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虞子眠是十年后，我一个人在雪原上行走。在修仙世界里，十年并不漫长，因为修仙者可以通过修行增长自己的寿命，十年，比起漫长的寿命，总是短暂的。
我是个脸盲，那么问题来了，我怎么认出虞子眠的。
因为他一点变化也没有，没有老去，还是一副装出来的少年气，说起来他到底几岁。
算了不问了。
如果他年龄够做我曾爷爷，岂不是很幻灭，父嫁哒咩，爷孙恋哒咩。虽然我这具身体可能也不小，可是我的灵魂只是一个23岁的少女啊！现在33岁？
不过我觉得我并没有长大，无所谓啦，女生永远18，生日长一岁，儿童节减一岁，我现在真有点像救赎文里小太阳女主的调调。
我又戳中了自己奇怪的笑点，见我笑，虞子眠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回应他，努力地想找继续聊下去的话题：“你父亲，又有新的任务吗？”
“不是。”
他带着温柔笑意否定我，那他干什么啊。
我有一个让我心烦意乱的答案，但是我不会去想它。
《我拿了黑莲花救赎副本》原来时间线这么长的吗？也不知道他们主线推到哪一步了，我在虞子眠身边走着，他似乎没有方向，只是跟着我走。
好烦。
“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
“我知道。”
“啊？”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知道什么？不是，老娘努力找话了啊。
“为了看日出头发覆着一层沙子，”
他说这句话时不自觉搓我的头发，好像要帮我清理风沙，怎么动手动脚的。如果他真的想帮我清理，不会很像日本猕猴互相抓虱子吗，明明清洁咒就能解决。
“被鬼哭城吓傻，
顺江南下时竹筏翻了，有凡人在，为了救书自己全湿了，”
怎么全是我黑历史。
“依旧不会吃辣，差点被食铁兽揍，在南疆的山林里迷路，你一直在迷路，不小心吃了菌子……”
叫我的名字。
清醒的时候，季星衡好像不认识他，从不说梦话，虞子眠不知道她梦里会不会想起他。
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浮现罕见的幸福表情。
他在想什么我不想知道，虽然我对虞子眠有一点滤镜，还是想夸他一句变态，但我并不会感到害怕，也不会厌恶，我了解他，他就是那样的人，所以……
“你怎么知道的。”
你可以保持缄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当证供！
“你写给季长老的信，在我那里。”
“啊？”季清河不会管教我，我想出门，他只是帮我把东西收拾好，好像我天生是自由的，至于信，我和季清河约好，不然他太像留守老人。
“你很想当我爹？”我也不想不合时宜地讲白烂话，但信是写给我父亲的，我当然是以女儿的口吻。
“没，我仿照你的自己字迹……”
又寄了一封给季清河是吧，没救了，虞子眠没救了。
家门不幸。
至少他还还了季清河信。
“我想要，你的消息。”
经过虞子眠可能想当我爹，没事找事学我字迹，我已经不大关心他为什么知道我的黑历史了，反派嘛，消息渠道比好人广，倒也合理。
尤其是他这种大结局才……的反派。
给我干正事啊，干正事啊，变态！
“我下次也专门给你写好了，所以，不许再看给我爹的信。”
变态。
“以后不会了。”
是个很好说话的变态。
他跟在我半步身后，当安静的时候，他就这样跟着我，导致我总是担心他突然离开。
生气！
“虞子眠，你能不能……”
他主动牵了我的手，于是我又不说话，别扭鬼就是这样的。
我们别扭鬼就是要被哄着，高兴也会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这什么中年沧桑男发言。
“不好。”他温柔清列的音色，和雪原一样，一片苍白，孤单又寂寥。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傻……”
傻逼，还是没忍住骂他。
“不知道你就来找我啊。”
“对啊，我就是来找你的。”
犯规呢，混蛋。
我停下脚步搓他该死的脸，眯着眼睛含笑rua他，很不意外，是铅粉。
“我想漂亮一点来见你。”
“可是你知道，我以前就偏好你原来的样子。”
虞子眠又安静下来，似乎在沉思。
这里只有我们，虞子眠安然用他平凡的原貌，两个普通人行走在冰封的极北，走了很久，修仙界没有雪盲症。我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他也不问，好像我们能一直走下去。
走到极北的尽头。
有虞子眠同行的好处是，我再也没有自己打过怪，他甚至会抓一点雪原特色物种作为食物，虽然也会有格外难吃的品种。
夜里，我们在山洞中围着火光轻声讲话，我喜欢维护一些现世的物理法则，比如冰天雪地里需要火，声音太大会雪崩，牛顿管不了修仙界，这里归牛逼管，但我喜欢忘记。
“你什么时候离开？”
“……”回应我的，是虞子眠的沉默，他使用了我最擅长的沉默，我无法应对。
以后，还会有以后吗。
“季星衡，”
“嗯？”我疑惑地看着他。
“你这几年……。”
神经病啊神经病，你不是都查到了。
“将受苦的人比作搁浅的鱼，”我没头没尾地开口。
“鱼，搁浅的鱼。我沿着岸边走，见过很多鱼，在小水坑里艰难的活着，太阳升起时，它们总会死的。”我看着虞子眠，面露残忍的微笑：“我该怎么办呢？”
虞子眠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做不出决定，因为他就是泥淖里的小鱼。
如果有人愿意帮助搁浅的鱼，他希望自己是得救的那条；如果他来不及被拯救，那么为什么不能所有的鱼一起被晒死，至少他不会不甘。为什么他活该被抛下，眼巴巴地望着，只有幸存者才有资格去内疚。
太阳升起前，多少鱼回到水里？我无端想起一句话，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你什么都不会做的。”
“对啊。”我低下头，火焰照得我暖洋洋的。
“怎么不算另一种公平。”他说这话的时候在深思，又好像是一种认命。
“但是这是很自私的行为。”
“因为没有为别人付出足够多？”
虞子眠能照顾我的情绪，我下意识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了。
“你知道我不想选择。”
“却不阻止别人选择。”
“人总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是吗？”
“你不负责。”
“……”
倒也不必这么了解我，虞子眠陈述血淋淋的现实，为了防止自己崩溃，我抛下了很多东西。
“虞子眠……”
“嗯？”
“我好想你。”
啊，他脸红了，是火太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