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南滑雪度假村是京市最著名的室外滑雪场地之一，占地面积大，运动项目多。
雪后初晴，又正值元旦假期，度假村乌泱泱涌入了一大批滑雪爱好者。
滑雪场设在半山腰，有缆车可供游客上下。
许清硕和宴知欢来晚了，到休息大厅时，赵祺阳已经换好了滑雪服，正同什么人说说笑笑从更衣间出来。
即使戴了头盔，手里拎着护目镜，也不影响他正手舞足蹈跟其他人交流。
宴知欢正看的好笑，赵祺阳已经眼尖地看见他们，丢下身后两人，忽然小跑几步迎上来，语气略兴奋。
“嫂子来啦。”
咧着嘴，一口白牙亮的有些晃眼。
“我就知道硕哥会带嫂子一起来。”
许清硕勾勾唇角，声音淡淡的：“那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那可不，咱俩谁跟谁是吧？”赵祺阳手臂搭上许清硕肩膀，又转头跟宴知欢说话：“话说嫂子会滑雪吗？要不要我来教？我可不是吹，我的滑雪技术可比这里教练好多了。”
宴知欢其实对赵祺阳挺有好感的，热情开朗，整天都乐呵呵的样子。跟这样的人相处，好像自己也变得轻松很多。
“好啊。”她笑着应了声，声音婉转清脆，“会不会打扰到你跟你朋友。”
“不会当然不会。那几个小朋友让他们自己玩就行，对吧硕哥。”
“不用。”许清硕眉眼微挑，端睨了赵祺阳片刻，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
赵祺阳：“……”
他怎么从话里听出了十分不屑且鄙视的意思。
许清硕嗤笑了一声，不再搭理他，去服务台租滑雪用具。
他虽然会滑雪，倒也不是特别热衷，不像赵祺阳，滑得不怎么样，装备一样不少，还亲自去国外定制了一套雪具。可惜京市也就冬天的时候更适合滑雪，他这套装备鲜少能有拿出手的时候。
宴知欢没有跟着许清硕一起过去，坐在休息厅，看着他同工作人员交流，侧脸温和清俊，惹得对面的小姑娘不住瞧他。
招蜂引蝶。
宴知欢嘀咕了一句，转头不再看他，视线隔着透明玻璃，落在远处雪坡上。
刚才过来的路上草草看了几眼墙上的介绍，知道滑雪场分了初级中级和高级三个雪道。
雪坡周围装了防护栏，安全措施倒是做的挺不错。现在人最多的那个应该就是初级雪道。
至于坡度最抖的那个，就是高级雪道了。很陡，陡到她多看一眼，腿就有点发软。
赵祺阳还在她边上插科打诨，没人理他，他自己就把三岁开始学滑雪到十八岁在国外滑雪的经历全都添油加醋说了一番，中间都不带停下来喘口气的。
宴知欢望着外面的雪道有点走神，这时之前跟着赵祺阳的几人也走了过来。
有两人是跟赵祺阳一起换好的滑雪服，一男一女，看着跟她差不多的年纪。之前看见赵祺阳跟她说话，就又回更衣室那边，似乎还在等什么人。
现在宴知欢知道他们确实是在等人了。
赵祺阳指着三人给她介绍：“这是我在国外认识的几个朋友，季安，夏羽橦，余魏。”
“这是我嫂子。”
季安有点恍惚，拧眉看着面前的宴知欢，一时不知该怎么打招呼。
这几年，他不是没想过她会恨他，会忘了他，也不是没想过，她会交新的男朋友，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陪伴。
可是没有。
遇见她的时候，她没有装不认识他，身边也没有别人。
五年时间都没有。
现在，短短一个多月而已。
思绪混乱不堪，季安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只死死盯着她。
宴知欢看见他却并不拘谨，眸光相接的一瞬，笑了笑，声音轻轻地：“你们好。”
不近也不疏的一声招呼，甚至连个称呼也没有。
这样的她，季安从前没有见到过。
确实有点无情了。
宴知欢自己也这么觉得。
她仿佛生来就缺乏共情能力，对人对事，即使是身边亲近的人，也是淡漠多过关心。
小学三年级暑假，她相处了近一年的同桌突然举家搬迁。那是个很热情的女孩子，古灵精怪，活泼好动，时常喜欢在下课时拉着她一起玩。时间长了，双方父母都觉得她们俩是十分要好的闺蜜。
那女孩搬家的前几天，由父母带着来她家跟她告别，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以至于卓雅芬和宴北川一度以为她会因为这个女孩的离开而伤心难过。
但她其实没有，即使失落，也只是很短的时间。
那女孩起先还经常写信给她，后来，就没有联系了。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种淡漠，持续到宴北川被捕入狱，才叫她自己察觉到。
相处了十几年，向来对她百般疼爱千般爱护的父亲出了这样的事，她却没有太多感受。
她那时候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想改变，却发现毫无用处。
哪怕她跟季安在一起，哪怕出了那样子的事。
大概，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淡漠，清醒，自私。
永远都不会去真正爱一个人。
宴知欢的这句招呼没能等到季安的回应，四下氛围略显怪异。夏羽橦和余魏对视一眼，只得老老实实叫了声“嫂子好”。
季安眼神晃了片刻，听到声音渐渐回了神，皱着眉头，说出口的话却略显暴躁：“什么嫂子嫂子的，你们有哥吗，别乱叫。”
倏尔又抬起头看着她，语气冷硬：“还有，你结婚了吗，这么喜欢让人叫嫂子。”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你怎么说话的。”赵祺阳先跳了起来，打断了季安的话，“对待长辈要有礼貌，你懂不懂啊。”
赵祺阳跟季安是在国外认识的，同样被家里人以镀金的名头扔到国外学校。两人脾气性格还算合得来，又都是中国人，偶遇几次以后就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他几年前先回了国，后面跟季安联系就少了。这次季安回国，国内也没什么朋友，就找到了他。
他是好心好意借着机会带他出来玩，他倒好，给他整这么一出。
赵祺阳有点发昏，伸手扶了抚自己的脑袋，满脸懊恼。
人是他带来的，平常也挺有眼色，怎么这会儿给他闹幺蛾子。虽然只是几句话，并不是什么大事，可要是硕哥知道了，他还不得吃几天素。
“没事。”宴知欢被赵祺阳这变幻莫测的表情惹得想笑，点了点头，肯定道：“其实他说得对。”
“你也别叫我嫂子，平白把我叫老了。”
“再说了，我也不是你的长辈。”
也不会跟许清硕结婚，她暗暗补充了一句。
像是给自己留了退路，也像是在告诫自己。
还不等赵祺阳回应，那边许清硕已经拿了租好的滑雪用具过来了。
他是见到过季安的，尽管只有晚上路灯下的那么一眼，也足够他认出来。
许清硕半眯着眸，似笑非笑地看宴知欢一眼，语气温和：“走吧，去换衣服。”
宴知欢笑一笑，瞧了眼依旧盯着她看的季安，心下叹了口气，还是乖乖巧巧跟着他离开了。
眼看着季安也跟着要过去，夏羽橦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拦住他：“季安，我们去滑雪吧，你不是说要教我的吗。”
“就是，人家一对亲亲我我的，有你什么事。”赵祺阳眉心拧了拧，一脸没好气，“走了，去场地。”
之前这情况，在场几人都看出了那么点情况。季安是他带来的，他可不能让他坏了硕哥的好事。
“你差不多行了啊。多大个人了，还会不会看眼色了。”
余魏听季安说过以前的事，也猜出来这个宴知欢大概就是他那个刻骨铭心的初恋，瞥了眼一旁的赵祺阳，他压低了声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在这上演什么爱而不得，看看她，她可不像还对你有意思的样子。”
一句话止住了季安迟疑着的脚步，他抿了抿唇，看向不远处挨着的两人。
男人高大俊朗，正侧首跟旁边娇俏的女孩说着什么。她身形娇小，依偎在他身侧，形容亲密，笑得明媚，抬起脸要同他说话时，他便配合着低下头。
很体贴，很登对。
是他不曾体会过的。
但是，她怎么可以？
季安握了握拳，目光依旧落在两人身上不曾挪开。
“你看人那宝贝样，你再凑上去，小心他揍的你满地找牙。”余魏见季安似乎还不死心，勾住他的肩，语重心长：“她喜欢那个男的，但是她已经不喜欢你了。”
季安几乎气笑了，挥开了余魏的手，最后再看一眼前面的背影，别开了头，闷着气，转身出了休息厅。
余魏无奈一笑，同夏羽橦对视一眼，摊了摊手：“你看，我就知道对上他初恋，他脑子就不清楚。”
“就是她？”夏羽橦好奇，有点在意地回头看了眼那边。
休息厅里人影憧憧，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看不到那两人了。
“不然呢？”余魏脸上似笑非笑，看着她道：“我告诉过你，想追他，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