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闰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她不就是七岁时炸了师叔五个丹炉吗，居然记到现在。

    敖闰仰起头，发间隐藏的小辫子显现，边走出洞府边摆手道：“不必照顾我，我自己能吃能睡。”

    鬼谷子的手指随着她转：“欸你这孩子，戬儿啊——”

    杨戬还没听完师父的话，直接就追上去。

    他跟着敖闰走小石阶，目光虽然淡淡，却始终关注她的身形是否平稳。

    鬼谷子怔住，忍俊不禁。

    敖闰落地之后，回眸问：“你怕我摔下去？”

    杨戬的眉宇细微地扩展开，眼中似乎含着微不可察的包容：“不是，师姐道行深厚，必然不可能摔倒。”

    还是这么能忽悠。

    敖闰没有说话，在山谷里踱步。

    杨戬跟在她身后，面前树木苍翠，耳边只闻蝉鸣声声。

    “你……”“师……”她们同时开口。

    杨戬顿时停住，示意敖闰先说。

    “你什么时候拜入师门的？”敖闰忍不住问道。

    “我是个弃婴，刚出生时就被师父捡来了。师姐，你还没说我们之间的旧事。”杨戬回答后，略微倾身，提醒她道。

    敖闰望着青涩疏离的小道士，内心天人交战，最终，想贴贴杨戬的一方战胜了想逃回冀州的一方。她缓缓启唇，给杨戬留出来反应的时间。

    “我是你未来的良人。”

    杨戬又呆滞住了。

    短短半天，敖闰给他制造了十几年都没有遇到过的冲击。

    敖闰失笑，摇摇头转身离去。

    她在谷中找了个洞府，杨戬为她送来柔软干净的被褥，就落荒而逃。

    翌日，敖闰有些无聊，在鬼谷岭逛来逛去，到底是把鬼谷子藏起来的炼丹房找到了。

    她仔细研究这紫金色的炉子，炉上刻有五行八卦，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空气中起伏着极浅的呼吸声。

    敖闰绕到丹炉后，发现了睡着的杨戬。

    敖闰不自觉蹲下来，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他正蹙着眉，很疲惫的样子，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转动，额头的印记红得几乎要灼烧。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梦。

    敖闰静静打量片刻，便要起身。

    杨戬瞬间睁开眼睛，捉住她的手腕，刚破梦而出却十分清醒地道：“师姐，我就感觉你在这里。”

    敖闰淡淡道：“你怎么感觉的？”

    杨戬坚定地回答：“很熟悉，梦里和梦外都很熟悉，但是梦里的事我记不清了。”

    敖闰有点想叹息。

    她见杨戬并不打算放手，干脆也倚坐在丹炉后，随心道：“我知道你梦里是什么事。”

    杨戬靠近她，瞳眸因映上她的脸而显得有些幽深，问道：“什么事？”

    敖闰闭上眼，轻拍自己的额头：“梦里，你我将要成亲。”

    杨戬握住她的手指收拢，将她白皙的皮肤攥出褶皱：“然后呢？”

    敖闰的思维发散，表情认真得可爱：“然后？然后你醒来看见我，会亲我一口。”

    如果是从前的杨戬的话。

    现在的杨戬耳尖发红，故作镇定地凝视她道：“我们是同门，师姐。”

    敖闰敷衍地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说的是梦里——”

    杨戬忽然凑过来，在她额头轻啄一下。

    他的唇瓣冰凉，激得敖闰一愣。

    杨戬迅速回退，趁着敖闰发愣的空当，正经地说：“我们只是同门，这样于礼不合。”

    敖闰：……那你还？

    她才不管他说的劳什子，扬起自己光洁的额头，轻声道：“再亲一下。”

    杨戬垂眸，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是这样吗，师姐？”

    敖闰不由得失笑，抬手揉他的发髻，揉得他凌乱万分，“好听话的师弟。”

    杨戬眼睫轻颤，脸红得越发嚣张，岔开话题道：“师父不让你靠近丹炉，师姐。”

    “哦，”敖闰敲敲背后的丹炉，听见了当当的回响，勾唇道，“我不听话。”

    他们靠着丹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整个下午。

    敖闰回到洞府前，按住杨戬的肩膀道：“明天我就离开，你好好修炼，早日得道成仙。”

    杨戬睁大凤眼，心中萦绕着她明天就要离开这件事，闷闷开口道：“我没想过成仙。”

    始皇帝尚且不能成仙，他又怎能做到。

    敖闰有些失望，措辞问：“那你……有什么愿望？”

    杨戬思考片刻，给出了答案：“我的愿望是，在云雾山鬼谷岭读书。”

    这就是他现在的生活。

    “也很好。”敖闰静默片刻，目光中霎时的温柔将杨戬的心弦拨弄得轻颤。

    她软软重复道：“也很好，随你心意。”

    敖闰希望杨戬能快点回归昆仑，恢复记忆，可是当眼前的杨戬说出自己的愿望时，她又很难不去认同他。

    他该有自己的人生。

    敖闰想到这里，便洒脱地离去，背影飘然出尘。

    杨戬心中不知为何，浮现了新的愿望：“在鬼谷岭，和师姐一起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