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

    许知温又躺下了,可脑海中还是止不住地,像走马灯一样回放着“梦”里的种种。

    让人辗转难眠。

    许知温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再次睡过去的,直到第二天醒的时候,人还有些恍惚。

    窗外的蝉鸣,合着暑气从窗中钻了进来。

    像极了冷宫旁那棵树上传来的,只是自己不再是书中被唤作“姑姑”的婢女,而身旁也没有那个尚且年幼的裴玄之。

    想到这里,许知温摇了摇头。

    “许知温,只是一场梦,不许想了!”

    许知温重新将注意力转了回来,继续浏览着面前的网页,找工作。

    心绪依旧有些烦乱,电脑屏幕上的字也在许知温眼中飘远。

    许知温所幸合上了笔记本,摸过一旁的手机,点开小说app,点进了书架上的那本《春不许》。

    翻看了几章,书中情节也依然如旧,但却让许知温多少有些看不下去了。

    每次看到“裴洵”,许知温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将梦中的“自己”推下荷塘的那双手。

    以及,冷宫中还在等“自己”取冰回去纳凉的小裴玄之。

    垂下眼帘,摁灭了手机。

    之后的几天,许知温的生活也与先前一般无二——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许知温闭上了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有些酸涩的眼睛。

    睡意如拍案的潮水般,一阵阵袭来,让人沉溺其中。

    “叮——”

    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在脑中响起。

    “亲爱的宿主您好。”

    搞什么,又来?

    许知温再一次陡然清醒了过来,皱了皱眉。

    “很抱歉再次打扰您,但是鉴于上次穿越体验中,您改变了原书剧情,现需要您再次穿越,对其进行修正。”

    “什么?可我明明不就是按着原身经历走完的剧情吗?”

    “非常抱歉,暂时系统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但确实是在您走后,剧情渐渐出现了大幅度系统难以修正的偏差。”

    天色已经尽数暗了下来,宫中的火仍在燃着。

    漫天火光中,一锦衣男子坐在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高位上,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中长剑。

    面上一片风轻云淡。

    只是其脚边蜷缩之人,以及面上飞溅上的血迹,让这幅画面生出了几分诡异。

    “皇兄,我瞧着,这皇位你是坐不得了。”

    高位上的男子,停了手中动作,睨着脚边之人,笑得无害:“不若皇兄替我瞧瞧,这皇位玄之可坐得?”

    脚边匍匐之人,身上淌出的血漫过衣衫,又沾染在地上,晕了大片。

    同门外还在摇曳的火光交错着,入目猩红一片。

    “裴玄之,你怎么敢?”

    地上之人似乎是在竭力忍耐着身上的痛楚,呼吸中的抽气声渐重。

    不过开口时,语气中依旧带了几分上位之人的威严。

    还掺了几分鄙夷,与惊诧。

    裴玄之闻言倒也不恼,笑得依旧。

    只是手中方才擦干净的长剑,又随意往裴洵身上刺入,又抽出。

    留下一个新的血窟窿。

    “皇兄,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裴玄之凑近了些轻声问道,语气却像在问裴洵觉着今日天气如何。

    裴洵看着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此时仍旧带着笑意的面容,朝自己这处又凑近了些,背后冷意愈深。

    “罢了,念着皇兄平日里忙得紧,也不会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还是玄之替皇兄来回忆回忆吧。”

    裴玄之抬手将地上之人拎了起来,在地上拖着往外走去。

    裴洵虽想挣脱,但身上却是疼得紧,再加上方才已经流了不少血,此时已使不上力了。

    只得任由裴玄之拖着自己往殿外去。

    行至大殿门口处,两旁穿着甲胄的侍卫听到动静,放在腰间佩刀上的手紧了紧。

    直到见到是裴玄之,这才松了手,恭敬道:“主上。”

    裴玄之并未理会,只是拖着手中之人,来到了大殿外的那方养着荷花的小池旁。

    裴洵虽不解其是何意,但是心中的恐惧愈浓。

    “可想起来了?”

    说话间,裴洵的头便被裴玄之摁进了水中。

    抬手动作间依旧从容、矜贵,可透出来的那股子杀意却是明晃晃的,毫不遮掩。

    算不得干净的水争先恐后的往裴洵鼻中灌去,激起了许多气泡。

    窒息感很快席卷而来。

    裴洵挣扎着想要挣脱裴玄之的桎梏,可身后之人却是纹丝不动。

    不知被摁在水下待了多久,意识渐渐开始涣散。

    直到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身后之人才“大发慈悲”将其扯了出来。

    裴洵阂眸躺在地上,好似没了知觉。

    裴玄之淡淡看着地上之人,抬手便又是一剑。

    森然的刀锋贯穿到底,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啊——”

    地上之人因着痛楚,再一次意识回笼,勉强着睁眼,入目却是一片模糊。

    提剑之人长身玉立,笑意温润。

    “皇兄,如何?”

    手中那柄长剑滴着血,落到地上。

    一滴又一滴,猩红又妖冶。

    又透着几分危险,一如面前的少年郎。

    “这是……裴玄之?”

    许知温看着系统给自己所呈现的画面,看着有些熟悉的眉眼,一时间难以将其与冷宫中那个乖巧的孩童联系起来。

    系统很快便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是的,宿主。”

    许知温有些怔然。

    所以后来的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呢?

    脑海中的画面还在继续。

    裴洵蜷在地上。

    “什么?”

    “看来皇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呢。”话语声未落,手中长剑再次没入血肉。

    “七年前被皇兄推下荷池的那位宫女,不知皇兄可还记得?”

    裴玄之蹲下身捏了裴洵的下巴,凝着其,笑意更甚,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姑姑走了七年,一共两千五百五十六天,皇兄你说我在你身上刺上两千五百五十六剑如何?”

    闻言,裴洵不由睁大了眼眸:“裴玄之你就是个疯子!!!”

    “是啊。”裴玄之十分自然的应了下来:“所以,皇兄有何指教呢?”

    语气无辜又恶劣。

    裴洵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却也只能认栽。

    但还是气不过,笑着讥讽道:“不过是一个婢子罢了,你那么宝贝做甚?”

    裴玄之面色陡然冷了下来,阴沉像是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抬手又是一剑。

    “皇兄既然这么不会说话,这舌头我看也不必留了。”

    “来人!”裴玄之将人甩在地上,唤了人来将裴洵拖了下去。

    皇宫里的火烧了一整夜,天色渐明时下了场小雨,这才熄了去。

    一夜之间,虽说这江山还未翻出裴家之手,但也是真真切切地易了人。

    现下这位主本是冷宫里无人在意,被弃如敝履的四皇子,无人料得他竟有了如今这般雷霆手段。

    短短一日,改天换日,朝野上下尽数肃清。

    而那原先风光无两、清风明月般的废主却被关进了水牢中,跌落凡尘、狼狈不堪。

    锦衣男子倚坐在高位之上,玄色的衣裳上因方才溅上的血迹,颜色深了几分,随手扔在一旁的长剑,似乎仍在往下淌着血珠。

    几缕从发冠中逸出的发丝,落在颊侧,鸦羽般的睫毛轻垂,半掩着的眸中情愫难辨。

    “姑姑……”裴玄之低声喃喃。

    诺大的大殿之中,愈显空旷,连带着那上位之人,也被添上了几分寂寥的意味。

    “竟然……真的是因为我吗?”许知温看着大殿中独自一人的裴玄之,心中五味陈杂。

    “目前来看,确实是如此,所以系统这边才会再次找到宿主,希望宿主再次穿越对剧情进行修正。”

    “现在的剧情真的还有修正的余地吗?”许知温想了想原先的剧情。

    不能说是一摸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一时间,系统也沉默。

    剧情实在崩坏得太厉害了,想要回到原先的剧情线简直是难于登天。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系统直接选择先把人传过去了再说。

    许知温再一次猛得睁了眼。

    只是这次,却并没有在自己熟悉的床上醒来。

    许知温一睁眼,入目的便是身上那件不属于自己的绯色襦裙,以及裙底下露出的一点绣花鞋尖。

    微微侧眸,不着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环境。

    许知温发现自己似乎是在宫殿正厅之中,周围站了许多相貌出众的妙龄女子,瞧着着装,不像是婢女,应该是宫妃。

    掠过现在自己身前的几位女子,正前方似还坐着个男子。

    为了看清厅中所坐之人,许知温放缓了动作,试图稍稍往旁侧挪了挪。

    只是一抬头便对上了上位之人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眸,幽深又冰冷。

    许知温有些愣神,但一旁宦官的声音将其思绪拉了回来,许知温猛得低了头。

    “皇上,这些便是……各宫的嫔妃了,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裴玄之此时此刻脑海中尽是那双熟悉的眸子,目光直直落在那低着头的女子身上。

    好像。

    “皇上……?”见裴玄之直直盯着某一处,良久未给予回复,一旁的宦官试探着再次开口唤道。

    思绪回笼,裴玄之却依旧一言不发。

    站起了身,往阶下走去。

    见裴玄之往下走来,宫妃们都有些抑制不住的恐惧。

    虽说这人长得好看是真的,但是其手段让人背后生冷也是真的。

    裴玄之并不在意,只径直走至许知温的身侧,抬手捏了其下巴,将许知温的脸抬了起来,直直看着那双眼睛。

    “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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