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课，班里同学倒是没有说什么，不知道是真没听说这件事，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说这件事。
宴知欢暗想，如果是装的，那倒也算是给足她面子了。
哪知刚下课，杨教授就留下了她，让她去一趟系主任办公室。
四下开始窃窃私语。
杨教授看了看底下的同学，又拍拍她肩膀安抚：“别紧张，只是去聊聊天。”
宴知欢笑笑，轻轻点了点头。
到了办公室，发现系主任和辅导员都在，脸上表情严肃，颇有些三堂会审的架势。
两人看见她，表情还算平静。
辅导员指着旁边的沙发说：“宴知欢，来，坐这。”
她规规矩矩坐好，抬头对上两人视线。
“别紧张，我们就是跟你了解一下情况。”系主任说着，把两张纸放在她面前。
只粗略撇一眼，她就知道是之前论坛上那两张照片，应该是直接打印出来了。画面不是很清晰，不过也不影响辨认。
系主任打量她一眼，说：“宴知欢同学，我对你不是很熟悉。不过听杨教授和辅导员说，你一向都是个好学生。这次国际交换生的申请，也已经通过了，是吧。”
宴知欢有些想笑，她确实挺能装，给人的印象一向都是乖巧听话。这次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搞了这么一出来。
“这次叫你过来，主要还是因为论坛上这件事。”系主任见她没什么反应，轻咳一声，缓了缓，又说：“当然学校也不会随意听信这些网络上的流言，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能说明一下这两张照片是什么情况吗？”
宴知欢沉吟片刻，抬起眸子，“主任，照片上的是我前男友。”
系主任摘了眼镜，同辅导员对视一眼，又看着她：“那你能跟我们讲一下他是谁吗？老师们不是不相信你，但为了你自己的声誉，还是需要核实一下情况的。”
当老师的，文字功底果然都不错。一句我不相信你，却说的如此妥帖，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宴知欢微拢了眉头，正犹豫着，系主任又说话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这件事情如果短时间内不能澄清，恐怕会影响你出国的规划。”
系主任说着，朝一边的辅导员使了个眼色。
辅导员看向她，笑意微微的，“是这样，你能让他过来一趟吗？实在不行，也可以先打个电话，咱们沟通一下。”
宴知欢抿着唇，忽然便有些烦躁。
她不怕别人说闲话，也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她。
她怕的是自己把持不住自己。
这一周，她没有联系过他。可自从昨晚看到照片开始，有什么东西开始在心里慢慢破土了。
这样下去，她怕自己无法收场。
辅导员看她神色，语气中不乏安抚之意：“作为你的辅导员，我是相信你的。你也不会辜负我和杨教授的信任，对吗？”
宴知欢垂下眼睑，压抑住心底逐渐泛起的不耐，一副乖巧模样：“我知道了。”
拨通电话。
不多久，那边就传来了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宴知欢抬眸，视线越过辅导员，落在系主任身上，“可能他把我拉黑了吧，”她说，“毕竟是我提的分手。”
系主任一顿，伸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好似是思考了一下，“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尽快联系到人，把这件事处理好，以免造成太大影响。这对你，对我们学校，都很重要。”
出了行政楼，迎上温暖的阳光。
宴知欢仰头看了看，艳阳高照，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周晓蕾正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宴知欢走过去，笑吟吟地：“怎么不去吃饭。”
“等你嘛。”周晓蕾拍拍她肩膀：“对了，刚才有人到教室里来找你。”
“谁？”
“一个男生。”周晓蕾回忆了下，有些不确定地道：“好像是上次我们团建回来在宿舍楼下等你那个。”
季安吗？
难道是她表现得还不够绝情？
宴知欢摸了摸鼻子：“他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没有，我看他在教室外站了会儿就走了。”
宴知欢点点头。
旁边周晓蕾见状，略微迟疑了一下，又道：“我刚上论坛看了下，那个帖子已经删了。”顿了顿，问她：“对了，系主任那边怎么说的？”
宴知欢笑笑：“没事，让找人澄清一下就行。”
“那就好，”周晓蕾谨慎地咳嗽了声，环顾四周，神神秘秘地道：“你想过这事谁弄出来的吗？”
“不知道。”宴知欢随口一答，漫不经心地猜测着：“也许，只是巧合吧。”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单纯还是豁达。”
宴知欢无所谓地笑，冲她点了点头：“那请问咱们周大小姐有何高见。”
周晓蕾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说：“据我所知，知欢，你上学期考试是系里第一名吧？”
“嗯，是。”
“那你想想，这件事爆出来，如果学校没有调查清楚，或者万一是真的，你会怎么样？”
宴知欢语气不急不缓：“可能记过？或者开除学籍？”
周晓蕾朝她甩了个肯定的眼神：“没错。”
“理论上讲，这件事哪怕是真，对别人来讲也没什么好处，除非……”宴知欢偏了下头，回想到系主任说的话，淡淡拧了拧眉。
周晓蕾打了个响指，扬起眉头，煞有介事地道：“除非是为了交换生的名额。”
宴知欢若有所思，细长的眼睫微微垂下，片刻，又笑了笑：“晓蕾，你这是纯推理出来，还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
周晓蕾看她一眼，有些意外，吧唧了下嘴巴，说：“其实呢，上周我路过系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不小心听了那么一耳朵。系主任正在跟她谈话，是个女生，好像是因为交换生名额满了，她正好被挤掉了，有些不满。我就瞄了一眼，长得还挺漂亮的，有些眼熟，但不认识。”
“这样。”宴知欢轻轻答应了一声，记忆里似乎没这号人，“也不一定，咱们只是推测。”
倒不是她圣母，没有证据的事，她无意追究。
其实认真说起来，照片是真的，人也是真的，只不过有人故意引导别人往其他方向去想罢了。她交换生的名额未必会因此受到影响。
宴知欢轻轻摩挲一下自己的手心，拿出手机又看了眼。
他没有回过来。
上一回他打电话过来，她也没接。
这快一周了，不知是不是真把她拉黑了。
但又觉得不会。
毕竟，他并不是个容易被自己情绪左右的人。
他也好像，不太同意跟她分手的样子。
******
下午五点，夜色未临。
机场里回荡着温和的播报女声，提醒着旅客们航班的升降起落。
许清硕取了行李出来，有些倦怠地揉了揉鼻梁。
海市分院一周前发生了一起医闹事件。
事情并不复杂。
患者的直系亲属因为拒绝在患者手术通知书上签字，导致患者病情加重。情绪激动之下，持刀挟持主治医生，造成主治医生受伤。好在只是轻伤，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经过一周时间，多方的调解和谈判，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订好了机票，上午却又临时加了一台手术。
在飞机上小憩了一会儿，仍是疲惫不堪。
出了机场，到停车场取车。
昏黄的阳光照着昨夜还未消融的雪花，映在车窗上，一片沉寂。
靠在座椅上醒了会儿神，才记起手机还没打开。
不过三四个小时，消息一条条弹出来，几乎挤到了底。
往下拉的时候，又发现一个未接来电。
他勾了勾唇，心底忽然松快一些。手指摩挲了会儿手机屏幕，回了电话过去。
没有接。
也许是她打错了吧，毕竟她说起分手来可不含糊。
他揉着太阳穴苦笑一下，轻轻阖了阖眸，放下手机，发动车子离开停车场。
******
一天奔波，宴知欢早早去食堂吃了晚饭。
今天不打算再去图书馆了，回寝室以后先洗了个澡。
等从卫生间出来，周晓蕾说她手机响了好一会儿了，挤眉弄眼的。
宴知欢莞尔一笑，看一眼手机屏幕，还待说些什么，铃声却在此时又响了起来。
是许清硕。
动作一滞，她盯着屏幕，在周晓蕾热切的目光之下，故作镇定地接了起来。
“喂。”
许清硕听见这莹润嗓音，在电话另一端愣了愣，随即轻笑了一声，情不自禁地：“在干什么，刚才不接电话。”
宴知欢轻咳一声，在顾兮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故作镇定地走到阳台上：“在洗澡。”
“一个人？”
不然呢。
宴知欢滞了一下，恍惚想到一些旖旎画面。半是恼半是羞，竟一下子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言语挑.逗应对自如，感兴趣的时候，多聊几句也未尝不可。只是，总是很快就觉得无趣。
可对上他，她似乎总是落于下风。
许清硕好似察觉到了她在想什么，声音低缓，语气带着点好笑：“我是问你，你现在寝室是一个人，还是有同学在。”
宴知欢十分认真地拢了拢头发，语气里懊恼却有些掩不住，“晓蕾也在。”
电话那头顿了下，他似乎是在外面，电话里隐约还可以听到微微风声。
“下来。”他说，嗓音带着笑。
宴知欢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在你宿舍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