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喜欢这样的气氛呀。

    绮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她虽然没参与玩乐但内心的愉悦并不比其他人少。绮容把这个场景看做是一幅画或者电影中的一帧：各种蜡烛、电气油灯和燃着火焰的壁炉构成了非常有层次感的单色图景。外面雨声大作，一阵一阵让绮容分辨不出那是海浪还是暴雨，房间里有充足的热量、食物、饮料和玩闹的对话声。月蕊刚才和夏槐她们搬了一下地方，挪到了离绮容非常近的位置，此时她就坐在绮容腿边不到半米处的座垫上不知笑着什么。

    摇曳的灯光照在她浅色的头发上，最亮的光斑有时候会因为她身体的晃动跳跃到肩颈和背部，盯着那光斑看会让绮容眼晕。

    那么，就看看别的画面组成部分吧。这画面里面离自己最近的——陆羽明，他依旧坐在那个位置，那瓶啤酒没有开过仍旧放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只是背过了身和另一张扶手椅上的休杰聊新的剧本。

    绮容是靠着沙发上的靠枕坐着的，这个角度完全看不见陆羽明的一点儿脸，在前景画面里面有个毛茸茸的轮廓，是最近的电子蜡烛给他勾的线。

    自己总是在去到一个新的地方、认识一群新的人的时候把所有人都扫描一遍，然后诚心祈祷那些看起来人很好的女生会主动来和自己做朋友，等待人群里面综合条件最好的那个男生过来表白。

    至少来到新的国度，目前认识的人里面还没有比他更好的人。

    可是说爱什么的……绮容希望他能只想跟自己暧昧一下互相索取点情绪价值，别真的喜欢上自己。

    归根究底，还是他真的和季修明太像，她怕自己又混淆。

    外面的雨声和风声越来越大了。众人还玩着，忽然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风吹起来敲在了长屋的屋顶上。绮容被这声音吓到了，在座位上抖了一下。

    月蕊马上转头来问绮容“你不怕吧？”，绮容摇摇头，月蕊拍拍绮容盖着毯子的腿以示安慰，又继续玩起来。

    休杰说他再去打个电话问问，离开了他原本的位置。

    陆羽明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声：“你刚才抖了一下，还说不怕？”

    “被吓到了一下，不能说明我害怕。”毯子太重，压得腿有些酸，她在毯子下的双腿稍微活动了一下，说：“待在这种环境，其实我还觉得挺舒服的。”

    “喜欢雷雨天？”

    绮容点点头，补充：“雷雨天待在房间里面，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她还喜欢在雨天坐车，轿车、带包厢的火车或者团队旅行的大巴车，要坐在窗户旁边。

    陆羽明认识的女孩好像有一大半都是这样，觉得在这种环境待在屋子里面特别有安全感，他都知道还有哪些充分不必要条件：温暖的食物和茶水、舒适的床、猫或者狗，以及他的陪伴。

    “这种环境要不要找个人靠靠？”陆羽明耸肩，有点希望绮容能靠过来，让她在清醒的状态下复刻派对那时的场景相互都好好感受一下，他可能还会特意让别人注意到绮容靠在自己身上……

    “靠在你身上？我试过了，不舒服。”绮容拒绝，其实稍微有点儿心动——毕竟她有肌肤饥渴症，还是很喜欢贴贴的，但是跟不熟的男的不行。

    “那天你不是坐哪儿都不舒服吗？那天的衣服不舒服，我今天的衬衫还挺像儿童玩具的质感吧？”

    绮容掐了一下他的灯芯绒衬衫，她是在那件衬衫最远端下的手，连他的内搭都没掐到。

    其实相比毛绒玩具或者毛毯，这质感更像舞蹈室的换衣间铺设的地毯。

    “是你怕冷吧。”绮容收回手。

    “对啊，我有点冷。”

    “那毛毯要分你一点吗？算了，你体温明明挺高的，像个火炉。”绮容刚想拿一截多余的毯子搭在他腿上，马上就觉察出这样的行为会太亲密所以不由分说地自行否决掉了，“就算坐在旁边也能感觉到。”

    好多女孩这么说我……我的体温是正常的三十六度八，不知道你们怎么会这么觉得的。但是大多数女孩确实容易手脚冰凉，陆羽明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是只要在她们说冷或者不舒服的时候给个拥抱再把她们的手放在胸口就可以了吧。

    “所以要分享给你一点吗？”

    绮容觉得他有点无赖了，坚定摇头，“这里好多人哎，我不想被误会——虽然是为了取暖。”

    她说的不是“不要”是“这里好多人”欸……察觉了这微妙的不同，陆羽明心里一暖，又闻到了她身上隐隐玫瑰香气，便不再纠缠她，开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忽然希望绮容是猫，是真的猫。她可以在任何时候把下巴搁在自己肩膀上，打断自己吃饭和看电影地进程，蛮狠无理地要求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挑剔他准备的所有食物和玩具，在他睡得最深的时候闹腾起来。可惜她不是漂亮的家猫，她没被自己驯服，她好像是孟加拉虎和雪豹中的一种，狡黠地跳过自己身边，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猎物。

    对于猫的想象，那其实都是自己希望发生的事情。

    明明她就坐在自己身边，自己——现在充盈的欲望都是非常纯粹的，非常纯粹地想要去拥抱她，就像抱起一大捧玫瑰花。她应该是轻盈柔软的，也应该是刚强的，那件黑色风衣是构建成她的水泥钢筋，银色首饰是固定每一段建材的铆钉螺丝。

    他低头看见绮容的手放在黑色毯子上，相互交叠着，一枚银色的玫瑰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陆羽明之前就很在意那枚戒指的由来。他看绮容银色的首饰多，但左手的无名指上却总是那一个一轮玫瑰组成的戒指。

    “对了，你这个戒指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因为银首饰在黑毯子上面格外明显，陆羽明就直接问了。

    “这个吗。”绮容抬起手，看看上面的戒指，她这段时间还换了美甲的款式，主要图案是黑红配色的玫瑰被画在乳白色的光滑甲面上，跟她这个戒指很搭。“就是一个普通的vintage，很喜欢这一个就一直戴着。”

    原来只是喜欢啊，没有别的特殊含义，太好了。陆羽明舒心了些，他还担心是什么初恋男友送给她的礼物呢。

    “怎么还是没来电呀，那晚上睡觉怎么办？房间不开暖气应该很冷。”停电的消息在一开始对于所有人来说还都是有趣的体验，但熬久了不少人已经开始觉得烦躁。

    “房东说已经在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休杰不太擅长处理“民愤”，尴尬的扭着手解释。

    夏槐擅长和稀泥，她说没办法，既然如此大家就现在客厅里睡觉吧，好歹有个壁炉供暖。这在此时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个场景越来越像末世生存的时候，要是换成睡袋就会更像……然而绮容也没有心思再享受什么灾难片或者侦探小说的氛围感，她吃下两片药片后一会儿已经有了困意，既然要在这儿睡就直接睡吧。不一会儿，她就斜靠着枕头睡着。

    还真像她在Drama Night的场景，又在沙发上睡着了。陆羽明一个不注意回头就发现她已经沉睡，好像她的困意都来得很不顾一切。话说，他一直以为绮容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怎么说都该是对睡眠环境特别挑剔的人，为什么总能在沙发上这么安宁地入睡，而且睡得好沉。

    刚才那床黑色的毛绒毯子陆羽明全都给她盖上了。黑色毛绒覆盖在她身上，加上她一头黑色卷发，让绮容看起来像只正在冬眠的小动物。也许还是怕绮容着凉，陆羽明又去取了张重些的防潮毛毯盖在绮容身上，又悄悄熄灭了离她头发最近的电子蜡烛。

    “你对绮容还真关照。”月蕊靠在绮容另一边看完了这一切，压低了声音对陆羽明说，烛光黯淡都掩盖不住她看戏似的笑意，“也不怕把绮容压坏。”

    “总不能让她再病一场吧，这里湿气太重了。”陆羽明也小声回应，他一直觉得绮容生病有自己的一份责任，或是没看住她不小心喝了高度数的果酒，或是那两杯象征着自己当逃兵的冰柠檬水。说完，他觉得自己特别在乎的女孩的闺蜜也该象征性关心一下，小声说：“你还需要毯子吗？我让臧奇再拿。”

    到我这里待遇就直线下降成臧奇是吧……月蕊抱着自己的薄毯子笑了笑，说：“不用了，我没有绮容那么怕冷。”

    “绮容很怕冷？”

    “是呀，还总小毛小病不断，要照顾好她。”说着，月蕊摸了摸绮容垫在脸下面的手，仍旧是冰的。

    听到这儿陆羽明下意识地给绮容掖了一下毛毯，让毛毯的边缘和她的身体更紧密地贴在一起。

    月蕊看到陆羽明脸上有些许担忧心疼的神色，他正仔细敲着睡着以后表情温柔和缓的绮容，以及他们身后闪烁的烛光，也构成了电影般精妙的画面。她想起来之前为什么觉得两个人般配了，他们俩待在一起做什么的样子都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