人心机谋略样样不缺，但就像他曾经的名字一样，“贾凛然”，“假凛然”，身体虚得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趴菜，你跟着北上能干嘛，水土不服吗？
到时候她是照顾元昊啊，还是打仗啊，真会捣乱。
“可我担心你。”
元昊眼眸沉沉，撇着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1眼巴巴盯着郑柔若眼睛都不眨，好像这样就能让她让步一样。
郑柔若无奈的厉害，又困又累，明早就要带军北上，周身充斥着不耐烦和无力，怎么就说不通呢，你跟着我北上那才是扯后腿。
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眼看好好和元昊说这条路是走不通，郑柔若干脆利索，在他眼睛发亮的瞬间移到身后飞身跳跃，以手做刀劈在元昊脖颈，眨眼间撒娇的男人已经成功昏睡过去。
“来个人。”郑柔若冲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说了一声，下一秒四面八方不断有黑衣人出现，跳下院子从郑柔若怀里接过元昊。
郑柔若看着眨眼间就站满院子的人，乌央乌央一大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赶集。
好家伙，神武卫、金武卫、御镇卫……
除了负责处理暗卫、训练暗卫的武司卫之外，手下的暗卫来了个全乎。
就连平日里隐藏在望舒苑和烂柯亭中的黑羽卫，听到消息也迫不及待换了身衣服赶了回来，额角的汗珠还在，着急忙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郑柔若要卷起家产跑路了。
“你们这是？”
“嘿嘿，主子，您明早北上，那我们？”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把神武卫的老大郑道推了出来，满怀希冀希冀望着郑柔若，眼里全是藏不住的雀跃。
打仗，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
往日里大家都隐在暗处见不得人，好在跟了一个好主子，还有换职的时候可以出去浪，没看郑道现在都快成了主子的半个侍卫么，经常性出现在主子周围，时间长了主子也就适应他的存在，现在神武卫和普通侍卫除了他们武功高些，没什么区别。
郑柔若也知道这群人好斗，武者嘛，就没有几个不好斗的，但凡手上有点功夫，就总想着跃跃欲试一下，更别提她手底下这群人，功夫那都是个顶个的好。
知道他们想跟着一起走，郑柔若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已经提前把消息给清风寨送了过去，让他们等在半路上跟队伍会合。
当年那群土匪被郑柔若收编之后，除了想要科举的文人之外，老弱妇孺留在寨子里生活，其他青壮年全部经过严苛的部队化训练，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
只不过全部离开也不合适。
“主子，可有为难？”郑道见郑柔若面色踌躇，被推的没办法，试探询问。
“你们想跟着去宁州我不反对，但是得留下一半人，除去武司卫，剩下的七卫中留下一半的人，我需要你们帮我保护府中的亲人，顺天府军队调走一大半，安阳王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郑柔若把选择给他们：“至于哪些人跟我走，哪些人留下你们自己决定，留下的人等我们回来，我可以把你们调去曾外祖父的军队，相信我，姑妄周边的仗一时半会打不完。”
郑柔若鸡贼的很，先是大饼画下去，又把问题给他们抛回去，到头来自己手上除了沾上一手油，什么都没损失，那群激动的少男少女已经混战打了起来。
“输的留下！”
“打就打，谁怕谁！”
刚放了两句狠话，就又扯成一片。
郑柔若懒得看猫狗打架，知道他们不会下死手，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压根忘了被打晕的元昊刚刚趁乱被人扔进卧室，还没来及送回去，她都没看床上一眼，就这么沉沉睡去，等元昊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身边的小宝贝挂着甜甜的笑睡得舒服，小呼吸喷在脸上比羽毛更加轻柔，这么大的惊喜，乐的他半宿没睡。
郑柔若一醒来，对上的就是元昊浓郁的黑眼圈，和支起脑袋发麻的胳膊，幸亏反应的快，不然现在已经伸手把元昊拎起来扔到地上了。
“我好看吗？看呆了？”元昊左手撑着头靠在床上，见郑柔若睡眼惺忪，右手没忍住捏捏她的小脸蛋，动作肆意潇洒，有一股风|流在里面，胳膊已经麻得没有知觉，还在这儿耍帅。
郑柔若无语的厉害，看着元昊冻死迎风站，也不知道这身包袱哪来的，漠然地看着他：“眼底全是黑眼圈，你说呢？”
“黑，黑眼圈？”元昊正想着酝酿一下粉红色泡泡呢，猛地听到黑眼圈三个字，看见郑柔若瞳孔倒映着自己衣衫凌乱，浑身莫名有一种落魄，眼神慌乱得不行，就害怕从她眼里看出来嫌弃。
急急忙忙起身要去后面收拾一下，却忘了胳膊已经发麻，嘭地一声倒回床上，脸上的惊慌还来不及收敛，整个人很尴尬。
元昊可太知道郑柔若喜欢美貌的男子，这么多年他能占据郑柔若的心神，靠的就是这张美貌的脸。
扑腾不起来，郑柔若干脆把被子往元昊身上盖去，自己率先起身往后头走去洗漱。
洗漱完回来，元昊正好缓过劲来，抬头一看，就见郑柔若身穿墨色铠甲，青丝在头顶束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手上握着一柄陌刀，刀柄黑金色，这是独属于郑柔若的武器。
腰间一抹红色若隐若现，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免不了调笑一声小姑娘爱俏，熟悉的则了解的很，那是郑柔若的鞭子，上面满是倒刺，抽下去皮开肉绽。
元昊起身看看外面的天色还黑着，想继续纠缠一下，摸到后勃颈疼痛，想起昨天被砍了一手刀，眼珠子一转想到双方实力差距，决定先把人送走，自己再行动：“大军已经在城外等着了吧，一路顺风，多保重自身，我等你回来。”端的温润无双，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多乖巧。
放在别人身上正常的行为，出现在元昊这里，反倒不正常。
郑柔若太懂他，眼珠子一转绝对没有好事，他那点心思好懂的很，无非是打算着自己先走，他在后面悄悄跟着。
到时候已经走到半路上，就想让他回去也不现实，只能带着一块。
时间紧急，郑柔若没空继续苦口婆心劝阻，只能用绳子把元昊绑起来，丢到美人爹爹面前，然后把留守在府中的暗卫派出来，顺手解决掉元昊身边的青龙卫，和他绑在一起。
这才放心带着属下打马朝城外奔去。
提前已经放了话，元昊这段时间就在郑府带着，府中主人轮流带着暗卫看守，在她到达宁州之前，元昊不能踏出府中半步。
郑柔若的做法取得了大家一致好评，万岁爷同意，郑皋同意，唯一有意见的不服气的，可能就是元昊本人，和他身边一块被绑住的青龙卫。
但是不重要，现在的郑府已经进入军备阶段，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除了跟随郑柔若上战场的暗卫之外，其他暗卫全部占领整个郑府，把他们看的严严实实。
少数服从多数，他们十几人面对上百个身手利索，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是真的不够看。
况且下命令的人是郑柔若，就连元昊哼哼唧唧半天也不能做什么，只能被动接受。
顺天府城外，举目望去一片黑压压的身影，鲜艳的旌旗迎着朝阳随风飘扬，明亮的铠甲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光泽，陌刀、□□、红缨枪、方天画戟等武器直插苍穹。
武器泛着凛冽的寒光被众人紧紧握在手中，城外马匹众多，这么多马蹄不时踏在地上轰轰作响，被众人极力压抑的煞气势不可挡，直冲宁州北上。
城门已经关闭，没有百姓送行，大军左侧只有万岁爷带领着郑皋和锦衣卫站立在那里，面容严肃端起一碗酒，祝愿大家旗开得胜。
郑柔若顶着自家老爹委屈的目光，率先干掉碗中的酒，冲万岁爷抱拳：“早上寒凉，您该回宫了。”说罢便打马率先离开，身后不断传来“大军开拔”的声音。
马蹄声扬起的尘土逐渐将军队淹没，大地震动，轰鸣声逐渐远去，整个城外一时之间倒和宁州的苍凉有些相似。
大军凛冽，明明还在城中，却莫名有一股血腥气在空中弥漫，肃杀四起。
姑妄，风雨飘摇。
元昭和郑皋就这么站在原地呆呆看着远方，直到烟尘散去，大军消失在远方。
“回去吧，从今日起，顺天府算是彻底乱起来了。”元昭无力叹息，盯着老友控诉的眼神，率先上马车往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