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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妖怪们(4)

    江市小妖怪苟活联盟群里有两百多只妖怪,有做大胃王的猪猪精,有做唱歌主播的画眉精,有做网约车司机的螃蟹精,甚至有做医生的花蛇精……妖怪们隐藏在各行各业,像人一样生活。

    它们每天在群里聊天,有发自己直播链接的,吆喝“家人们来捧捧场”;有发鞋的,问“哪一双好看点儿啊给个意见”;有发自己结的果子的,“今年的冬枣熟了,想要的扣1”;还有组队打游戏、相约爬山、拼团修炼,等等等等。

    每天蕉娇都看得乐不可支,连苦哈哈的修炼也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而且——

    “最近附近的小动物可真多。”崔奶奶提着水果笑眯眯回家,“我竟然在树上看到了猴子。”

    “喳喳——喳喳——唧——”

    崔奶奶看了一眼窗外,“哟,鸟儿也多,花花绿绿的。”

    蕉娇接过水果,放进冰箱,窗外一只白兔一闪而过。

    “呀,隔壁还喂了一只大公鸡。”崔奶奶走上阳台,眯眼仔细瞅,“真漂亮。”她的身后,两只松鼠抱着松子儿正咔哧咔哧剥皮儿。

    小妖怪们不仅线上蹦跶,线下也蹦跶。各种各样的小妖怪陆陆续续出现在蕉娇身边,走哪儿跟哪儿,还有只有钱的鸡精在崔奶奶隔壁买房了。

    老太婆似乎想开了,没那么生气了,也或许是蕉娇的努力修炼起了作用,老太婆终于愿意搭理蕉娇了。蕉娇忐忑的心终于放下来,忍了很多天的问题也一股脑儿倒出来——

    “姥姥,程橙和彦燕说没有武器,我的梦也是假的,那你的武器从哪儿来的啊?是不是你搞错了啊?我脖子上的到底是什么呀?”

    “姥姥,你是古宅出来的妖怪吗?你这么厉害,连真身也能隐,到底是什么妖怪啊?”

    “青碗里的灵气又是怎么回事呀?为什么只有我能感受到,其他妖怪却不可以?青碗里的灵气会一直这么纯这么多吗?会不会被我吸完啊?”

    老太婆一个问题也没回答,“你最近挺开心啊。”

    “是啊。”蕉娇眯眼笑。

    “为什么?”

    “啊?”没想到老太婆会问这个,蕉娇想了想,“因为认识了很多妖怪。”原来有这么多的妖怪生活在人类世界。真好,以后她也可以和这些妖怪一起玩了。

    “你嘴上说你愿意当一辈子人,像人一样谈恋爱,读书工作,交朋友,可是你最开心的还是和妖怪在一起。”

    蕉娇一愣。

    “人就是人,妖就是妖。”老太婆一针见血,“你装不了一辈子的人。”

    “不是这样比的。”蕉娇顿了顿,“我喜欢人,也喜欢妖。做人的时候我有做人的快乐,做妖的时候我有做妖的快乐。不过——”她顿了好一会儿。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也装不了一辈子的人。”她叹息一声,“如果人和妖能同时存在多好啊……”她既可以和人玩,也可以和妖玩。

    老太婆冷哼一声,“痴人说梦。”

    “那怎么不可以嘛?”蕉娇话里带着一股天真的笃定,“我们本来就存在呀,人也本来就存在呀,我们不伤害他们,他们不伤害我们,一起生活多好啊!”

    “妖不伤害人,人可不会放过妖。”老太婆咬牙切齿。

    “过去的事咱们就不纠结了,人杀妖,妖杀人,算得清楚什么?”蕉娇倒看得挺开,“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努力让人接受妖怪嘛。”

    “我们妖怪低人一等不成,凭什么要我们去求着他接受?!”老太婆跳脚。

    “没有低人一等。只是现在咱们在人的地盘嘛。我们想要在人的地盘生活,是要人同意嘛……”蕉娇偏偏头,“姥姥,是我们妖怪被人拉开了差距,如果我们想赶上,过上更自在的生活,那当然得我们自己努力呀,总不能盼着人主动给我们吧……”

    “呵,好笑!”老太婆一下子炸了,“他们当然得给!他们当然得退!地球万物共居,本来就是他们人过分,不是我们妖不努力!是他们打破万物循环规则,无休止地侵占其他物种的生存空间,在一条错误的路上狂奔——如今你却要我们妖也卷进来,怎么,成为第二个人类吗?像他们一样痴迷自己创造的文明,摧枯拉朽地破坏自然文明吗?或者像他们一样为了强大不择手段?!”

    “姥姥,我不是这个意思……”蕉娇吓一跳。

    “呸!”老太婆不理蕉娇了。

    蕉娇没想到她随口说的话老太婆会这么生气。她也只是胡乱想想而已,做不得真。但是老太婆好像当真了,不管蕉娇如何道歉,一声不吭。哎,这次不知道要过多少天老太婆才愿意跟她讲话了。

    “姥姥,真的对不起……”蕉娇不知道第几次自言自语了,“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也没说妖要像人一样霸道……人确实不对……”

    “姥姥……你别不理我嘛……”

    “姥姥……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姥姥……”

    “青芜山里有一盏灯,你去给我找来。”

    蕉娇眼睛一亮,“姥姥,你不生气了?!”

    “哼!”

    “我找来你就不生气了嘛,好不好?”

    “哼!”

    “姥姥……”

    “你一个妖干嘛老替人说话?”老太婆生气。

    “……也没有吧。”蕉娇心虚。

    “是不是人不对!”

    “是,人不对。”蕉娇顺着说。

    “哼。”老太婆没那么生气了。

    蕉娇松了口气。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老太婆不耐烦。

    “现在就去啊?”蕉娇犹豫,“两天后是《点石成金》海边站录制。”

    “来得及。”

    青芜山在这个城市最南边的一个城市,从江市过去,大概三个小时的飞机。

    三个小时后,蕉娇一个人降落青芜市机场。

    江市是一个潮湿的城市,冬天阴雨不绝,而青芜市与之相反,一落地蕉娇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青芜市一年四季都是热的。

    蕉娇招了辆出租车,“您好,去青芜山。”

    “哟,去不了,现在谁还去青芜山啊,那么大的火!”

    蕉娇一愣,“青芜山起火了?”

    “半匹山都烧没了,还在往东南方向烧呢!”

    蕉娇一惊:“没人救火吗?”那得死多少动植物啊!

    司机生气地瞪她一眼:“不看新闻啊!怎么没人救?!咱们政府和百姓都在救,不眠不休抢了三天三夜了,可这火这么大,止不住啊!”司机又瞪她一眼,开走了。

    蕉娇又拦了一辆出租车,“你好,去青芜山。”

    司机打量她两眼,“看了新闻来的吧?小姑娘别去了,志愿者太多了,都在山下堵上了。”

    最终,蕉娇坐上了去青芜山的公交车。

    公交车还没到青芜山下,蕉娇就远远看到了冒烟的山脉。车上的人也看到了,连连叹息。

    “真的太大了,抢不赢呐!”

    “十几年难见的大火啊,怕是要烧个精光!”

    “今年雨水少啊,又干又热,造孽哟……”

    蕉娇看着红彤彤烧着的远处,睫毛一抖,仿佛感觉到火舌撩上了她的身体,又烫又痛。

    “姥姥……”蕉娇欲言又止。她一个植物精很怕火的。

    到了青芜山下,热浪滚滚而来。

    “撤退,撤退,这边的隔离带保不住了!去挖下一条——”

    救援车、物资队、志愿者,指挥中心,许许多多的人灰头土脸跑下来,朝新的救火方向驶去。这么大的山火,扑灭是扑灭不了的,只有根据火的走势,提前砍伐出隔离带,阻断山火蔓延。

    蕉娇一身绿裙子,挨靠着树,在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中毫不起眼,她悄悄释放出根丝,根丝在土下蔓延开,几秒后她跳起来,“呼——呼——好烫!”

    山火比想象的烧得深,地里也烫得很。蕉娇揪着变黑的根丝,痛得龇牙咧嘴,“姥姥,要不过两天再来吧……”

    “救救我……”

    “救命啊……”

    “烫死我啦……”

    “呜呜呜好痛啊……”

    青芜山的植物们哭泣着。

    蕉娇抿唇,灯可以过两天找,但植物们一会儿就得被烧死……可是,可是她怕火啊……

    “根丝是你的本体根,和你的本体一样脆弱,抵抗不了火。”老太婆开口,“你换成蕉丝。”

    “行。”蕉娇的蕉丝冒出来,轻盈如雾,穿过草丛树丛——滋啦滋啦,被火烧成灰灰,“哦豁。”

    虽然蕉娇看不到,但是老太婆翻了个大白眼,“蕉丝是你修炼出来的东西,形随心动。把它想象成最坚硬的丝,拿出你的防御心!”

    蕉娇缩回手,“不行不行……它可防御不了……啊——”蕉娇突然腾空而起,“怎、怎么回事?”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防御不了。”老太婆话音一出,蕉娇身形一空,又蓦地掉下去——朝着山火最旺处掉下去。

    “啊啊啊啊——姥姥——”

    “轰——”火光蓦地一亮,“啊啊啊啊烤熟了——”

    “姥姥救我——”

    “姥——姥——”

    千钧一发之际,紧闭双眼的蕉娇双手一张,无数金色蕉丝如烟花般绽放,“护!”四面八方,层层炸开,又层层聚拢,一个金色的球出现在火正中。球砸在地上,“哎哟——”蕉娇的声音从里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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