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此刻。

    朱贵的一颗心。

    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深怕从梁账房的口中念出的,不是自己所期待的名字。

    “聂天枢!”

    随着最后一个名字被念出。

    朱贵忍不住瞬间松了一口气。

    和罗含章并列双魁首。

    此时此刻。

    这绝对是最好的结果了。

    “聂天枢是哪位仁兄啊,怎么这名字听着名字有些耳生?”

    “是啊,按说都是咱们商会里的人,怎么似乎没有听过这名字呢。”

    “罗兄,你知道这位是谁么?”

    “自然知道,就是那位朱家推荐的娘子了。”

    罗含章说着。

    微微一笑。

    朝着人群外的聂天枢轻轻的拱了拱手。

    一时间。

    众人顿时哗然。

    “啊,竟然是那女子!”

    “这,这怎么可能......”

    “哎,这当真是......”

    之前那位身穿褐色长袍。

    面容端方的男子。

    瞥了一眼众人的反应。

    目光落在之前那位出言不逊的老账房身上。

    语气凉凉的道:

    “刚才不是还有人说什么数数之道博大精深,一介小小女子,见识浅薄,不可能全做的对么?”

    事实胜于雄辩。

    在聂天枢绝对的实力面前。

    老账房顿时被问的哑口无言。

    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抱着自己的笔墨匣子。

    一言不发。

    灰溜溜的挤出了人群。

    不远处。

    看到这一切的副会长朱贵目光平静。

    并没有喜形于色。

    低声对身旁的聂天枢嘱咐道:

    “要沉住气不要骄矜,这次只选一人,只有击败了罗含章,你才有机会。”

    “我明白的。”

    聂天枢没有理会周围众人复杂的目光。

    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知何时。

    会长李忠走到朱贵的身旁。

    瞥了一眼聂天枢。

    皮笑肉不笑的道:

    “这位娘子这般美貌又精通数数,莫不是朱老弟的本家亲戚?”

    对于这样明显阴阳怪气的问话。

    聂天枢没有理会。

    虽然对方是江南商会的会长,在苏州城有一定的能量。

    但是聂天枢本身无欲则刚。

    自然也不需要牺牲尊严去巴结对方什么。

    更何况他是朱家的秘密武器。

    这个时候。

    朱贵自会主动护着自己。

    根本不需要她亲自上阵。

    “她是谁,李兄就不必费心了。我们灵鹿庄园这么多年的底蕴,有一两个出色的女账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朱贵冷哼了一声。

    语气淡淡的道。

    “哦?看来朱兄对这位娘子的本事很有信心了?”

    李忠微微一哂。

    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并不认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能赢得了罗含章。

    要知道。

    接下来的复赛难度会更大,更不许用算盘辅助的。

    “不敢说有信心,不过若是我方侥幸赢了。到时候朱兄可要愿赌服输,莫要从中作梗才好。”

    朱贵微微一笑。

    不动声色的道。

    “呵呵,老夫还不至于这般输不起,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李忠打了个哈哈。

    转身给罗含章使了个眼色。

    二人前后脚儿往二楼的复赛地点走去。

    朱贵瞥了一眼没那些没有离开商会。

    显然是等着听最终结果的众人。

    语气淡淡的道:

    “咱们也去上去吧。”

    “好。”

    ......

    二楼西厢。

    这里非常的安静。

    屋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

    靠窗户的位置,摆放着几盆盛开的白菊。

    两位出题的先生坐在中间。

    聂天枢和罗含章分别坐在左右两侧。

    上首的位置,是朱贵、李忠,还有三位苏州商会的主事之人。

    一起负责见证比试的公平。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李忠作为商会的会长。

    此刻。

    自然要先发话。

    “好。”

    那位坐在左首的约摸四五十岁,年纪较长的苏先生点了点头。

    语气温和的道:

    “比试的规则很简单。老夫一共准备了三题,想来应该足够分出胜负了。咱们从第一题开始,若谁一炷香的时间里答不出,则出局,答错也自动出局。两位可有异议?”

    说着。

    目光扫向聂天枢和罗含章二人。

    “没有异议。”

    “无异议。”

    苏先生微微颔首。

    示意旁边年轻的蓝袍男子读题。

    “第一题,只闻隔壁客分银,不知人数不知银。四两一份多四两,半斤一份少半斤。试问各位能算者,多少客人多少银?”

    这道题出的很妙,而且题目藏在诗中。

    底下的众人,都是商会里的高层,本身在数数和理帐方面就有一定的造诣。

    自然对此都颇有兴趣。

    虽然没有人出声说话,但都在默默的各自计算着答案。

    瞥了一眼香炉中点燃的计时香。

    聂天枢习惯性的,先在脑子里把诗句翻译成大白话。

    隔壁客人分银钱,人数和银子的数量都是未知的。每份4两多4两,每份半斤的话则少半斤,求解隔壁一共有多少客人,多少银子?

    一斤是十六两,半斤是八两。

    毫无悬念,依旧用现代方程来解。

    把客人数量设置为x。

    4x+4=8x-8。

    答案自然跃然纸上。

    客人3人,银一共16两。

    当聂天枢把答案交上去的时候,惊奇的发现罗含章也同样交出了答案。

    苏先生看了两人的答案。

    轻轻的点了点头。

    “下面,是第二道题。”

    显然。

    这一题两个人都答对了。

    聂天枢心下微微诧异。

    要知道。

    这个年代,还没有非常系统的数学计算方法。

    虽然在《九章算术》中载有“ 方程 ”一章,但也只是浅尝辄止的一元一次方程的理论。

    在日常生活中,根本没有人能熟练运用。

    虽然她不知道罗含章用的是什么样的方法解题。

    但只看其速度和准确率。

    就可知对方的数学造诣之高了。

    不由的心下有些佩服。

    不过。

    佩服归佩服。

    她也不会把这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机会拱手相让的。

    聂天枢定了定神。

    仔细的听苏先生出的第二道题目。

    “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顶层几盏灯?”

    这位先生显然是个风雅人物。

    又出了一道数学诗。

    不过。

    这道题的答案,聂天枢不用算就知道。

    这是明朝时期的数学家吴敬偏著的《九章算法比类大全》中的一道题,聂天枢在现代上学的时候就算过。

    答案她记得很清楚。

    是三。

    这一次,聂天枢率先交出了答案。

    苏先生看了之后,微微颔首。

    显然。

    她的答案是正确的。

    坐在上首的朱贵见状。

    眼中不由的露出一丝笑意。

    心里对聂天枢的表现极为满意。

    接下来。

    就看罗含章的表现了。

    坐在上首的会长李忠见状,脸色不禁有些阴沉起来。

    随着香炉里的计时香先后不断的落下。

    香慢慢的变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罗含章的额头微微冒汗。

    不过。

    他到底没有辜负自己的数数天赋。

    在香炉里的计时香,快燃尽的前一刻。

    交出了答卷。

    苏先生看完答案。

    语气平和的道:

    “通过。”

    显然。

    又是平手。

    李忠微微松了一口气。

    朱贵心里却不禁有些遗憾。

    可惜啊。

    就只差那么一点儿。

    香就燃尽了。

    “第三题。今有池方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与岸齐,问水深葭长各几何?”

    聂天枢依旧先翻译成适合自己的大白话意思。

    一个方形池每边长都是一丈,池子的中央长了一颗芦苇,芦苇露出水面的部分恰好是一尺,把芦苇的顶部收到岸边,芦苇顶部和岸边儿的水面正好相齐,求解水深和芦苇的长度各是多少?

    聂天枢拿毛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几何图。

    一目了然。

    这是一个直角三角形。

    先用方程设水深X尺,则芦苇长X+1。

    芦苇长在池中央,所以它的根和池子的距离,恰好是池子边长的一半儿。

    那么接下来就简单了。

    只需要根据勾股定理。

    便可知x?+5?=(x+1)?,X=12,则X+1=13。

    答案毫无疑问。

    水深是十二尺,芦苇的长度是十三尺。

    当聂天枢把答案交上去的时候,就有预感。

    自己赢了。

    毕竟。

    罗含章虽然擅长数数,但他因为时代的局限,还接触不到勾股定理这样系统而科学的数学理论。

    也许,最终他会得出答案,但那一定是建立在庞大的计算上的。

    而这样庞大的计算。

    绝对不是一炷香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

    果然。

    一炷香结束后。

    罗含章并没有交出答案。

    苏先生见状起身宣布:

    “聂天枢通过!”

    这句话。

    让聂天枢忍不住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至少这次。

    朱传宗该实现之前的许诺了。

    此刻。

    坐在上首的朱贵笑容满面。

    转身。

    对身侧脸色难看的李忠道:

    “真是惭愧,我们侥幸赢了。”

    “恭喜。”

    李忠抬了抬眼皮儿。

    语气凉凉的道。

    “会长不会食言而肥吧?”

    “呵呵,放心。我李忠是个生意人,这点儿信誉还是有的。”

    说到这儿。

    李忠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聂天枢。

    语气微妙:

    “愿赌服输。咱们苏州商会,自然会向十三阿哥推荐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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