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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五月上旬,已是夏天。

    蓬松的阳光依旧和煦,穿过层层绿叶又透过玻璃窗,斑驳的光影落在了少女白皙的后颈上。

    邬春正在浅眠。昨晚邬静闹得太狠,不知道拿什么在敲墙,她嘴里总说墙上有只很大的虫子,一墙之隔的邬春根本没法入睡,干脆刷试卷到凌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又不敢再睡了,怕迟到。

    由于起来得太早,到了教室忍不住地犯困。

    应野从外面进来,推开后门,有风正好吹开窗帘,盖在邬春的后脑上,只余下一截细细的脖颈。

    他走到自己位置上,轻声拉开座椅,不料,她还是醒了。

    “早。”邬春无意识从窗帘里抬头,眯着眼,发现应野剪短了头发。

    原本掠过眉眼的刘海此刻被削了几分,日光如流水,描摹他精致的五官,没了碎发的遮掩,先前略有颓丧的感觉便褪去大半,蓬勃的少年气再也遮挡不住。

    应野坐下来,回了声“早”,问她,怎么在教室睡觉。

    尽管入夏,早上还是凉的,又开着窗,这样趴着睡,很容易着凉。

    “没事。”邬春回,早就习惯了。她侧头,将窗帘束好,看见窗外的层层绿荫,有鸟雀栖息在上,肉眼可见几缕不太明显的丁达尔光效。

    忽然意识到,夏天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临了。

    大概是前几天下水帮邬想一家插秧,昨晚又一夜未宿,加上今天提早来的生理期,这一上午,邬春晕晕乎乎,课也没怎么听得进去。

    等到中午吃饭,叶冬夏来喊她,才发现邬春竟然在发着烧。

    都中没有医务室,要么,就去镇上唯一的卫生所。但下午分别两节物化,邬春想了想,决定强撑着听课。

    应野从食堂回来,就听见邬春在说,不能耽误课程。

    “我来劝吧。”他看一眼叶冬夏,将牛奶放到邬春桌上,转过头又问她,真不去医院?

    叶冬夏的目光在两人间打了个转,最终还是选择撤离。

    邬春握了握牛奶,温热的,她想摇头,但脑袋沉沉的,轻微转向,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敲打她一样,钝钝的疼。

    家里是有药的,但现在请假回去,估计也不能睡个好觉,也白害邬静担心。思忖一秒,她开口,想让应野帮她记一下笔记。

    “你这样能去医院?”应野皱了下眉,环视一圈,教室里的大部分同学都事不关己的样子,偶尔几缕视线看过来,怎么看都不是关心的眼神。

    “你人缘也好像不大好。”他坐下来,还同她开了句玩笑,探了下邬春的额头,滚烫,她脸上还在冒着虚汗,唇色惨白。又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邬春想拒绝,应野已经离开座位了,和叶冬夏在说话,隔得太远并不能听清。

    没一会,对方回来,站在朝她伸出手,眼神垂着看向她,不容拒绝的意思。

    小腹隐隐作痛,脑子也混沌不清。

    邬春知道,如果再拖着,晚上回去可能还会加重。没矫情,干脆搭上了应野的手。

    应野扶着邬春从教室里出去。

    从教室到校门,邬春都走得极为艰难,明明一早来的时候还好。不该在教室早睡的。她想了一下,怪自己将窗户通了风。

    七都镇没有公交车,应野扶着人在校门口站了会,也没见到接客的摩托车。邬春半个身子靠在他胳膊上,

    “我背你吧。”他肩膀耸了耸,然后微微弯腰。

    邬春其实已经站不大稳了,眼前也模糊一片。应野一躬身,她受力不住,慢半拍地想拒绝,人已经躺到了他背上。

    好凉。脑子里浑浑噩噩,只剩下这个感受。

    应野却只觉得热。女孩子柔软的身子与他后背相贴,仅隔着两件衬衣,邬春的脸贴在他脖颈处,沉重滚烫的呼吸灼烧着他的耳垂。

    还有点密密麻麻的酥痒。他手还托着对方的小腿关节处,耳侧传来邬春细细的一声“谢谢”。

    邬春很轻。应野背得毫不费力,她看似有一米六五的个子,体重却轻的过分。

    是了,她是极瘦的。他莫名想到在工厂初见那天,女生纵使穿着厚重的棉裤,却也能看出轮廓里细直的长腿。

    以及和他打招呼时,纤细清瘦的手腕。

    怎么突然发烧了。应野一边和她说话,想让邬春别在他背上睡着。

    因生病的缘故,邬春的反应也慢吞吞的,好一会,才缓缓地回他,说大抵是没睡好。

    为什么熬夜?应野又顺着她话问。

    都中到卫生所,脚程二十来分钟。

    此刻,路上没什么人,道路两侧长着狗尾巴草,风吹过的时候,左右摇摆。

    大约是生理期又生着病,邬春莫名地就伤感起来,情绪也变得敏感。

    眼里忽地就落下来了,滚烫的,坠落到身下人的脖颈上。

    应野只觉得要被烫出一个洞了。

    他也没怎么和同龄的女生接触过,邬春的眼泪来得汹涌又静默,耳里只有她细细地呜咽,只有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坠落下来,从脖子上一路流到心口的位置。

    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应野只好沉默,听她如小兽舔舐伤口般。

    这大概是他至今为止走过最难捱的路了。明明并不远的路程,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似乎怎么都走不到终点。

    邬春只觉得越来越疼。脑子里像是有无数根细细密密的针在扎她,只觉得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做无用的爬行,迟早要死在滚烫的油锅里。周遭的景象是模糊的,闭上眼却睡不着。

    卫生所开在小区里,穿过大道然后要越过田埂去居民区。

    路越走越窄,前些天下过雨,路面泥泞,房屋之间高低交错,过道小径紧得只能一人通过。

    应野一手撑着墙,一手拖着她小腿,走得格外艰难。

    一不留神,踩到株野草根,差点就到摔倒,还好眼疾手快地靠着墙站稳。

    只是猛地一颠簸,邬春脑子晃荡着,鼻子磕到他肩胛骨上,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应野猛地停下脚步。温软的两片唇贴在他后背上,像是石子坠入湖泊产生圈圈涟漪。

    他无法忽视掉心里那一瞬间地战栗与惊颤。

    怎么了。始作俑者因疼痛而清醒一点,无知无觉在问话。

    “没事。”应野静静地站了会,撑墙的手无意识蜷缩在一起,粗糙的砂砾磨着指腹,使他回过神。

    “好想就这样死掉啊。”邬春下意识地说。

    丧丧地想,生病了,所以纵容自己在负面情绪里沉沦片刻也没什么的。

    如果就这样死掉的话,也不用继续努力了,努力真的好痛苦。

    永远时时刻刻紧绷着,小时候要随时担心会不会被邬静误伤死掉,后来在学校不仅要稳着学习还要忧心邬静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出事,现在还要担心若考上大学去了北京,学费生活费又要从哪里来。

    常年来的反复忧虑。永远需要反复确认的煤气开关,有没有反锁的门,无时无刻在情绪地临界点反复拉扯。

    真的很累啊。

    “可是,你还没有去北京呢。”应野接过话茬,安抚性地拍了拍她小腿。

    对噢。肩上的人迷迷糊糊点点头,下巴磕在他肩胛骨上,微微疼,像是在鼓励自己一样,又重述一遍:我还没有去北京呢。

    那是她仅有的执着的念想,支撑她十余年来捱过无数个漫长日夜的梦与想,已经走到这里,没有就放弃的理由。

    像是闹够了的孩子一样,邬春的精力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脑袋沉沉地搁在身下人的背上。

    睡着了?应野歪了歪头,余光里,看见少女已经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卷而翘,他们靠得极近,他甚至看见了她鼻尖下一点半透明的绒毛。

    深深浅浅的呼吸落在脸颊侧,应野端正姿态,从田埂上穿过,远远看见了卫生所的标牌。

    应野敲了敲门,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开门接过他背上的病患。

    后背忽然轻松下来,相贴许久,滚烫的触感被抽离,霎时的温差使他感到一抹凉意。一点微妙的情绪划过心头,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应野迈不开脚步,就这样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

    无端地,他抬手,朝颈间的泪痕处,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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