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漪

    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五点,梧州市将会迎来下半年里最强的暴雨,还没到五点,天空乌云密布,一块黑沉的幕布往下压,闪电像条矫健的蛇在云中穿行。雨下到六点都没停,似乎有打算不停歇的意向,公司一楼大厅站满了人,滴滴在外面排着队地接人。

    岑舟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灰白的天,拨通了她的电话。

    季漪漪明天要出差,情况紧急,今晚十二点就得飞过去,公司让她四点半下班回去收拾东西,所以这场雨,没有困住她。

    她刚进门口,身后的雨就开始猛烈落下来。季漪漪吹完头发出来,发现自己有两个未接电话,还以为是公司领导找她,打开一看,是岑舟打的。

    季漪漪气还没有消,删掉他的未接来电,把手机扔到床铺上,正要收拾行李箱,电话又响了。

    还是那个电话号码。

    季漪漪当没听见,把一件黑色外套放进行李箱,电话铃声急促地震个不停,好似她不接他就一直打。

    季漪漪扔下手中的衣服,走过去,拿起手机,点下接听,冷冷问:“干嘛?”

    电话里的声音透着嘶哑,颗粒感十足:“听莫姨说,你在家?”

    这个莫姨,果然跟岑舟是一伙的,季漪漪捏着手机:“是啊,你有事吗?”

    “外面在下雨。”

    “哦,我知道。”这人不会是特意来告诉她,外面还在下雨吧。

    “我没有带伞。”岑舟说,“方便来接我一下吗?”

    “???”

    季漪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方便,你让司机大叔去接你吧。”

    岑舟:“他今天放假。”

    ……季漪漪:“那你自己开车回来。”

    岑舟:“今天没有开车。”

    那请问你今天是如何去的公司呢?季漪漪真想这么问一句,她还是忍了忍:“那叫滴滴。”

    岑舟更理直气壮了:“不会。”

    季漪漪吐了口气,闭上眼,无奈:“那你会什么啊?”

    “漪漪。”电话里的男人唤她的名字,从电话里穿过来,沉沉的,异常地低淳,像地窖里的美酒,勾得人想沉溺,他说,“可以过来接我吗。”

    她回来后就把今天穿的外套扔进洗衣机洗了,此时已经晾在了外面,只能从衣柜里重新找一件外套,边穿边外走,挂完电话,她始终没有明白,为什么这么心软,一不留神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场雨的雨势大概是憋了很久,路上已经形成一道潺潺的小河流,季漪漪撑着伞,脚上的平底靴不知道该往哪里踩,寸步难行,季漪漪站在原地给岑舟打电话。

    很快接通,声线温柔:“怎么了?”

    季漪漪看着伞外的雨:“岑舟,外面雨好大,我穿了新鞋子,会被打湿的。”

    她可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地软糯。

    季漪漪跟他打商量:”我给你叫车吧,等会儿还得出差,我不想打湿鞋子。”

    岑舟说好。

    挂完电话,她的微信弹出来一条朋友申请,今早上刚删的岑舟,他主动加她,季漪漪抿起唇动着指尖通过。

    之前的聊天记录都还在,他直接发了个定位过来。

    岑舟:我在四季咖啡馆这里。

    季漪漪按着他的定位给他打好车,返回聊天页面。

    季漪漪:一个人吗?

    岑舟拍了一张照片发过来,一张小桌,一杯快见底的冰美式,透明的玻璃上映着他拍照的姿势。

    岑舟:一个人。想喝咖啡吗,有不苦的。

    季漪漪说要。

    她转回别墅,继续收拾行李,不到二十分钟,她听见门口传来了动静,岑舟推开门进来,头发有些微微狼狈的湿,骆色大衣上有透明的水珠,一张脸利落清冷,瞳孔漆黑地看着她,手里提着一袋咖啡,他给她放好在桌上:“你的咖啡。”

    季漪漪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愣神了,连忙收回视线,“谢谢啊。”

    岑舟看了看穿铺上的衣服,又看了一眼摆地上的行李箱,问:“要去几天?”

    “三天吧。”季漪漪把多余不带的衣服放回衣柜,随手提了双小皮鞋扔进去,“我也是临时被通知的,都没反应过来。”

    岑舟说:“我先去换身衣服。”

    季漪漪:“嗯,去吧。”

    等岑舟洗完澡出来后,季漪漪差不多收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收的,她就是有点收行李拖延症,把二十寸的小箱子立在一边,去拆他带回来的咖啡。

    季漪漪尝试喝了一口,有淡淡的奶味,跟咖啡的苦涩冲击到一起,让人不禁砸舌,继续尝一口。岑舟走过来:“能接受吗?”

    季漪漪点头:“好喝。”

    岑舟坐到床尾的沙发上,喉咙有些干:“你们出差几个人?”

    “三个人吧。”季漪漪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完了,我的外卖。”

    “什么外卖?”

    "我点的抹茶蛋糕,准备当下班茶点的,但我刚点完,部长就让我回来了,我都忘记了。”季漪漪苦恼极了。

    “你等等。”岑舟突然起身出去了一趟,没一会儿又进来了,季漪漪忍不住问,“你去干嘛了?”

    “叫跑腿去帮你拿蛋糕。”

    季漪漪一时哑口,公司离这里还是蛮远的,她没打算要了,准备明天联系一下前台姐姐,让她帮忙处理一下。但这个人不声不响地就找人去帮她拿了,她有点不太习惯。不过,她好像忽略了件事。

    季漪漪抓住重点:“你都会叫跑腿,却不会打车?你是不是在骗我?”

    闻声,岑舟眼底划过一抹极淡的不自然,他无辜摆摆手说:“前段时间刚学的,还没学到叫滴滴。”

    季漪漪:“……”

    这也能学吗,不是有手就会吗?

    不过看在他又是帮她带咖啡又是帮她叫跑腿的份上,季漪漪决定好人做到底,随即打开手机,挨着他坐下,教他怎么打车。

    “你呢,先点进下面这个出行服务,然后获取位置,输入你要去的目的地,注意一下自己的上车点,然后就可以叫车了,很简单的,你连那么难的财务表都能看懂,这个也难不到你的。”季漪漪很细致地跟他讲解的步骤,怕他搞不清楚,问他懂了没,不懂继续来一次,没听到回应,抬头,刚好撞进他那双深邃的黑瞳。

    幽深,看不见底,季漪漪被看得莫名发慌,退了退身子,“不是,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

    她脸上有花吗,季漪漪正想找镜子看一下,就听见男人说:“昨晚上的事情,很抱歉,是我情绪不好。”

    季漪漪眨眨眼,似乎还在状况之外:“啊?”

    岑舟娓娓解释说:“昨日遇到一件超出我能力范围内的事,让我有些束手无策。”

    季漪漪呆呆看着他:“很严重吗,那你今天解决了?”

    岑舟点头:“严重,不过差不多疏通了。”

    季漪漪试探问:“但我怎么感觉你,还是不太高兴?”

    岑舟默了默。

    他总不能说,因为她要出差,他心情有点失落。

    “算了。”岑舟转移话题,“我们不聊这个,莫姨快做好饭了,先吃饭。晚上我送你去机场。”

    季漪漪“澳”了声。

    岑舟不是很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令人难以启齿的话题上面,但是听到她那声“噢”,像是完全不在乎的态度,他又折回来,忍不住询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不高兴吗?”

    季漪漪原本想问来着,想到是他的烦心事,还是不要多嘴问为好,没想到他自己提了出来,看着他那有点较真的模样,季漪漪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岑舟却一脸认真:“你笑什么?”

    季漪漪憋着笑摇头。

    岑舟执着问:“那你笑什么?”

    有吗?季漪漪想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笑得有这么夸张吗,好吧,或许有吧。她就是觉得岑舟身上隐藏着一种稚气未脱的反差萌,与他的外表一点也不匹配,可又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你好像个别扭的小朋友。”季漪漪是这么说的。

    岑舟觉得自己听错了,“你语文及格吗?”

    “你瞧不起谁呢?”季漪漪哼了哼,“不是我吹,初中的文言文我都还能背。”

    “这么厉害啊?”他勾了勾唇,不太相信,“那背句来听听。”

    季漪漪想都不用想,张口就来:“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岑舟挑眉:“出师表呢?”

    季漪漪珉唇想了会儿,眼睛往天花板看,跟以前被老师抽背一样,必须得仰着头看才能背出来,好像得这样,那些文字的记忆才会回来:“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城危急存亡之秋也……”

    岑舟嘴角擒着笑,往前一步,伸手捂住她的眼:“来个简单的,醉翁亭记。”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卡壳了,支支吾吾半天,凑不出十个字。

    季漪漪被人蒙住眼睛,如同被人拿捏了命门,尤其是听到他的笑声,她鼓起脸拉下他的手,瞪着眼睛,像只青蛙。

    岑舟问:“上次去文化园赢的钥匙扣呢?”

    季漪漪没好气:“干嘛?”

    岑舟厚着脸皮说:“我也出了份力,总有我的一份吧。”

    季漪漪微笑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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