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咖啡店,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仁华在海市的分院。
位于市中心的一栋十层高楼,在满是摩天大楼的海市市中心并不算太显眼。
宴知欢在咖啡店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她知道他是今天下午两点半的飞机,心中猜测这个点时间,他应该已经去机场了,又觉得也许,也可以再碰碰运气。
发了消息给他。
很快,手机铃声大作。
接起了,对面是他温和沉缓的声音:“你在哪?”
隐约还能听见导航的机械女声。
“在你们分院外面。”宴知欢抬头望了眼面前的高楼,“你已经去机场了?”
“还在路上。”许清硕应了声,声音淡淡地:“找我?”
“我只是觉得运气好的话,也许你还没走。”
许清硕眉眼微动,轻笑了声,“那你运气不太好。”
“是啊。”宴知欢笑笑,听见他让司机掉头的声音,愣了下,“哎,你别回来了,一会儿赶不上飞机。”
“你不是想见我吗?”
“我想见你你就回来啊,”她有些好笑,“那耽误你工作了你可别怪我。”
“怪你做什么。”许清硕沉吟了下,“去马路对面的酒店等我。”
“酒店?”
他笑了笑,“别多想,外面冷,去那里等我,乖。”
“……”
确实想多了。
他还要赶飞机,肯定是来去匆匆的,哪还来得及做别的。
挂了电话,宴知欢才懊恼地叹息一声。
遇见他以后,她脑子装的难道只有那档子事了吗。
简直了。
她自嘲地笑笑,转头张望一番,果然在马路对面看见了一家规模挺大的酒店。
他这两天应该就是住在这里。
宴知欢在大堂找了个沙发坐下。
从这里到机场不到一小时的路程,听他跟司机的对话,似乎是还没到机场,也不知道这来回一趟,还能不能赶得上飞机。
等人的时间总是略显无聊,宴知欢靠在沙发扶手上,抬起手,看了看腕间的手链。
突然又有点后悔了。
让他这么折腾一趟,就是为了给他个袖扣。
又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东西。
正想得入神,恰好此时手机响了一下。打开,是卓雅芬发的微信语音。
“知欢,中午饭记得吃,妈妈明天请了假,晚上会早点回来。”
回了个OK的动画表情。
身后忽然便落下个熟悉的声音。
“知欢。”
她抬头。
许清硕正站在她前面不远处,身旁一个行李箱,长身玉立,眉眼温润的。
他走过来,低了低眸,“等得无聊了?”
一个晃神,好像回到几个月前在江州碰到的那回。
只不过那时是他坐着,她站着。她还问他借了根烟,说会还他。
结果到现在也没还。
宴知欢眉梢微扬,伸出手,“带烟了吗?”
掌心细白。
“你要?”许清硕握了下她的,看她身上单薄的外套,“手有点凉,不冷?”
她微微睁了眸,语气骄矜,“给我烟。”
这么执拗。
许清硕笑了下,只得拿出烟盒递给她,“叫我回来,就为了这个。”
“不是啊。”宴知欢接过了,敲出支烟,拿在手里把玩一下,又把另一个盒子给他,“喏,还你这个。”
这样子应该不算太突兀吧。
“是什么?”许清硕问她。
“礼物。”看他接过了,宴知欢催促道:“时间差不多了,快去机场吧。”
许清硕看她,若有所思的,片刻,忽然问她:“带身份证了吗?”
还真是带了。
她明天就要走,所有证件资料都提前几天整理出来放在一起了。原本也没必要把身份证带出来,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临出门时,她还是重新翻了出来。
许清硕也没说什么,勾了勾唇,牵过她的手往前台去。
前台服务员显然是熟识他的,看见他进门就一直注意着他,这会儿见他牵着个女人过来,很诧异似的。
“许先生,有东西落下了吗?”
“没有。入住。”
宴知欢迟疑了下,趁着前台还在登记,问他:“你今天不回去了?”
他接过服务员递回来的身份证,侧眸看她,“明天回也可以。”
“哎,许清硕,”她笑着,“你不会想明天跟我一起去机场吧。”
“不行?”
她犹豫了下,“不好吧。”
“我要去趟巴黎。”
“真的假的?”
宴知欢微微睁大了眼,有点不相信。
她的确是明天下午的飞机,从海市出发,需要在巴黎转机,再飞马德里。
倒是他,现在不回京市,又要在海市住一晚,难道真的是要跟她一道?
跟着许清硕进了房间,宴知欢仍是忐忑。
他却理所当然似的,顺手带上门,将她按在了门背后。
是吧,这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她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他肩膀,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急切地去寻他的唇。
许清硕也低下头来,配合着,轻啄点弄,温柔地回吻她。
冬日午后,阳光正暖。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也仿佛瞬间抽离,只余下这个吻。
绵长的,不绝的,流连的。
“许清硕,”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游移在她颈畔,她停了停,问他:“你不是让我不要多想吗?”
“嗯,不要多想,”他双手箍住她腰,将她灵巧地托了起来,“多做,好不好?”
她是领教过他的厉害的,也不说什么了,吃吃一笑,缠住他的脖子,去咬他的唇。
呼吸交缠之间,气息越发灼热。
肩带滑下肩头,露出一片雪白娇嫩,腰身都一阵阵地发软。
许清硕就这么抱着她,向房间的床走去。
一阵天旋地转,便压了她下去。长发缭绕着铺在枕头上,黄昏的阳光下,一张脸更显娇艳。
她就这么躺在床上看他,视线勾勾绕绕的,没说什么,只是笑着。
不过很快,这笑声又变成了急促压抑的喘息,从她唇角溢出,一声比一声促狭。
******
第二天忍着浑身酸痛起了个大早。
虽说是下午的飞机,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但对父母来说,出国毕竟是件大事。
衣食住行全方位又重新盘点了一次,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卓雅芬才开始做午饭。
满满一桌,琳琅满目。
宴知欢洗了澡从房间出来,看着一大桌子菜有些哭笑不得,“妈,我就是猪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卓雅芬从厨房拿了碗筷过来,“没让你全吃完,每个都尝点味道就行。”顿一顿,又道:“这一走,可就吃不上我做的菜喽。”
“就一年嘛,”宴知欢夹了个油焖虾放到嘴里,哼哼唧唧:“我上大学,也半年才回来一次。”
“还好意思说,你看看隔壁老樊家,她那姑娘在哈尔滨念大学,除了寒暑假,五一国庆都还要回来待几天。你倒好,比她近吧,让你回家一次跟多为难你似的。以后结了婚,也不知道还认不认识娘家的路怎么走。”
卓雅芬一念叨起来就没完,宴知欢赶紧打断她,“妈你放心,我就算结婚,也一定找个海市的,最好是跟你做邻居,这总成了吧。”
反正,她以后也不一定会结婚。
“神经,”卓雅芬不禁一笑,“你想跟我做邻居,难不成是看上隔壁单元那个考上警校的小伙子了。”
宴知欢撇了撇嘴。
说起来,卓雅芬搬到这里也才一年不到,这邻里邻居的倒是几乎认了个全。
不像她,出了门,张三不认识李四的。还考上警校的小伙子呢,她连这小区里有没有这号人都不知道。
不过卓雅芬也是随口一说,很快就换了话题。
一顿午饭,吃的淅淅沥沥,满桌子的菜几乎看不出有动过,可宴知欢还是撑得很。
饭后刘国达也从公司回来了,请了假,傍晚送她去机场。
这兴师动众的,宴知欢还怪不适应。
机场人来人往,甜美的播报女声回荡在人群中,提醒着每一次的起飞和降落。
刘国达去前方登机口办理行李托运的手续。
卓雅芬扯着宴知欢在后方,仍在絮絮叨叨交代着:“你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平时没事不要乱跑知道吗?还有,缺什么就买,生活费我会准时每个月打给你,不要抠抠搜搜的,对自己好一点。”
宴知欢柔声安抚着:“我知道的,那里治安也好,你放心。钱我有的,你自己多留着点。上班别太费心,累着自己不划算。”
正说着,刘国达过来了,把手里的身份证和登机牌递过来,“放心吧知欢,我会照顾好你妈妈的,这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宴知欢上前一步,笑着应了声。
快登机,最后拥抱过卓雅芬,她拉着手边小巧的行李箱,转身离开。
直到站上传送带,才回头看了一眼。
机场人潮涌动,隔了这么远,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么多年,都是他们母女相互慰藉着过来的。卓雅芬不曾缺席过她人生所有重大的事件,从宴北川被判刑,到她出国,没有因为她青春期的叛逆而怨怼,没有因为她早恋而责骂。
如今,却是她要离开了。
去到一个没有她的国家。
宴知欢扯着嘴角笑了笑,鼻尖却不由她自己做主,微微泛了酸。
恍着神,耳旁忽然落下一个沉稳缓和的声音。
“乖,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