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主任怔了怔，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倒是一旁的辅导员想到了什么。
他看看季安，又看看许清硕，迟疑着：“许医生的意思是？”
“照片上是我。”许清硕心情显然不错，放下照片，转身看向季安。
彼此电光火石的一眼对视，火药味就浓烈了三分。
季安不甘示弱。
他昨天来找宴知欢是有话对她说的。
后来又在宿舍楼下看到了他们相拥那一幕，却分明听到许清硕说他也许不会来。
今天过来时，他也没在停车场看到许清硕的车，这才自以为是地想要帮宴知欢解决这件事。
眼下这情况，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辅导员和系主任见状，只得将目光同时落在宴知欢身上，两脸的欲言又止。
辅导员迟疑了下，看这三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转头看向宴知欢：“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安听到了这一句，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她。
宴知欢一顿，很快便有些抱歉地挪开了视线。
她动了动唇，只是道：“季安不是我男朋友。”
话落，季安望着她的眸色，渐渐地喑哑下去。
这一句也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些。
他从鼻腔发出了不屑的一声，对许清硕道：“我确实只是她的前男友，难道你不是？”
嗤笑连连的。
不知是在嘲讽许清硕，还是嘲讽他自己。
许清硕唇边笑意未消，并未回答季安的话，只是伸手揽住了宴知欢的肩膀，向辅导员和李主任解释了句：“照片上的是我，我才是她的男朋友。”
很快，他的手背上就覆上了她的手。温温凉的。
但宴知欢并不是要握紧他，却是想要推开他。
她的身子也一瞬间绷得僵硬，似乎有些抗拒。
明明昨晚还不是这样的。
辅导员见状，掩唇咳嗽一声，问她：“是这样吗？”
宴知欢不敢抬头看他，囫囵点了点头。
手上却逐渐用了些明显的力道。
几番挣扎下来，许清硕才缓缓地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不觉便有些落寞。
“那这位季安同学……”
宴知欢正要说话，许清硕却先一步开口了。
“他也是好意。”他轻敛一下表情，虚勾了下唇角，偏头一笑：“我今天有些忙，他大概以为我没时间过来，才会想要帮忙。”
“这样啊，”系主任抬手扶了扶眼镜，有些不苟同地看向季安：“这位同学，你想帮忙可以，但也不能用这种方法知道吗？”
一股子的说教味。
季安没应声，皱紧了眉。
他忽然发现，他之于他们，或许只是一个被隔绝在外的局外人罢了。
她现在只在乎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她的眼里再看不到他对她的用心。
季安今天本也没想怎么着，终是无奈一笑，先妥了协：“行了，既然事情已经澄清了，我也不多管闲事了，先走了。”
说完便径直朝门口走去，出了门身子一转，很快看不见人影了。
系主任和辅导员这边，只是相互对视了眼。
这事如果放在别人身上，他们自然还要再仔细询问确认一番，但既然这个人是许清硕，倒也没什么好再去质疑的了。
人又没结婚，正儿八经地谈恋爱，怎么了。
许清硕：“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误会自然不只是误会，但许清硕愿意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他们也不会去自找没趣。
系主任上前一步，趁许清硕再次开口说话前，对着宴知欢先安抚了一番：“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过于莽撞了，既然是误会一场，希望宴知欢同学也别往心里去。”
她没忍住，抬眸去看许清硕。
男人好看的眉眼微垂，对上她目光，笑一笑，没说话。
显然是让她自己处理。
宴知欢于是心里叹气，表面倒是很是大方又善解人意地道：“当然不会。只是希望校方能够帮忙澄清一下事实。”
“那是当然。”系主任应得爽快，示意了辅导员道：“务必要把发帖人的情况调查清楚，无端揣测污蔑他人，必须要严肃处理。”
态度转变之快，倒让人望尘莫及。
另一边，看了一场好戏的徐院长笑呵呵打圆场，拍了拍系主任的肩膀：“年轻人谈恋爱嘛，难免有个情不自禁的时候，我们都曾经年轻过，理解理解。”
又朝着许清硕，“哎呀许医生，既然交了女朋友，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以后结婚了，我们都还要讨杯喜酒喝嘛。”
许清硕似乎是感到满意了，眉间笑意淡淡。
他很周全地跟在场的人道了别，这才带着宴知欢出了办公室。
快到楼梯口，宴知欢忽然顿住了脚步。
许清硕回头看她，却听她说了句：“我们……”
话音才落下半截，他已经一手拽住她的手腕儿，拉着她，离开这边。
宴知欢的板鞋在空旷的地面一通凌乱的声响。嘈杂突兀。
“许清硕。”她叫她，被他攥着手腕挣脱不开，只得亦步亦趋跟着他，间隙还转头张望留意了一下四下有没有人。
生怕被人看到似的。
他眸色沉下几分，猛地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一把将她甩了进去，自己随即欺身上前，将她按在墙上。
“就这么想分手？”他问她，一字一顿，声线很低，“宝贝，我说过的，我不同意。”
“我快要出国了。”宴知欢说着，垂着眸，只是一再强调，“我要出国了。”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
仿佛从她有了出国的想法以后，她就已经想好了他们的结局。
不，也许更早。
从一开始她无端端去招惹他的时候，她就知道没有结果。
自私，善变，这就是她。
只晃了个神，许清硕已经低下头，搡着她上前一步。
纤薄的脊背硌在墙上，痛得她眉头微皱。
还不等她缓过来，干净清冽的气息便覆了上来。没有任何试探，他强硬地撬开她的嘴，微凉的舌头长驱直入，纠缠着她的舌尖，疯狂肆虐。
她只还一愣，他便抬手摁住了她后脑勺，不允许她有丝毫逃避似的，低哑着嗓音，“不分手，好不好？”
温热的唇瓣吻过她耳后，她浑身犯起了细小的颤栗。
就在她即将被蛊惑时，有人闯了进来。
此地光线半明半晦，季安面上笑容也阴晴不定的，轻扬起下颌，问许清硕：“你在做什么？”
两个男人身高相仿，平时看不明显，靠近了，年纪尚轻的季安站在许清硕边上，一下子有了明显的视差。
此地狭窄，许清硕对他的先入为主并不意外，眼神冷冷的，只是笑：“怎么？你看不出来？”
季安瞥了眼眼角泛红的宴知欢，低声道：“我听见了，她要跟你分手。”
二人彼此都有克制。
楼梯间的回音却很大。
许清硕抿紧了唇，似是被季安这句话激怒，他面色沉了几分。
他此时并不想跟季安争个长短，但显然，季安是不打算轻易离开了。
他强压着嗓音，只是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季安仍靠在一侧墙上，稍微放缓放低了些语气，讽刺地问他，“你在害怕？”
转而，他目光倏然暗了下去，又一字一顿地，嗓音冷硬地道：“我不会允许你纠缠她。”
许清硕忽地拢起眉，一伸手，就将还没站直的季安的衣领，死死地拽起了。
季安被他这力道拽着猝不及防地脱离了身后的墙，他还是一副的态度，再抬头，对上许清硕愈发冰冷阴沉的视线，依然在笑：“那你告诉我，你害怕吗？”
许清硕拽着他衣领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又用了些力道。他眉心狠狠皱起，目光也一沉再沉。
“你害怕的，是不是？”
许清硕皱紧了眉，唇也死死抿着。
他虽没说出口，但季安从他眼中看到了，他是害怕的。
他是害怕的。
季安心底冷笑一下，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一种莫名其妙的，这些天盘旋在心中的挫败感缠绕在一起的胜利感。
最后笑着掠过了许清硕一眼：“承认害怕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说完，就将他拽住自己衣领的手甩开了。
季安理了理皱巴巴的领子，戏谑地笑着，又抬头，瞧住了许清硕，说：“或许我们可以成立个前男友联盟。”
宴知欢闻言不由拧了拧眉，满面复杂地看了一眼季安。
踟蹰片刻，还是开了口：“季安，你走吧。”
季安微微变了脸色。
那种莫名的挫败感，再次滋生。
在她的面前。
季安看着她，说不出话。
现在的她这副样子好像在说，她谁都不爱，只爱她自己。
宴知欢最后疲惫地笑笑，似乎也不想再进入这个错综复杂的局：“我的事，与你无关。”
声音很轻，却如尘埃落定一般。
她拉住了许清硕的手，疲惫地说：“我们走吧。”
“——你去哪？”
季安匆匆问出口，突然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已昭然若揭。
她说的是“我们”。
季安望着两人的背影远去。
记忆里，她掌心的温度渐渐地被流窜在安全通道内的冷空气过滤了个干净。
空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