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岑舟被一通电话弄去了公司，一呆就是大半天，下午四点才回来。季漪漪陪岑宋宋去图书馆呆了一天，回来时天还没黑，夕阳却没有前几天这么红，大片黑云飘在上面，透着阴沉，踏进大院，平时修理花园的那些人也没在，无端有些空荡，屋内传来一声类似杯子砸地上的声。
走进去一看，客厅中央跪了一道笔直的身板。
是岑舟。
季漪漪心下一慌，把手上的书顺手还给岑宋宋急忙走过去，却见岑奶奶把手中那一沓文件撕成两半，狠狠摔在岑舟脸上：“是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了是吧，你跟我说的责任就是用一张结婚协议来敷衍我的！你爷爷从小就是这么教育你的？你对得起你爷爷吗？！”
听到婚前协议这四个字时，季漪漪立即顿住了脚步，不敢在上前。
她的印象里，岑奶奶从不会发这么大的火，此时却被他们气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一双凹陷下去的眼睛充满怒气，平时最注重的发型两鬓也糟乱了不少，她杵着那根拐杖，脚步不稳地往岑舟肩上使劲打下去，舒澜跟岑雄京生怕她老人家气出个什么毛病，拉住她，说好话让她先消消气。
岑舟被打了这么多下，每一下的力道都不轻，全挨在他后肩上，他一声不吭，连姿势都没变一下，气硬的很：“奶奶，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辜负了您跟爷爷的交代，要打要骂随您。”
舒澜正拍着岑奶奶的背给她顺气，听到这儿，回头看他一眼：“你先别说了！”
岑奶奶被他们扶到沙发上坐好，突然就淌了泪。
“我也不想打你了，你翅膀硬了，管不了你什么了，随便你吧。你爷爷叮嘱我要好好看着你，我没有做到，过两年下去后见到你爷爷我会跟他说明白。”
舒澜跟岑雄京登时慌神了。
“妈，你胡说什么呢！ ”
“是啊妈，你身子骨还这么硬朗，说什么胡话呢！”
季漪漪不知道他们是否发现了她，还是走过去，叫了声：“奶奶。”
奶奶失望地没看她。
季漪漪跪下去，含泪垂头说：“奶奶，是我对不起您，辜负了您的厚爱。”
岑舟：“奶奶，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罢了。”岑奶奶抹掉眼泪，拐杖也落到一边，她无力挥了挥手，已经失望透顶，“要离婚就离吧，我不强求你们。”
听到这句，岑舟扭过身，不小心扯动肩上的伤，嘶了声，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奶奶，我不会跟她离婚!”
岑奶奶疾言厉色地道：“岑舟，希望你弄明白，这段婚姻是我替你求来的，既然你当初不稀罕，那么现在，按照合同上的期限去结束这段婚姻，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从此别想踏进岑家的门！”
岑舟也毫不退缩：“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跟她离婚！”
舒澜也站出来苦口婆心：“妈，我看得出来两个孩子都有情，你何必为了一张废纸为难他们两个呢？”
岑雄京：“是啊妈，漪漪这孩子您不是也挺喜欢吗。”
“那我非要为难呢！”岑奶奶捞起手边的东西狠狠摔地上，玻璃碎片不小心划刀季漪漪的手背，冒了串血珠。
厅里重新陷入安静，老宅的佣人舒澜今天全放假了，林素跟岑雄间也不在，岑宋宋抱着那一沓书本站在门口不敢过来。
最后是岑舟站起身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忤逆她的话：“奶奶，还是那句话，这个婚我是不会离的。如果一定要付出代价，那我听您的。”
听到自家儿子为了个女人居然可以不进这个家门，岑雄京瞪着眼睛呵斥一声：“臭小子！你在说什么浑话！这像话吗？”
舒澜皱眉：“岑舟，这个时候你少给我使性子，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说！”
“爸妈，这些事都是我惹出来的，本来就应该我来承担。”岑舟弯腰将季漪漪拉起来，“今晚我们不打扰你们了，先回梧桐湾了。”
岑舟拉着季漪漪的手直径走出大门，身后那些话一句也没听。
再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刚乌压压一片的天空，现在竟然冒出了星星，与他们的心境好像不太一样。两人谁也没说话，岑舟开到一百二十码的速度狂飙回别墅，莫姨已经回来上班，见到原本应该还在老宅的人突然回来诧异地出来迎接：“怎么突然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岑舟沉着脸不说话，季漪漪被他拉着，停不下来，只能匆匆说：“莫姨，麻烦帮我们煮碗面。”
季漪漪一路被他拽上主卧，锁上门。本以为会发现一点什么，他却异常地沉默，他只是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两只手交叉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漪漪靠在门边，想起他刚刚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也许是从公司一回去就跪在那儿了，想到这儿，她慢慢挪过去开口：“要不我们……”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被人拽着倒在床上，岑舟压在她上面，一只手控住她两只，固定在头顶，她动弹不得：“你干什么啊。”
岑舟的眼底漆黑，死死盯着她，语气沉得仿佛是是用了最大努力才发出这几个音：“季漪漪，你要是敢退缩跟我离婚，我这辈子都不好放过你！”
季漪漪被他箍得好不舒服，尤其是他的薄茧不小心蹭到她的伤口，她呼了口气：“先放开我的手好不好，不舒服。”
季漪漪的眼底很清明，干净，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杂质，岑舟心口紧了紧，手上的动作松开，他撇过头，不料被一双手缠上，季漪漪双手交叉，搂住他的脖子：“你想什么呢，我刚刚是问想说，你的腿是不是跪伤了，要不我们先上点药。”
“不是要跟你离婚。”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其实岑舟也没多大把握，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她受不了他家里人的逼迫，选择跟他离婚，这才是让他最束手无策的事情。现在听到她这样一句话，心口那块石头才彻底放下。
“对不起。”岑舟说。
“为什么突然说这三个字？”
“是我连累了你，奶奶今天突然去书房找东西，可能在柜子里翻到了，是我没有处理好，让她看见了。”
“真的很抱歉。”
季漪漪抱着他的头，他的发质很软，前些日子刚修剪过的缘故，有些刺手：“你怎么全把责任拉到你一个人身上啊，那协议是我们两人一起签的，只要我们一天不解决这份合约，那我也有很大关系。不要自责了，奶奶这次是真的失望了，改日我们得一起去向她赔罪。”
岑舟一个大男人，紧紧抱着她，声音也闷闷地：“嗯。”
“你的腿没事吧？”注意力又回到刚刚那个点。
“没事。”
“给我看看。”
“真的没事。”岑舟抱着她不撒手。
“岑舟。”
岑舟这才作罢听她的话放开她。他坐在床上，季漪漪半蹲在地上，慢慢捞上他的裤脚，如她所料，膝盖果然已经红了大块，她有些心疼，替他吹了吹：“疼吗？”
岑舟摇头：“真的不疼。”
“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不一会儿，季漪漪提着医药箱出来，把红花油倒在手心，搓热了给他敷上去：“今晚先别洗澡了，等明早上消了再说。”
岑舟答好。目光顺着她的掌心，这才注意到她虎口那儿有条不长不短的伤痕，看着不像是之前弄到的，他收平嘴角，拉起她的手，细细检查，血珠已经凝结了，他问：“是不是被杯子碎片弄到的。”
“没事，不疼。”季漪漪收回手。
岑舟找来酒精跟棉签，小心翼翼地替她消毒，她疼得直呼气，尽管一直使劲憋着，他也能感觉到，等消完毒，把东西放在一边，他低声说。
“漪漪，对不起。”
他垂着头，语气也好似特委屈，这一晚他好像总是在道歉，季漪漪将红花油放回去，听到这儿，没忍住笑：“你今晚是道歉机器人吗，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岑先生，能不能换句话？”
“思来想去，除了对不起，我再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表达我的心情。”
"你可以说。"季漪漪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含着笑，“我爱你。”
“我爱你。”几乎是她话音落下，收回手的那刻，岑舟抬眼，立刻捉住她的手，没有任何犹豫地看着她说。
要是换作之前的她，她也许会含羞躲开他的视线，如今心境又不太同了，又经历今晚上的事情，她觉得能与他相爱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情，顿时眼睛有些泛酸：“我也是。”
可能是上辈子听到过你的名字，化解成我们的缘分，然后等你爱上我，我的归宿才慢慢开始。
外面的门被敲了两下，是莫姨：“漪漪，岑舟，面好了。”
季漪漪擦了擦泪，从他怀里出来，对着外面应声：“好，我们马上就下来。”
等脚步走远后，季漪漪把医药箱放回去后，跟岑舟一起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