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柔若被贾凛然抱在怀中匆匆上了郑府的马车，做足了位高权重首辅千金的姿态后，这才在一行侍卫的拥护之下，带着人浩浩荡荡往郑府赶去。

    而留在承恩公府的一小撮人藏起心中看好戏的期盼，也在承恩公错乱的脚步下向他告辞。

    等客人全部离开之后，承恩公温和的笑脸再也维持不住，猛地落下来，“啪”一巴掌就打在了左丘倩脸上暴怒道：“废物！本公是让你教好郑家小儿，不是让你逞一时之勇给她下马威！”

    承恩公看着眼前的女儿眼里再无平日那般宠溺，他只要想到刚刚那么多人丝毫不给承恩公府面子，随着郑家小儿的离开也都纷纷离开，忍不住心头暴虐，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蠢货。

    自从五年前安阳王和郑府结了仇，作为太后母家的承恩公府就一直在被郑府一脉针对，显然是不死不休。

    他好不容易想到联姻的方法，只要把闺女嫁过去，大家成了一家人，还不愁相逢一笑泯恩仇吗？

    结果呢？

    太后的懿旨还没来得及下，左丘倩这个蠢货，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随便被人撺掇两句就口不择言。

    看看吧，那个商人之女没有半分损伤，她维持多年的好名声，只和郑家I小儿打了一个照面，便已经摇摇欲坠。

    承恩公绝对不承认他精心教养的女儿会抵不过郑家小儿随意一击，只以为左丘倩在大家的追捧下，猛地面对比她地位更高，更得众人喜爱的郑柔若，心下憋闷，这才在慌乱中昏招频出。

    “父亲。”

    左丘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空旷的宴会厅和凌空一巴掌让她昏了的头脑重新清明起来，只是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就被闻言赶来的姨娘打断：“老爷，您可不能怪咱们倩姐儿，这都是郑家那个小孩惹出来的祸。”

    话音未落，承恩公脚下已经跪了一个貌美妇人，此时正伸出一双素手攀扯着他的裤腿，哭的一脸风情呢。

    这妇人便是左丘倩的生母，承恩公府上最得宠的妾室，此时这妾室见承恩公面色不渝，抽抽泣泣间颤抖着肩膀，把怒火转移。

    “公爷，今日之事确实是倩姐儿鲁莽，可鸿渊这个做大哥的，怎么也不阻拦一下。妾知道妾的身份让鸿渊看不上，可倩姐儿到底是他妹妹啊。”

    这么一番祸水引东矫揉造作，果然成功将承恩公的怒火转移到一旁的左丘鸿渊身上。

    如果郑柔若在现场的话，一定会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瞧瞧，这才是人才呢，只有一句话的事儿。

    “孽障，还不跪下！”承恩公转头就对上长子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顿时升腾起比刚刚还要愤怒的情绪，杵着手里的龙头拐杖就要往左丘鸿渊身上抽。

    “哼，此事与我何干，行事无度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宠妾灭妻的父亲做榜样吗，上行下效罢了，您又何必生气，消消气，气大伤身。”

    左丘鸿渊半点好脸色都不给承恩公，轻轻抬起眼皮嗤笑道，从头到尾他没看左丘倩母女一眼，仿佛在他眼中，那两个人是个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元辰站在他身后，狠狠咬着嘴唇才没笑出声来，她今日才发现，左丘鸿渊原来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人，气大伤身，这是隐晦的在骂承恩公短命鬼吧？

    “你，你，孽障！”

    “小心！”

    承恩公被这个孽子气得面红耳赤，当即也不打算给他颜面，挥起拐杖直直往他头上打去，见此情状元辰哪里还笑得出来，赶紧抓紧左丘鸿渊的胳膊，把人带到一旁。

    “你怎么还在？”左丘鸿渊正低着头冷笑，他没想到承恩公会下死手，等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晚了，如果不是被人抓住胳膊，现在还活不活着都是问题。

    等他一回头，看到定王府世子的时候，他俩多年好友如今被对方见到自己难堪的一面，心下不免羞愤。

    “幸亏我在，不然你就被打死了。”元辰冷笑地将左丘鸿渊推到一旁，对上承恩公满眼无措做出恭敬装：“晚辈年幼不知事，刚刚没有离开，也是因为和鸿渊约好一起用饭罢了。倒是没曾想，承恩公府一介庶女姨娘，竟然能站在嫡长子的头上放肆，晚辈多谢公爷给晚辈开眼。”

    “你，你！”

    对于承恩公一脸快要厥过去的神情，元辰完全不当回事，宠妾灭妻，重嫡轻庶，这样无耻，难不成很光荣吗。

    只冷笑一声，继续给他心口上插刀：“公爷，晚辈好心提醒您一句，不论在您府中，您想把这口黑锅扣在谁身上，在外人眼中，都是您府上的庶女，把郑府百年来第一个嫡长女气到晕厥吐血，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如果是您，就麻溜带着祸害上门负荆请罪，说不定还能让郑府下手轻点。”

    “我们哥俩约好喝酒，晚辈告辞。”元辰说完之后对着承恩公拱拱手，然后扯着左丘鸿渊大步离开。

    两人刚出府上马，左丘鸿渊再也忍不住问道：“你不是一向和郑府大小姐关系亲密吗，怎么不着急去看她？”

    元辰满脸都是这你就不懂了吧，“她长命百岁好着呢，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如果我是你，当场就是一脚踹上去，怎么可能留着一个低贱的妾室放肆。”

    “我还有弟弟。”左丘鸿渊苦笑。

    “你那弟弟，算了吧，一丘之貉。”元辰含糊。

    “是沣儿，不是清河。”左丘鸿渊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和元辰往酒楼去，“这个时辰清风斋没位子吧？”

    “不慌，我有令牌。”元辰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只见上书四字：清风明月，这是清风斋幕后东家给好友的令牌，顶层包厢全是东家给好友留下的，面对左丘鸿渊好奇清风斋东家是谁，元辰急忙转移话题：“去喝酒前，先跑一趟烂柯亭，郑柔若真是让我大赚一笔。”美滋滋说道，她就知道郑柔若一出门就会找事，提前已经买好赌注，这下赚了不少银子。

    “今天真是大赚一笔！”与此同时郑府中，郑柔若满嘴是血，第九挡不住她奔向银子的热情，五短身材坐在床上，冲着一众满脸担忧的长辈灿烂一笑，拍着大|腿和绿衣笑出花来。

    “什么大赚一笔？”郑皋上前，不动声色将搂着自家闺女的贾凛然隔开，温声一笑，扭头直另一边却用一种看狼外婆般的犀利眼神看向贾凛然，小子，离本首辅的宝贝闺女远一点，张嘴无声说道：老男人。

    谁也没想到，他不过是往南出巡了一趟，怎么一回家闺女跟人跑了？

    这可把一直致力于要拆散他俩的郑皋气得不轻。

    果真是贾凛然那个臭小子是个黑心肝的，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外祖父教导他。

    郑柔若完全没看到美人爹爹和贾凛然之间的官司，她自己还浑身一个激灵说错话呢，只好怯怯看着长辈们乖乖说道：“我去承恩公府前路过烂柯亭，买了我今日会惹事的赌注，现在赢麻了。”

    她万万不能让长辈知道赌场的东家是自己，不然平日里再溺爱她，现在也会挨揍。

    见成功糊弄完长辈，郑柔若本着夜长梦多的原则，只躺在床上来回打滚，嘴里还不住哀嚎着：“诶呦，心口好疼。”说着就在全家无语的目光中，颤抖地伸出手，眼里仿佛没有定点满是虚无，虚弱说道：“京师不利于修养，女儿觉得该是去庄子上静静心，好好休整一番，多带一点人手，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呢。”

    宋嫣然抽搐着嘴角接话：“你想带哪些人？”

    “就爹爹这次南巡带回来那些孤儿呗。”郑柔若麻溜说道，还不忘维持自己虚弱的人设。

    “那是我准备调|教好保护你的。”

    郑柔若完全不在意自家美人爹爹不满，嗤笑：“我自己来。”刚冷笑完，才想起自己虚弱着，缓缓挪动小脑袋，移到床边郑皋腿上，讨好一笑。

    郑皋……他小闺女向来是个柔弱的外表，内里朗心似铁，整日里混不吝能称得上京师头一号嚯嚯头子，除了演戏的时候，多会儿就见过她这般乖巧呢。

    郑皋一时不察，被小棉袄撒娇心都要化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宋嫣然要阻止之前答应下来：“你要什么爹爹都同意。”俨然一副闺女最大的模样，根本没看到夫人冷笑连连的脸。

    就知道有你这个女儿奴办不成什么事儿。

    “那我陪表妹去休养吧，姑父？”

    贾凛然刚开了一个头，就被郑皋打断：“你去什么去，给你布置的课业做完了吗，策论写了吗？你要去哪？陪谁？”

    郑皋接连质问，越问越理直气壮，他是亲爹来着，难道还怕贾凛然一个小屁孩不成？反正他今年也十三岁了，马上就要能定亲的时候，怎么着都抢不走他白白嫩|嫩的小闺女。

    此时的郑皋还不知道他闺女已经心下松动，就算贾凛然是个太监，也是她的太监，如果未来贾凛然有了别人，郑柔若不介意把他变成太监。

    “老师，我……”

    “回去写策论。”贾凛然话还没说完，就被郑皋忍着气推出去，接着转头对外面伺候的人说道：“收拾东西送大小姐去庄子上休养。”庄子上也行，好歹没有狼崽子。

    人都被郑皋推出去，郑柔若突然想起这次回京的目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和郑皋招呼一声，便从窗户上飞了出去，趁着月色朝着西厂飘然而去。

    “德哥，干爹在吗？”郑柔若向面前年轻阴鹜的小太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问道。

    这人是花巡的徒弟林德，夜色沉如水，林德猛地得到声音，目光便凌厉起来，等看到郑柔若时这舒了一口气，谄媚道：“诶呦大小姐诶，您叫奴才小林子便成。”

    “那可不成，赶明儿您成了人人敬畏的德公公，那时候咱们不就生疏了嘛。”

    郑柔若心情好，看见林德弓着腰，都替他累得慌，一把把人拽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意味深长道：“谁还没有取代干爹的心思呢。”

    “噗通”一声，林德满脸惊慌赶紧跪在地上，嘴里不住求饶：“姑奶奶，奴才对师父那是忠心不二啊，一点旁的想法都没有。”

    “起来，你总跪来跪去像什么话，我不就随口一说嘛。”林德顺着郑柔若的手劲起身，听她说话中气十足，心下不住腹诽，这哪有传闻中病弱膏肓快要不行的模样，还有，她不是出城去庄子上养病了嘛？

    还不等林德寻思完，就听见郑柔若继续说道：“野心这个东西谁没有呢，只要你忠义在身，干爹可是你师父，还能拦住你往上走的路不成？”

    郑柔若今日有事，她估摸着干爹派人应该就是林德，想着往后要长相处，便隐晦提点了一句。

    见林德正在思考，站在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跳下椅子后径直朝着刑房走去。

    最近犯人是越来越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