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三神山主峰,驻仙台上已汇聚了仙门百家的代表人物。

    白虹派的案席处在中流偏下的位置,往前是更大的世家宗门,往后是末流的小门小派。

    楚妍坐在案席前,脸色极为难看,沉声质问:“还没找到人吗?”

    身后弟子面面相觑,推了一人出来回话:“师姐,大师兄说他事情一忙完立刻就会过来。”

    “他说去哪了吗?”

    “这……大师兄没说。”师弟小心观察着楚妍的脸色,“师姐您别生气,大师兄一向把宗门放在首位,今日场合如此重要,他有分寸的。”

    楚妍铁青着脸不说话,右手搭在桌案上的剑鞘上,似乎随时都能拔剑而起。

    “哟,这不是楚妍小姐吗?”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轻摇折扇,晃悠到楚妍面前,“白虹派就来了你一个?梁寻那小子呢?”

    楚妍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嫌恶:“徐星湛,你还有多余力气到我面前晃悠,看来是梁寻师兄上次对你手下留情了。”

    徐星湛折扇往手心一敲,合起扇骨指着楚妍,眉毛一横:“你们白虹派除了一个梁寻,还有谁能拉出来和本少爷比试?而那梁寻除了和天玑宗有婚约,还有什么能和我星辰阁比的?”

    楚妍的手紧紧握着剑柄,清冷锐利的眼神落在徐星湛脸上。

    徐星湛也不怵,反而扇骨一转,指了指楚妍的剑,玩世不恭道:“这把剑跟了你不少年吧,我记得这还是当时从我星辰阁花一百万灵石买回去的玄极法器,结果这么多年你境界都没突破,停留在金丹,发挥不出这剑的实力,跟拿块儿破铁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得过分了,楚妍身后的几个师弟师妹当即就要拔剑,被楚妍抬手拦住。

    徐星湛唇角勾起一抹笑,直起身俯视着楚妍:“这样,我星辰阁有可助力突破境界的丹药,在外面可是有价无市,只要你让梁寻在我面前跪下学狗叫,本少爷可以大人大量送你一颗,如何?”

    “徐星湛,”楚妍声线依旧平稳,甚至不如梁寻久不出现时的怒气大,“此次仙盟大会后开启各仙门比拼,只要你能赢了我,我亲自向你下跪。”

    徐星湛眼睛一亮:“当真?”

    楚妍点头:“当真。”

    徐星湛哗一下展开折扇:“好,一言为定。”

    等徐星湛走开,身后师妹立刻围了上来。

    “师姐为何要与那登徒子比试,虽说他的境界都是靠星辰阁那些黑路子提升的,可到底也是实打实的元婴中期,金丹之上每层境界都差之千里,师姐难道真的要与他比试吗?”

    楚妍拿起剑,不慌不忙地用手帕擦拭剑身,低声说:“白虹派与星辰阁之间结怨已久,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了,赢也好,输也罢,总得有个了断。”

    “那为何不让梁寻师兄去比,梁寻师兄同样也是元婴中期,况且师兄剑术一定好过那登徒子!”

    “不可。”楚妍盯着手中这把孤影剑,“梁寻是白虹派首徒,身系与天玑宗的婚约,他的荣辱和宗门的荣辱是一体的,不能让他去冒险。”

    身后几人俱是沉默。

    有时他们觉得,虽然总说梁寻代表着整个白虹派,可实际上,楚妍才是那个最在意白虹派的人。

    冷漠、强硬、不近人情……非得这样,才能撑起即将破落的门派。

    其实一百年前,白虹派和现如今以天材地宝、炼丹御兽为主的星辰阁一样,同为东洲大陆实力靠前的门派,独创的白虹心法更是无人能敌。

    可惜那次天级秘境大开,楚妍的父亲楚江永远留在了里面,而整个白虹派上下只有他掌握的白虹心法没能传下来,弟子长老们散的散走的走,如今的白虹派只剩一口气了。

    楚妍手里不知何时攥着半块鲤鱼玉佩,吩咐道:“再去找找梁寻师兄,务必让他尽快回来。”

    -

    碧岫峰水牢内,梁寻弯腰扶着石壁,几乎快被漫天尘土呛得肺都快咳出来。

    “咳咳,咳咳咳——”梁寻说话断断续续,“快,快走,禁制消失,谢掌门一定已经察觉到了,当心——咳咳,当心他赶过来,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不等他说,月见已经飞身向潭中央的礁石而去。

    就在月见快落地的那一刻,平静的水面忽然被划破,一条巨蟒破水而出,直起身子张大嘴巴,露出硕大尖锐的毒牙,朝月见呼啸而去。

    好在月见反应快,在空中利落翻身躲过,重新落回破口的石壁边,但空气中弥漫着巨蟒口中散发的腥臭气,令月见蹙了蹙眉。

    梁寻见状不妙,咬牙拔剑,运起灵力砍向巨蟒的七寸。

    可巨蟒身上的鳞片坚硬无比,一剑下去砍出火星,却没能伤及巨蟒分毫。

    梁寻不再继续进攻,而巨蟒见两人退了回去,便游到礁石旁,用巨大的身躯把晕倒的谢棠团团盘在中间,蛇信子不时吐出,几乎贴着谢棠的脸。

    “看来要带走谢棠,必须先杀死这条巨蟒。”梁寻声音沉重,“可这巨蟒境界明显在你我二人之上,想杀它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用凤皇之火烧死它。”月见说着,便要再次划破掌心。

    梁寻及时拦住她:“你有多少血够烧的?方才破禁制,你已经流了不少血,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多苍白吗?”

    月见甩开他的手:“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梁寻不肯松开她:“不行!”

    就在两人争执间,一片不合时宜的梧桐绿叶悠悠坠落,和梁寻之前那片一模一样。

    月见立刻伸手接住,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袖春。

    “袖春?”梁寻狐疑道,“若是有袖春在,杀死这条巨蟒不是难事,可袖春是谢棠的法器,她人已经昏迷了。”

    月见却忽然想起来什么,重新拿出储物戒里那枚海棠花,放在手心,闭眼轻声念了句什么。

    紧接着白光一闪,梁寻霎时瞪大了眼睛。

    那枚海棠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和袖春剑一模一样的剑,剑身细长,剑刃纤薄,在昏暗的水牢内,依然散发着月华般的清辉,照亮这一方暗室。

    “这是——袖春剑?”梁寻失声。

    月见却没有多解释,而是对他说:“你配合我,先引开巨蟒,我拿它七寸。”

    还没等梁寻反应过来,月见已经一脚把梁寻踹向巨蟒,慌乱之中,梁寻只能稳住身形,同时提剑刺向巨蟒的眼睛。

    这一剑威力巨大,巨蟒脆弱的眼睛被剑气所伤,在空中喷射着绿色粘稠的液体,而巨蟒也因疼痛开始不停扭动着身躯,尾巴在水面排起巨浪。

    梁寻怕巨蟒伤到谢棠,又给了它一剑暴露自己的位置,果不其然,巨蟒有了方向,立刻飞速朝梁寻扑过去。

    梁寻回身一看,差点儿魂都被吓飞,只见巨蟒血浆四溅的眼睛正在密密麻麻长出新的无数的小眼睛,就像一个个肉球,瞳孔倒竖,冒着绿光,不断长出又融合,一边流着血浆一边长出了一个新的眼睛。

    分神让梁寻的速度慢了下来,险些被巨蟒一口咬住,月见及时挥出袖春剑,剑意呼啸,化作无数粉瓣海棠,在空中快速旋转,切割着巨蟒背上的鳞片,竟是生生划开了一道深口子。

    巨蟒吃痛,发出尖锐的鸣叫,又转身去攻击月见。

    月见和梁寻被这声音吵得脑子疼,险些双双从空中坠落。

    “去把阿棠带走!”月见向梁寻大喊。

    梁寻看向礁石上的谢棠,深吸一口气,贴着水面与巨蟒下腹的间隙飞过,脚尖点在礁石上,捞起谢棠打横抱在怀里,就往岸边飞去。

    而巨蟒见谢棠不见了,再次发出怒吼,比方才那一声还要剧烈,转身飞快去追梁寻。

    月见唇边溢出一丝鲜血,脚尖轻点石壁,一个转身,剑尖向前,整个人化作一支箭矢,以更快的速度刺向巨蟒的七寸。

    月见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她什么都听不见了,手中的袖春剑从剑尖开始纷纷化作粉瓣海棠,一点点向上崩散。

    就在此时,强大的威压骤然降下,前面的巨蟒蛇头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捏爆,绿色血雾哗一下爆开,剩下的蛇身重重摔回潭里,激起高高的水浪,月见被淋湿了个透。

    袖春剑连同所有的粉瓣海棠一起消失,化作一枚风干海棠消失在月见手指上的储物戒里。

    灵力耗尽的月见仰面朝水潭下坠,她看见头顶那片光亮里,有一个白衣白发的男人背负双手,缓缓降落。

    月见并没有如想象那般掉下去,在即将接近水面的那刻,她看见那个男人缓缓抬起右手,紧接着她就像是被一团柔软的云托住,轻柔地送到了岸边。

    梁寻在看到男人时,就已经放下谢棠单膝跪地:“参见谢掌门。”

    谢城落在岸边,语气悲悯:“起来吧。”

    梁寻站起身,可在渡劫期大能的面前,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谢城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谢棠,又看了看浑身狼狈的月见,无奈摇了摇头:“成何体统。”

    月见低着头没有说话,但不难看出态度倔强,丝毫不知道什么叫成何体统。

    “若不是我感受到这里禁制被破,料想你不是这巨蟒的对手,再晚来一步,你今日就没命了。”谢城近乎苦口婆心地说。

    梁寻却觉得奇怪,明明月见已经快用袖春剑杀死那巨蟒了,难道谢掌门并未发现袖春剑?

    月见执拗地说:“早知如此,您就不该关阿棠。”

    谢城蹙眉:“你可知她与那害你的海影兽是同伙?”

    月见抬眼直视着谢城的眼睛:“证据呢?”

    谢城:“以前她就私下偷偷与海影兽言谈甚密,只是那时我由着她去,纵容她罢了,只有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以前为什么纵容谢棠,而现在又管了,只怕这个以前,是月见还未出现的以前。

    月见:“海影兽那晚被我重伤,根本就没多久可活了。”

    谢城逼问:“证据呢?”

    月见:“自己找去。”

    水牢内铺展开漫长的沉默。

    久到连梁寻背后都浸出了一层汗。

    良久,谢城叹了口气:“月见,爹爹宠着你不是希望你变得如此任性,和那个谢棠一样。”

    月见浑身湿透,衣服被烧得残缺不全,额发贴在脸上,可她眼神却依旧清亮,毫无畏惧:

    “我觉得她很好。”

    谢城像是妥协了一般,摇了摇头说:“那好,这次爹爹依你,也相信她一回。”

    此话一出,梁寻也松了口气。

    不料谢城话还没说完:“今日仙盟大会,你已经迟到了许久,爹爹会帮你把谢棠先带回云居峰修养,你尽快重新梳妆打扮,前往驻仙台。”

    月见没立刻答应,谢城只好说:“爹爹以一宗之主的身份向你保证,不会再为难谢棠。”

    月见这才点头:“好。”

    谢城又看向梁寻:“你是白虹派的首徒?”

    梁寻赶紧拱手恭敬道:“是,弟子乃白虹派首徒梁寻。”

    谢城点了点头:“那你随月见一起去吧。”

    梁寻:“是。”

    梁寻悄悄抹了抹鬓边的汗珠,有月见一起,至少不用担心回去被楚妍为难了。

    见月见和梁寻一起离开,谢城重新望向谢棠,眼神是和方才截然不同的冰冷。

    谢城抬掌,掌印压下,恢复了水牢原本的禁制,石壁重新垒砌。

    潭底再次出现了一双幽幽绿瞳。

    做完这些,谢城一拂袖,卷起谢棠出现在了云居峰。

    云居峰一个月没有人烟,不免显得潦草杂乱。

    谢城把谢棠放在寝殿床上,并起两指抵在谢棠额头,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谢棠的脸色也微微泛起红润。

    “爹,娘……”睡梦中,谢棠忽然皱眉呓语着什么,“不要,不要,不要杀他们……”

    谢城面色不变,两指微微转动方向,同时伸出小拇指落在谢棠额头,一缕纯白色的灵力缓缓注入,谢棠的眉头很快舒展开,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约莫半柱香后,谢城收回手,看向房间内已经落灰的香炉,拂袖让香炉重新燃起袅袅青烟,然后原地消失在了房间内。

    谢棠醒来时,只感觉头痛欲裂,脑子像是被打碎又重新拼凑在了一起,昏昏沉沉的。

    迷糊间,她抬手摸向额头,摸到了一块温热的湿帕子。

    温柔的女声靠近她耳边:“阿棠,你醒了?”

    谢棠睁开眼睛,细碎的光映入眼帘,她看见一个模糊美丽的轮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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