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一天前,荣氏身边的李嬷嬷趁着当值的空闲来找秦苑桐汇报情况。

    李嬷嬷和陈嬷嬷虽然同在荣氏身边为其做事,但陈嬷嬷在侯府待的时间更长,为人手脚勤快,因此荣氏对她更青眼有加。李嬷嬷爱财如命,又贯会偷奸耍滑,平日里不得荣氏喜欢,得到的赏钱自然也比不了陈嬷嬷。

    秦苑桐正是拿捏住了这点,用银钱买通李嬷嬷定时前来汇报陈嬷嬷的动向,又不告诉她意欲何为。

    当得知陈嬷嬷来过敛芳阁后,秦苑桐当即去查看了她和星夭的住处,果然和上一世一样,星夭那里多了一副来路不明的手镯。

    秦苑桐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星夭以免打草惊蛇,而她则在夜里亲自把手镯放到了陈嬷嬷那里,准备来个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

    此后一切照旧。

    如今摆在证据确凿,陈嬷嬷狡辩无能,荣氏气得干瞪眼,其余丫鬟婆子低眉顺眼,连大气也不敢出。

    管家叫几个护院小厮把陈嬷嬷拉出去,行刑的工具赫然陈列在眼前,陈嬷嬷吓得抖如筛糠,一张嘴什么都要往出说,但此刻已经没人相信她。

    在陈嬷嬷断断续续的哭喊中,秦苑桐走出来和准备行刑的小厮说了几句话,她撩起衣袖,准备亲自行刑。

    秦苑桐上一世跟在谢辰身边多年,除了杀人外最擅长的就是逼供。

    她自然是知道怎么打效果最好。果然,一板子下去就让陈嬷嬷哭天喊地,秦苑桐趁机询问兰氏的死因,陈嬷嬷一脸茫然,倒是原先被管家指派过来的几个护院小厮神色有异。

    秦苑桐又问起兰氏留下的东西,陈嬷嬷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哭得肝肠寸断,有些围观的人于心不忍别开目光,就连星夭都有些看不下去。

    但秦苑桐面不改色,又打了几板子后,慢条斯理地说起一桩旧闻。

    过去灾荒时有主人家惩处奴仆,在鞭子上裹了辣椒抽得其皮开肉绽,人被打得奄奄一息,主人家为了不浪费生剥掉奴仆身上的一层皮,待其死后把皮肉炼制成油,骨头丢弃出去还不等野狗来叼,就有无数饿疯了的人过来抢。

    陈嬷嬷听到一半直接吓晕过去,其他为荣氏做事的婆子丫鬟也被吓得背后冷汗不止。

    见状秦苑桐直接停手,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这一次,星夭不会再无冤枉死,敛芳阁也不会被荣氏霸占后拆除,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最终管家念在陈嬷嬷年事已高,没打完的板子就算了,只等她醒来后将其驱赶出府。

    荣氏虽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不过于她而言,少个使唤的下人也不算什么。

    但今日过后,荣氏不再敢轻易对秦苑桐出手。她想起午后和秦苑桐对视时,对方眼里的冷漠和凶狠彷佛要撕掉她身上的一块肉,那绝不是一个十四岁少女该拥有的眼神。

    当初谢辰把这个丫头捡回来时荣氏就一直看她不顺眼,浑身又脏又臭不说,还有一双像狼一样的眼睛,荣氏每次和她对视都心有余悸。

    本以为随着年岁的增长,兰氏会把那个丫头调教的和她一样温顺贤良,兰氏一死,秦苑桐自然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可今日一见,幼狼终究没变成羔羊,不过是批了层乖巧的皮,内里还是和狼一样的凶狠可怖。

    *

    一个星期后,风和日丽。

    连下几天的雨终于停歇,趁着今天阳光温煦,星夭把面糊,小刷子,胭脂水粉等东西取回来,好奇地看秦苑桐把它们搅拌、涂抹、晾干。

    “小姐,你说待会儿要给我看大变活人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秦苑桐手未停,对着镜子仔细描摹眉毛。她现在的容貌还未完全长开,把女子细长的柳叶眉描画成男子独有的剑眉后,遮去下半张脸,旁人还真认不出她是男还是女。

    秦苑桐再依照记忆中的易容之法给自己依次更改面部特征,最后换上星夭偷偷买来的一身男装,折扇一摇,窈窕少女就变成了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少年。

    星夭一时间看呆了,她捂着嘴拉着秦苑桐的袖子左看右看,心里高兴之余也在疑惑,小姐怎么还懂得这些?

    秦苑桐笑着拂开她的手,“其实这不算什么,等之后有空了我也把你好好改造一下。”

    “啊?”星夭低头,“我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呀,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变成男子呢?”

    秦苑桐笑笑没再解释。

    她打算等查清楚兰氏的死因,拿回兰氏留给她的书信后就带星夭一起离开这里。

    上辈子为谢辰卖命那么多年,她都快忘了为自己恣意而活是什么感觉,听闻大邵有九州四海的好景,等此间事了,她要和星夭一起看尽大邵的繁华盛景,踏遍这万里江山长卷。

    屋外传来鸟雀的叫声,秦苑桐和星夭对视一眼,先前被买通的李嬷嬷又来通风报信了。

    那天过后李嬷嬷方知秦苑桐的厉害,她在府内见风使舵惯了,再加上看人的眼光毒辣,便在私底下把秦苑桐先前给她的赏钱一并奉还,还表示愿意为小姐做事。

    但秦苑桐知晓她的为人,非但没把赏钱收回来,反而又给了她一大笔银钱,条件是要趁着侯爷还未离府,要把侯爷身边的管家和几个护院小厮的动向按时禀报给星夭。

    李嬷嬷不知其中深意,只是日复一日地说明情况。直到几天前星夭告诉她只盯着一个叫小武的小厮就好,且一旦他出府就要过来以鸟叫声为暗号告知。

    今日小武出府,秦苑桐随即便从墙上翻出来跟了上去。

    小武一路上七拐八绕,好像是怕遇到熟人,为此走了许多常人不曾走的暗巷。等到了目的地,他却不走正门,反而敲开一扇偏门挤了进去。

    女扮男装的秦苑桐也尾随而来,她这一路跟踪还在好奇小武会去哪儿,没想到却是来到了邵京里最大的青楼。

    虽未进门,里面的境况却皆被秦苑桐收尽眼底。

    暗香浮动,莺啼燕语。有道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青楼的老鸨寻了人写下‘天上人间’四字作牌匾挂上去,此后这寻花问柳之地就变成邵京里有口皆碑的温柔乡。

    秦苑桐随龟公进门后直奔二楼,小武穿着粗布短衣,在一众衣着光鲜的男人里十分显眼。

    她找了个僻静之处坐下,一边观察四周环境,一边盯着小武的动静。

    台上的女子一舞完毕,周围的人爆发出阵阵喝彩声,有大胆者直接上前丢掷随身财物,女子对他们施以一笑。站在最外边的小武似乎也受到感染,从怀里取出钱袋朝里面丢。

    秦苑桐轻抿一口茶水,没想到这小武不过一个护院小厮,竟也学得富家纨绔子弟,一掷千金讨未出阁的花魁欢心一笑。

    小武虽然豁出去了老本,可他到底还是比不过这些家境殷实的富家子弟。等到身上财物所剩无几,小武又拿出来一个蓝色香囊。

    这个香囊样式新奇,做工细致,上有金丝勾勒成的喜鹊,扎口处缀有一圈绛色宝石,站在旁边的人不用费力就嗅得一股奇香,此物一看就非凡品。

    秦苑桐原本倚在屏风上脊背一下子挺直了,她看着小武手里的香囊,瞬间红了眼眶,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直接把桌上的空茶碗捏出一道碎痕。

    那个香囊对她来说太特别了。

    兰氏生前喜欢侍弄花草,侯爷就许敛芳阁里开满鲜花。到了夏末,兰氏会拣些落花枯叶和药材一起做香囊,凡是出自她手的香囊样子都很奇特,上有金丝勾成的动物,内里散发着奇香。

    往年秦苑桐会在入秋的时候收到一个香囊辟邪。

    今年她十四岁,又是一个秋天,只是不会再有人为她系上亲手缝制的礼物。

    兰氏死后,本就所剩无几的遗物也全都被焚烧掉,秦苑桐抗争不过,气急攻心至昏厥。

    而那本该留给她的香囊,现在居然成了护院小厮打赏花魁的玩物。

    不论这香囊是小武偷来的,还是从别的什么途径得来,都说明一个问题:秦苑桐此前的猜测没错,兰氏的死果然有隐情,这侯府远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这般简单。

    秦苑桐目睹蓝色的香囊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跌落到一堆金银玉器中,只觉全身血液倒流,无法言语的愤怒直抵胸口。

    但她明白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冷静,秦苑桐闭上双眼平复好心情。再睁开双眼时,花魁已重新上台,身姿曼妙,媚眼如丝,引得看台上众人更加疯狂,仅剩的几条通道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小武见状悄悄离开,他此行似乎只是为了见一面花魁。

    秦苑桐本想再跟上前,却终究是舍不得那只白白送人的香囊。

    她坐回位子,就见老鸨带着几个龟公拾起地上的财物清场,与此同时又挂出花魁头一回出阁的价钱,一番胜负定夺,最后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赢下今晚的洞房花烛夜。

    秦苑桐无心留在此处,只想拿回那个香囊。她在‘天上人间’三楼的回廊中停留片刻,最终把目标锁定在右手边的这间卧房,房中适时有女子的求救声响起,秦苑桐当即用力一踹。

    “你是谁?竟然敢坏爷的好事!”

    秦苑桐却是眼皮都不抬,略过眼前一堆白花花的肉,把目光锁定在床上梨花带雨的花魁身上。

    “爷问你......”中年男人话还没说完,秦苑桐就已上前卡住了他的脖子,她双目沉静,一双漆黑眼瞳在屋中烛光的照拂下显得格外阴郁。

    花魁香肩半露,见这陌生小公子突然闯进来打晕她的恩客后又朝她走来,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你......”

    秦苑桐脚步未停,只勾了花魁腰间的蓝色香囊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切皆被一个背靠栏杆,翘着二郎腿的少年看在眼里。

    待到秦苑桐走出回廊经过转角处的栏杆,他才轻轻唤她,“秦姑娘请留步。”

    秦苑桐回头,彼时天边一点残阳如血,同少年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并倒映在了她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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