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原委一五一十和徐瑾桃说。
“什么?!”徐瑾桃气得将手里的本子都扔了出去,
“那、那两百头猪我每一只都检查过,哪只不够好! 我这找他去!”
说着一阵风地出了办公室。
李胜连忙捡起她的本子放回桌上要去追她,结果差点和又折回来的徐瑾桃撞上。
“怎么又回来了,场长?”李胜问。
徐瑾桃压住心里的火,重新坐回去,“李叔,卖给他,让这黑心的赚去吧。”
“为啥啊!”李胜不理解徐瑾桃的行为,“咱这得损失几千块钱呢!”
徐瑾桃却不再说这事,只说道:“早上拉过去的猪都有记录吧?”
李胜一怔,反应过来,“我记得好好的,一笔不落。”
“嗯,那就辛苦李叔再跑一趟,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今天就卖完吧。”
说着徐瑾桃吹了两下本子上的灰,继续看艾国华写的记录。
一看徐瑾桃这么气定神闲,李胜就知道她有法子让那群孙子再把钱吐出来,顿时不着急了,蹬着车子跑回食品站。
他笑眯眯的变了副模样,也不火急火燎地拦着黄杰蔡厚,两人心里开始犯嘀咕。
他不是回去找那个死丫头了吗?
那死丫头上次斤斤计较成那样,怎么没来?
是不是有啥猫腻?
平时他们顶多收农户的烟酒什么的,头一次干这样的事情,两人也是提着心,这不得不小心啊。
黄杰使了个眼色,蔡厚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进了鲁大海办公室。
鲁大海听了蔡厚的话,也心生狐疑,抬起肥胖的身子要一探究竟。
但是等他出来,李胜又是一副跳脚的样子,气得脸都红了,鲁大海粗黑的眉头皱起来,显得有几分凶相,
“他不是还这样吗?上次我和那个丫头说了,虚报了些。那丫头一看就是不担人情的,应该是觉得上次多了不少,这次不好意思来了。”
“你下次看准了再给我说!”
说完拢了下快要掉下去的身上披着的衣服,转身回办公室猫着去了。
蔡厚平白被骂了一顿,看着李胜确实还是上午那样,回来找黄杰撒气,“你眼斜啊!他这不是还是这样吗?”
黄杰平时就被蔡厚压着,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可以表现一下,结果又被训了,他很不高兴,验货更加手狠。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黄杰刚才宰的太狠,李胜虽然知道徐瑾桃有主意,但是亲眼看着,还是很心疼,忍不住上去再去争取。
李胜越心疼,他们心里越痛快,手里越挑剔。
等到下午,李胜脸早就耷拉下来,满身都散发着生气两个字。
在心里骂了他们一万遍,恨不得撸起袖子揍他们!
晚上李胜回去的时候,把钱拿回来放到徐瑾桃桌上时已经没有去时的兴奋和骄傲了。
徐瑾桃数好钱,锁在抽屉里之后看到他这个样子,安慰道:
“没关系的李叔,你等着,过两天就有人把钱给我们送回来的。”
李胜却依旧开心不起来,
“不是瑾桃,你说他们怎么比旧社会的地主土匪还要坏?这也就是我们,其他穷苦的人家怎么受得了?”
徐瑾桃讽刺笑道:“什么时候都有这样的人,李叔何必和他们生气,反正他们自己作死,蹦跶不了几天的。”
李胜叹了一口气,累了一天也没有心力好奇徐瑾桃究竟要怎么让他们把钱吐出来,把徐瑾桃送回家也回家睡下了。
徐瑾桃回到家,将自己在食品站的所见所闻写在一张信纸上,但是没有提鲁大海在里头吃钱的事。
鲁大海吃钱只是她猜到的,如果她写在信里,那就等于自报家门。
徐瑾桃写字很快,不一会儿满满一张信纸便写满了。
她把信纸放在桌上,等墨水干了,装进信封里搁在在一边。
她手托着腮看着天边弯弯的白色月牙,琢磨着这封信该送到那里才好。
是革委会还是公社?
哪边才是能够大公无私依法处置鲁大海他们呢?
这封信送出去,鲁大海这么精明的人,一旦听见风声,说不定会上下打点,或者先把和他们养猪场的交易记录销毁或者改掉。
而且她也不想惹一身骚,这事悄悄办,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徐瑾桃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人的身影,卫景扬好像最喜欢较真……
但是就他们俩现在这种尴尬的处境,徐瑾桃连忙晃晃脑子,把他的身影撇出去,她才不要求他办事呢。
要不找鸣子哥?
可是找他还不是等于找卫景扬嘛。
徐瑾桃换了一只手托着脑袋盯着月牙,忽然灵光一闪,不然就放在公安局外面的举报信箱吧!
这个办法好,徐瑾桃心情豁然开朗,把信封放好,但是搁到一半她又抽回来,探出身子朝外边喊:“瑾苹你来。”
她的字迹徐鸣和卫景扬好像都见过,还是让瑾苹重新写一遍吧,反正她也不认识那么多字,不清楚里面的内容。
这下万无一失!
猪圈里全被被清空了,养猪场好似都冷清了不少。
东边正在热火朝天地扩建,徐瑾桃叫人来大扫除,把猪圈平时顾不上的地方统统洗一遍,准备迎接下一批小猪仔。
她带着徐瑾木去县城送信,正好回来的时候可以去公社养猪场把小猪仔预定好。
徐瑾木在后边快要兴奋地跳起来,他姐竟然带他去的是县城!
他还没去过公社,就要去县城了?!
一想象他回来时候兄弟们对他毕恭毕敬,叫他大哥的场景,徐瑾木的脖子跟公鸡一样,快要伸到天上去了。
徐瑾桃森森的声音从前面飘到后面,“徐瑾木,你再不老实,给我跑着去!”
这小子在后边坐着跟针扎似的,没一会儿安生的,她骑车都不好骑。
徐瑾木根本没听出来他姐话里的杀意,狗腿道:“姐你是不是累了,那我下来跑一会儿。”
话音还没落,人就直接跳下自行车,跟猴子似的窜到徐瑾桃前面,跑的老快。
“……”行吧,带着他也挺累的。
徐瑾桃带着他先去公安局,两人站在公安局不远处的大榕树底下,徐瑾桃把信封交给他,指着大门口一个红色信箱道:
“看见那个盒子了吗?把这封信塞进去。”
徐瑾木点头就冲了过去,徐瑾桃紧盯着他,看见他把信封确实塞进信箱,拍了一下他脑袋
“走,去买你想要的小人书去!”
“哦,好耶!”
两人转身往供销社那边去。
徐瑾桃来熟了县城,知道哪些大街小巷路近一些,骑车直穿巷子。
她骑车快,紧盯着前面的路,路过巷子岔路口,徐瑾桃余光瞥见两个人影。
这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徐瑾桃没不在意,后头的徐瑾木拽她的衣摆,随口嘟囔了一句,
“姐,刚才那个是小姑不?我看着挺……啊!姐你干嘛急刹车?”他磕着门牙了,好疼。
“嘘,你别说话!”
徐瑾桃听见小姑这个字眼,迅速下了车把车推到一旁藏起来,“你在这儿看着不要动啊。”
“哦。”
徐瑾桃交代好就闪进巷子里,悄悄摸到刚才那个地方后边,敛声闭气竖起耳朵听里边的人说话。
巷子里的人好像在吵架,却刻意压低声音,徐瑾桃听得模模糊糊的,但她确定里面的女人确是徐建红。
她的声音早就刻进徐瑾桃的脑子里,想忘也忘不掉。
里面的人浑然不知他们已经被人偷听墙角,还在兀自吵个没完。
“现在生意越来越好,你这时候抽身我去哪弄不要钱的衣服,我不同意!”
男人正是上次和徐建红商量倒卖衣服的黑市贩子。
现下他已经尝到了不要钱白挣钱的甜头如何肯放徐建红抽身而去。
“你小声一点!”徐建红不放心地又仔仔细细地看遍四周,
“我上次就说过了,让你每次不要超过二十个,可是你数量越来越大,现在厂房的看管已经和上头的人汇报了,连我公公都知道了,说要严查!”
她越说越情绪激动,声调也慢慢提高,意识到之后又将降低,
“那个人已经害怕不敢给我望风,我现在根本偷不出来,也不敢偷!我不抽身能怎么办!”
隐在黑影里的男人冷哼一声,
“我不信。你公公婆婆只怕比你贪得更多,天天往家里拎好东西我又不是没看见!你直接和你公公说不行吗!”
“徐建红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乖的继续往我这儿送,不然我就去举报你!”
“你威胁我!”徐建红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阴影里的男人,心里终于有些后怕,背脊发凉,这人竟然知道她家的一举一动!
“你,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举报我你也得完!”
男人阴冷的眼神轻蔑地扫过色厉内荏的徐建红,放肆道:“你随便。咱就看最后是谁死!”
说完之后就顺着巷子的另一边快步离开。
徐瑾桃听没有动静急忙跑回藏自行车的地方,见没有人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喘匀气,弹了正在痴迷翻着小人书的徐瑾木,“上来,咱们回去。”
徐瑾木调到后座,问道:“姐,是小姑吗?”
徐瑾桃唇边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嘴里说着相反的话,“不是,不认识。”
“哦,原来是我看错了。那你怎么去了半天不回来啊?”
“……”徐瑾桃空出只手拍了他一巴掌,“再这么多话没收你的东西!”
……
公社养猪场里,徐瑾桃先去看望了林兽医。
正巧他在生产区,徐瑾桃直接穿过办公室去单独找到他。
“林兽医,你好。”
正在检查母猪情况的林兽医从猪圈探出头,看到是徐瑾桃,拍拍手上的脏污,满脸笑容,
“徐场长,你场里的猪小艾照顾的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