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睡吧。”

    裴玄之自然懒得和一个醉鬼去多计较些什么，随口哄着。

    许知温转了身，发现还是没有拽动身后之人，口中嘟囔着又重复了一遍。

    “睡觉！”

    小姑娘这会儿子似乎还带了几分气性，腮帮子也因着使劲微微鼓了起来。

    像只小松鼠。

    “裴玄之，睡觉！”

    裴玄之知道这会儿不答应许知温估摸着人是不会消停了，索性站起了身，顺着许知温的扯着自己衣袖的力，跟在其身后往内室走去。

    行至床塌边，许知温十分随意将原先铺好的被子往里堆了去，而后便坐在了榻上。

    裴玄之并未随着许知温一道坐下，而是任由其扯着袖子，站在其面前。

    神色平静地睨着榻上之人，像是在瞧孩童玩闹一般。

    “好了，睡觉吧，我也该走了。”

    “不行。”

    许知温虽然自己也说不出裴玄之为什么不能走，但是否定的答案便已经脱口而出。

    甚至还有些迟缓地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

    “你不可以走。”

    “为何？”

    “因为……你是我的大熊啊，你当然要陪我睡觉啦。”

    裴玄之听着眼前人的胡言乱语，微微蹙了眉。

    “嗯？”

    “你快坐！”

    许知温往旁边挪了些，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半边床，扯着裴玄之袖子的那只手也加了力度。

    裴玄之一时间无法，只好顺着许知温，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这下可以睡了吧？”

    语气中带了些无奈，但还算有耐心。

    “嗯……”

    许知温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眸中却不找声色地划过了些狡黠。

    “可以！”

    说完便猛得使了力，往身后的床塌上径直倒去。

    裴玄之本还在等许知温的回答，倒是真没有想到许知温会猝不及防来这么一下。

    一个没稳住，便顺着许知温的倒下的力一道往榻上倒去。

    衣摆散在床榻之上，交错重叠，二人脑后的长发也散开纠缠在一块儿。

    许知温一直扯着裴玄之衣袖的手终于松开了。

    只是下一秒，许知温便侧转了身子，一只手环上了裴玄之的身子。

    嘴里小声嘟嚷着：“大熊，还是抱着你睡舒服，不过你怎么好像还长高了呢？”

    裴玄之不知道的是，许知温早就将他当成了自家床上的那只巨大的玩偶熊。

    裴玄之躺在榻上，感觉到许知温环上自己的胳膊，不由僵了僵。

    许知温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裴玄之颈间，带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裴玄之微微转了头，许知温阂着眼眸的面容便撞入了裴玄之的眸中。

    “许知温。”

    裴玄之试探着轻唤了声。

    “……嗯。”

    许知温温吞着应了声，往裴玄之处又靠近了些。

    裴玄之鲜少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可眼下却是真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定定躺在原处。

    长而微翘的睫毛安静地贴在眼下，将那双与故人及其相似的眸子藏了去。

    恍惚间，裴玄之鬼使神差地试探着开了口，唤了声：“姑姑。”

    “……小之怎么了，姑姑在呢。”

    许知温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对待孩子时的温柔与耐心。

    倒是一如裴玄之记忆中那般。

    裴玄之那双本无什么波澜的眸子里，一时间掀起了千层浪，人也猛得坐起了身，顺带着使了力，将许知温也一道拽了起来。

    “许知温，你刚刚叫我什么？！”

    语气中，难得的情绪外露。

    许知温脑袋正沉着，意识也扰乱着未拢回来，勉强微微睁了眼，眼前却还是一片迷蒙。

    裴玄之显然也瞧出了这一点，抓着许知温的肩膀，语气中添了几分认真。

    “许知温，醒醒。”

    “你看着我，你方才叫我什么？”

    许知温勉强睁了眼，迷蒙中裴玄之的脸同其幼时的面容交错融合。

    许知温又低声喃喃唤了句什么，只是让人听不真切。

    裴玄之想再确认些什么，只是人已经睡了过去。

    裴玄之瞧着面前阂着眸子的许知温，维持着方才的动作坐了许久，才将许知温放回了床上。

    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二人的呼吸彼此交错着。

    烛影错落，月色探窗。

    裴玄之垂着眸子瞧着呼吸均匀的许知温，倒是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

    晨曦微明，雪色临窗。

    外头的日光透过窗子，落到了床塌处的两人身上。

    意识渐渐回笼，许知温试着睁了眼眸，却被日光刺得又眯了起来。

    许知温顺势便想抬手遮上眼睛，却发觉自己的右手仿佛被什么牵制住了。

    又闭了会儿眼睛，许知温觉着灵台中清明了几分，眼睛似乎也勉强适应了光亮，这才缓缓睁了眼睛，转头往自己的右手边看去。

    只见裴玄之趴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自己的手也不知何时被他握在了手中。

    发丝垂落在裴玄之的颊侧，随着其呼吸微微浮动着。

    瞧着乖巧得不像话。

    许知温放缓了动作，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其掌中抽出，只是刚一动作便惊动了裴玄之。

    许知温只觉得自己的手被裴玄之攥得更紧了些，而后下一秒许知温便看见裴玄之猛得睁了眼眸，往自己这处看来。

    直觉告诉许知温，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只是自己眼下一时间却是真真切切地一丁点儿也想不出来了。

    许知温伸了另一只手，敲了敲自己因着宿醉还有些迟钝的脑袋。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自己好像只记得昨日的果酒很好喝，且裴玄之答应了再给她送些，然后……

    然后呢？

    然后究竟又发生了些什么呢？

    许知温脑中可以说是一片浆糊。

    不过很快，裴玄之倒是给予了许知温答案。

    许知温瞧着裴玄之掀了掀唇，轻声唤了句“姑姑”。

    似乎一如幼时的裴玄之那般，语气中带了些亲昵与依赖的意味。

    只是那几分刻意与试探藏得很好，好到让人难以察觉，难辨真假。

    许知温宿醉方醒，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啊？……裴玄之……你方才唤我什么……？”

    许知温从床上坐起了身，其声音中带了些颤，眸中的惊诧之色更是险些溢了出来。

    “姑、姑。”

    裴玄之望进许知温的眼中，放缓了音调，一字一顿，十分清晰地唤道。

    所以，自己这是掉马了吗？

    许知温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甚至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陷在了第几重梦境之中。

    只是为什么，系统到现在都没有丝毫反应呢？

    难道说，掉马是被允许的？

    还是说，系统还没到上班时间……

    “系统？”

    许知温试探着在脑中喊道。

    “宿主，我在的。”

    “我好像掉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