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烈日不断,正逢夏月。

    怀城是避暑好地,夏月会比京城还热闹上几分。

    二阳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众人目光全聚集在街上一顶花轿上。

    “这是哪户人家要成亲了?”

    “看方向似乎要去陈家。听说河村那头有人欠了陈老爷的债,便把女儿拿去抵债。”

    “啧啧,陈老爷还是真……精力旺盛了啊。”

    微风吹动竹帘,花轿内的女子眉头微皱,数秒过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到,眼前似乎被什么东西盖住了。

    她伸手将遮掩的布料拿下,放在手里一看——

    嗯?红布?这是什么?

    ……噢,是新娘用的红盖头,绣得真不错,还是手绣的呢……

    等等,谁是新娘?!

    她吗?!

    阮绵业受到惊吓的同时,头也疼了一下,脑海里涌入大量有关原主的记忆。

    原主与自己同名同姓,自幼吃不饱穿不暖,靠着左邻右舍施舍的残羹剩饭度日,全因爹娘好赌没钱,甚至欠下一屁股债。

    后来,及笄的原主被六十多岁的陈老爷相中,人老爷子还没开口说几句,那天杀的爹娘就连忙推销起了自己女儿,事成后还庆幸家中少了张吃饭的嘴。

    原主无法接受自己竟被卖,一时想不开,便服药自杀了。

    记忆到这便中断了。

    阮绵业回忆完,看着手中的红盖头,整个人都傻了。

    好家伙,其他人穿越是到什么权贵身上,自己刚穿越就得嫁给糟老头子,还真是倒霉透顶,真是“谢谢”那位开车撞自己的司机呀。

    阮绵业穿越前家里世代从医,她也算是个医五代,自然而然的在中医大学就读,随后发现中药因口感、味道问题逐渐被西药取代,为了阻止国家中药文化没落,阮绵业读书时便全身心投入制作中药奶茶上,更是在毕业时发表了中药奶茶的论文,得到了相当好的成绩。

    只是,论文得到导师赞赏,也没能让她那对古板父母服气,只觉得女儿是在侮辱糟蹋中药。他们吵了一架后,阮绵业便离家出走,结果路上被酒驾车撞飞,一眨眼便出现在了这个不知名朝代之中。

    她如今心中后悔与父母争吵,最后一面竟是以那种方式结束……

    这轿子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在半个时辰过后抵达目的地。

    阮绵业微微拉开竹帘,透过缝隙好奇地望去。

    府邸巍峨壮丽,屹立于怀城中心。门前两只巨大的石狮镇守。府门上方的匾额上雕刻着金光闪烁的祥云图案,寓意着家族的繁荣和福运。

    如此宏伟的府邸令她不禁瞪大杏眼,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这是陈家?未免也太大了吧?唉呀妈呀,这种地方肯定有很多宅斗。

    还未等阮绵业继续感叹下去,花轿竟一拐,进了旁边的小胡同里,停在偏门,阮绵业一听外头有动静,便连忙将红盖头重新戴上,提心吊胆,很是紧张

    很快,她便被几个侍女抓住手臂,甚是粗暴。

    走了一小段路后,她被毫不留情地推到了房内。

    没有意料之中的繁琐婚礼礼节,自己就这么直接被丢到婚房里?陈老爷到底有多迫不及待啊!

    一想到会被一个半截身子的糟老头子压在剩下,阮绵业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死死盯着盖头上晃动的流苏,害怕地吞了吞口水,右手指甲几乎深深嵌进了手心中,印出几道可怖的血痕来。

    若真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就是一死!

    她跟这糟老头子拼了!

    可过了好久,门并未没打开,她直接将盖头拿下,奋力地伸了个懒腰,将头上一些繁杂的头饰给摘下,脑袋轻了不少。阮绵业疏通筋骨的同时,眼神也开始在周遭扫射打转。

    该怎么说呢,作为一间婚房,哪怕是陈老爷的房间来讲,布置都未免过于寒酸了,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喜庆。

    屋内布置简陋,角落甚至还散落着一点孩子玩的木雕玩具,阮绵业凑近摆弄一番,从上面的划痕来讲,应该已经用了很久了。

    原主记忆中,陈老爷有孩子,大抵是他孙子的吧……所以自己这么年轻就要当奶奶了吗……

    房门被锁住,窗户开着些许缝隙用来通风,但用力一推还是能发现是被封住的。

    外头气氛异常安静,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不像是成婚场面,到有点丧礼的感觉。

    忽然,床被动了动,这可把阮绵业吓了个半死,走近将被子拉开一看,哟,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

    等等,为什么小娃娃穿着新郎服?

    ……

    不是吧?她不是嫁给陈老爷,而是嫁给小娃娃的?!

    在想明白这点之后,阮绵业顿时松了口气,眼底漾起一阵欢快的涟漪。

    孩子总比糟老头子好。

    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声立马将她从幻想拽回现实。

    阮绵业细看了下孩子的状况,眉头不由得皱起。

    孩子年纪尚小,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他眼下一片深深的乌青,脸颊凹陷,脸色苍白,且因呼吸不过,不断发出微弱的咳嗽声,嗓音有些沙哑无力。

    生病的小新郎……原来自己是嫁过来冲喜用的啊!

    她恍然大悟的同时,下意识伸手把脉,察觉孩子脉象不稳,寸口脉浮、桡动脉有黏滞感,未浮涩脉,她很清楚这种脉象——孩子肺部感染了。

    这种情况放在现代还有得救,可……这是个风寒都有可能治不好直接死亡的朝代啊!

    若他死了,那自己作为被买来的冲喜新娘肯定也没几日好活了……

    想到这儿,阮绵业打了个寒颤,当即便决定开溜。

    阮绵业暴力拆卸掉桌腿,准备将窗户撬掉逃跑。

    窗口这时来了人,阮绵业浑身一僵,等待着他们离开再撬,因此听到了一些零碎的对话。

    一道听得出年纪过百的老妇人带着刁蛮的口气说:“这次的药为何不如先前的烈?按理来讲,这孩子喝下去会立即见效,可这都拖了三日,竟还活着?”

    另一道更年轻的声音说:“是林大人送来的,嬷嬷放心,错不了。”

    “哼,但愿如此。”

    “可万一冲喜成功了怎么办?”

    “冲喜?我早把那算命的纸条掉包了,二人命格相冲!根本不可能成功!”

    二人走远,阮绵业震惊之余,将目光落在陈点点身上。

    这孩子,是无辜的,作为医者,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被陷害的孩子病死。

    阮绵业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忽然,她想起自己毕业时研究过能润肺化痰、养阴生津的奶茶,可以当做正常饮品日常饮用——金银花麦冬奶茶!

    她连忙走到窗户那儿,朝着外头大喊:“有人吗?我知道怎么医治小少爷,你们听得到吗?我知道怎么医治了!”

    外头静谧,时不时还传来丫鬟的嘲笑声,似是在说着新来的姑娘是个疯女子。

    “哎,你就别撒谎想逃了,大夫都治不好的病,怎能被你这一个野丫头治好?”一位丫鬟上前隔着窗说道,声音尖锐难听。

    阮绵业听后总觉得有些耳熟,过了数秒才反应过来,是啊,这陈家光是看府邸便知道是家大业大,不可能不为小少爷医治,可为何他还是没好转?除非……是有其他问题。

    她思索到此,忽然问道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缓缓低头看去,这窗框有一点干枯的褐色水渍,弯腰凑近仔细闻了下,嗯,是草药的味道。

    难不成,这孩子是将汤药全倒了?

    阮绵业深吸一口气,改了话语,说道:“我要找陈老爷!若是看不到他,我便撞墙!坏了这大好日子!”

    丫鬟似乎被吓着了,匆匆离开叫人去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打开了。

    “你说能医治我儿,可是真话?”陈老爷以往并不信这种女娃子说的话,可如今他已然走投无路,自己一生无子嗣,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却得了这种怎么治都治不好的小病,实在是折磨。

    阮绵业点头,说:“以前我学过点医术。”

    陈老爷听到阮绵业的话,眼神微变。

    他买下阮绵业时便打听过了,自幼被关在家中鲜少出门,更别提学医术了,那河村村民都得走半个时辰的路去邻村找大夫,因此,她这话分明是在说谎。

    阮绵业知道自己话有些不实,可她表现得相当坚定:“我需要出去兜转一圈,一圈便好。”

    只要她能确定孩子真的是因怕苦才将汤药倒掉的话,治好他的胜算就搭了,毕竟穿越前,中药奶茶味道好,健康又便宜,很受周遭邻居孩子的喜欢,父母也不会阻止。

    陈老爷身后一名如枯叶般躬背,皱纹深刻,年岁已高的嬷嬷,目光锐利如刀,闪烁着一丝冷漠和讥讽。这位嬷嬷嘲笑她:“看病还需要去外头兜转?我看你是想跑吧?”

    这位,想必就是在窗口那儿嘲讽自己的嬷嬷,阮绵业垂下眸子,故作可怜地说:“若是不信我,可以叫人看着我。”

    阮绵业在赌,这陈老爷似乎是在死马当活马医,只要能让独子病好,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否则也不会在禁止人口买卖的怀城私下购买姑娘拿去冲喜。

    陈老爷看这小姑娘说话时眼神十分坚决,于是决定信一次。

    得到许可的阮绵业一踏出去,便飞快地在院子里溜达了一拳,随后停在了窗口。

    窗口下植物生长茂密,土地肥沃,墙上有些与窗框一致的褐色水渍,很浅,若是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

    阮绵业蹲下观察草丛,叶子、墙面上还残存着一些药渣,她用手指一抹,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微微刺鼻的苦涩味蔓延开,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成分,这是搭配极其不平衡的下等草药!

    她天生嗅觉灵敏,尤其是对于中草药。阮绵业又仔细闻了下,分析出了其中的成分:苦参、鱼腥草、麦冬……

    小少爷若是真的每日坚持喝的话,恐怕情况会比如今更糟,这也算碰巧。

    阮绵业仔细观察窗口周遭情况,心里有了足够的底儿,这才回屋。

    她心里很确定真相了,扭头看向陈老爷,慎重地问道:“孩子吃药时,有人在吗?”

    没等陈老爷回应,站在身后的嬷嬷就抢先回道:“小少爷乖得很!每到吃药时间就会自个儿乖乖去厨房要。”

    陈老爷眉头一皱,但也没说些什么。

    阮绵业了然,心里多了一分底气。

    “那便是了,小少爷怕苦,因此才主动提出喝药,实则都将药倒在了那花坛里。”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门外。

    “什么?!”陈老爷大惊,在他的印象里,孩子乖巧懂事,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他脸色一沉,转头对着下人吩咐再去熬一碗,他要看着孩子喝下,可这举动却被阮绵业制止了,陈老爷再度疑惑地看向她。

    “药苦,孩子哪怕这次喝了,下次还会私底下倒掉。况且,他的汤药,是由下等草药代替,不仅不治病,还特别苦。”

    “这……”陈老爷听后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我们用的,可都是最好的上等草药。”

    阮绵业摇头,暂时先不准备争论这件事,毕竟最要紧的是孩子的情况,“我有能很快见效的药方,能将其制成甜水,孩子会喜欢的。”

    家中有亲戚从医的嬷嬷撇了撇嘴,显然不信,“汤药变糖水?你这话简直是在害人!”

    真熟悉的台词呀,阮绵业不由得心生怀念,在现代,她也被不少人这么说过,毕竟是在往中药里加糖加冰,非常不符合良药苦口利于病的中药理念。

    “我有什么可撒谎害人的?对我有好处吗?”阮绵业缓缓说道,“寻常草药确实碰不得糖,可我有我的办法。瞧嬷嬷如此不信我,那这样,我发誓,若是小少爷六天内毫无起色,那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阮绵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嬷嬷也就闭上了嘴,只是看那态度,显然是在看阮绵业的好戏。

    陈老爷一直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动,似乎是被对方的态度说服了,主动提出:“若是你救下点点的命,便是我们陈家的恩人,必有重金答谢。”

    谁知,阮绵业却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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