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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多错迕

    “爹!”崔璂冲进帅帐,葳葳灯火映照着他的脸庞,他感觉自己就像这茫茫暗夜中的孤星,营帐里的光亮才让他微微安心了些。

    “宛香和裴焕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来问我,不就是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吗?”崔瑜将手中的文书放在烛火上燃烧殆尽。

    崔璂愣住了,握紧拳上前几步,“我不相信父亲是那样的人,您一向以忠孝仁义之道教我,怎么......”

    “璂儿,”崔瑜抬手打断了他,“你是不是觉得,我逼死他们,很不仁义?”

    “我不是......”

    “我教过你,为帅者要以大局为重,你都忘了?”崔瑜甚至不给他在言语间退让的机会。

    “你身为崔氏独子,是我这大将军之位唯一的继承人,如今拘泥于一点小情,连自己的地位都保不住,往后我还怎么指望你走上更高的位置?”崔瑜顺不过气来,猛咳出一口血。

    崔璂慌慌张张向前扶住父亲,“父亲,我只是......”

    “我所做一切皆为大义,往后你也要如此,他二人之事只是你成长的开端,你连这都无法忍受,如何坐稳大将军之位?如何让那些老官重臣诚服?”崔瑜擎制住他的臂膀。

    崔璂心有不甘,却也知辩驳无用,何况父亲已经被他气成了这样。

    “我看军营你先不要待了,下个月王女就会抵达屯郓城,你明日启程,好生准备接待之仪。”崔璂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我不去!我说过我不会娶她!”崔璂蹭的站起来。

    “不娶她,你想娶谁?身为氏族子弟,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崔瑜喝道。

    崔璂异常强硬,“父亲所说大义,就是要为了高位连自己所爱都要舍弃吗?靠姻亲换来的稳定,难道可以被称为清明吗?朋友要舍去,爱人要弃置不顾,那我要这高位有何用?我要待在这个虚假的官场里有何用?”

    “逆子!”崔瑜一巴掌扇上去,崔璂的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

    “我方才说的话你是一点都不听!你身处这个位置,就该担当起氏族,国家的责任,你以为你是一个人吗?崔氏加上旁支几百人,都要为你一个人的爱陪葬吗?”崔瑜重重的拍打着桌案,“这是军令!不做崔子,你也是军人!”

    崔璂满眼痛苦,“用这种方式换来的畸形的安平,不是我所愿。不愿意置身污浊,也不是我的错!”

    他从来不只是一个只会玩闹的少年,从小夫子们就对他寄予厚望,他读了几千年的圣贤书,没想到面对的却是这样刺眼的现实。

    “崔璂,你不要做出一副这样大义凛然的样子,你以为这么多年书你是怎么读到的?要不是有你口中这些污浊,你现在身处何地?”崔瑜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就是这些你瞧不起的东西,给了你几千年的荣华富贵,你现在读了点书,反倒是看不上送你上高台的这些东西了?”

    “那我就舍去这个身份,浪迹天涯又有何妨?”崔璂接受不了父亲所说,“圣人说,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你没得选,你的血脉决定了你的责任。”崔瑜摆摆手,“我说过了,这是军令,除非你死,不然必须遵守。”

    “父亲!”崔璂悲愤交加。

    “回去吧!”崔瑜抬手,用强大的灵力将崔璂强制推了出去。

    崔璂想要再进去,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结界拦住了。

    “少将军,出行事务已经准备好了,大将军有令,即刻启程。”崔瑜的亲信从营帐中出来,容不得他反抗,几人上前直接钳制住崔璂。

    崔瑜在营帐内就给崔璂下了毒,如今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侍卫拖着他走,自己的意识也慢慢模糊。

    崔瑜封锁了消息,军营中人只知少将军前往屯郓城,却不知道姻亲之事。

    “崔璂,你还真是懦夫,面对不了这堆烂摊子,直接一走了之,怎么不干脆直接跑回大都当无忧无虑的少将军呢?”裴焕冷笑道。

    “裴焕,不许骂少将军。”阿遥皱眉看了他一眼。

    裴焕懒得答她的话,继续盛药汤。

    “喏,送去吧。”

    阿遥恨恨地看了裴焕一眼。

    “裴侍卫,你当真不亲自去送一回吗?”李医官试探的发问。

    “不了。我想......”裴焕并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只是默默的收拾着炉灶。

    过了一会儿,阿遥慌慌张张跑进来,神色紧张,满眼泪水,“宛香......”

    裴焕蹭的站起来,“宛香怎么了?”

    李医官却是马上领会了阿遥的意思,迅速收拾好药包出去。裴焕见此,也急忙跟上。

    “宛香......”营帐内,阿遥握着宛香的手。

    “我说的话你可都记着了?”宛香已是油尽灯枯,虚弱的问。

    “记着了,我不哭了,我不哭了......”阿遥擦了擦泪水,努力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

    宛香向外看了看,“有人......在外面吗?”

    李医官忙道,“裴侍卫在呢。”

    宛香目光灼灼,眉目间好像用尽了最后的气力。

    “我去叫他进来。”李医官停下施针的动作,起身向外走。

    “我......”

    那只手慢慢地垂下去,像是秋冬枝头的最后的一片绿叶。

    “宛香!宛香!”阿遥喊道。

    李医官回头,看到了宛香的眼中最后一缕光芒,在黑暗中消失殆尽。

    帐外的裴焕听到了声响冲进来,向榻上望去。

    她的面色如纸,形容枯槁。但裴焕只看到了她凄凉的神色,在他眼里,她依旧是那个比花还娇嫩的少女,只是不幸沾染了尘埃。

    而他,也是可恶的罪魁祸首之一。

    裴焕跪倒在她旁边。

    即使那只手已经失去了鲜活,可他依旧不敢触碰那余温。

    裴焕的手在虚空中抓在一起,痛苦的捶打着自己。

    他发不出声来,痛苦的惨嚎抵在喉间,却不能磅礴。

    帐中一片哀恸,阿遥想哭却紧紧闭着嘴,双手紧握着望天。

    李医官见此,忙拉着阿遥出去。

    阿遥挣脱了,拼命摇着头不说话。

    “阿遥,让裴侍卫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吧。”李医官使了灵力,阿遥挣脱不开,只能被拖拽着走。

    出了营帐,阿遥奋力甩开李医官的手,哭声决了堤,“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多陪陪宛香?”

    李医官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看着阿遥嚎啕,半晌才说,“去找苏苏吧,让她告诉你。”

    阿遥愤恨的跺了跺脚,跑去找苏苏。

    听完阿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解释,苏苏沉默了一下,“我想......裴侍卫和宛香是有情的。”

    “怎么可能?宛香讨厌他还来不及!”

    “阿遥,”苏苏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裴侍卫是为了宛香才伤成那样的,你既然知道宛香的伤势,那就一定能看出裴侍卫的,你只是不愿去想罢了。”

    阿遥的手紧紧绞着自己的衣服,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碎珠。

    “其实宛香......也并不厌恶裴侍卫,”苏苏继续温柔道,“我曾看过她在纸上写下'焕'字又慌张抹去,那张纸也许就在她之前托付给你的诗文里。”

    “那是宛香写的剧。”阿遥耷拉着,闷闷的说。

    苏苏并不知晓此事,愣了一下。

    “不可能,既然有情,为何冷语相向?”阿遥继续反驳道、

    “阿遥未曾看过话本子吗?就是茶馆里供人消遣的剧。”苏苏说完才意识到阿遥或许没机会接触到那些,“那里面有些才子佳人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故事,我猜,宛香也有她的道理。”

    “阿遥,你信宛香吗?”苏苏严肃道。

    “我自然信她!”阿遥抬起头,认真的点点头。

    “那么宛香做的决定你也要相信。她对裴侍卫有情,说明裴侍卫并非恶人,他二人也不是水火不容。她拒绝这份心意,代表这对她无益,甚至可能会伤害她,伤害裴侍卫。”

    “阿遥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宛香的选择,起码你知道了这份情,对裴侍卫也该有一份尊重,对他二人之情也该有一份尊重。”苏苏轻抚着阿遥的肩头,“裴侍卫或许比你更需要独自守着宛香静一静,阿遥,随他去吧,宛香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既然生前不能齐心,死后便要同穴。

    苏苏其实并不清楚裴焕会怎么做,但她希望他能静享这最后的时光。

    也许会殉情,也许要报仇,也许会守着她的尸身从此青灯一世,了却残生。

    苏苏不由得唏嘘,不由得安慰自己道不那些过那些都是话本子里的剧情。

    但可以确定的是,于是一切剧烈的,盛开过的,被摧残的都在一个人的离开之际消停了。

    未卜的命运,坎坷的前路,不可避免的降临到了每一个人身上。

    苏苏轻轻的抱住阿遥,而阿遥哭得惨烈,誓要把宛香面前憋着的都释放出来,如同奔涌的江水,淹没了过往。

    而漫漫红尘滚去,在黄沙里,裴焕再也看不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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