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了，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看她神情不对，叶亦尘慌张询问，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
是......李佳佳！？
汪楚曦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因为眼前的情形太过离奇。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很快就感觉到了刺痛。
这不是梦。
往昔那个留着清爽短发，永远活泼快乐的女孩消失不见了。此时此刻，走廊尽头的李佳佳眼里写满了忧愁，她乌黑漂亮的头发没了。
为什么会这样？！
汪楚曦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猛地站起后又像失了力般坐下。
“楚楚......”耳畔传来叶亦尘唤她的声音。
她这才勉强回过神来，再度站起，整个人如同失魂落魄般，一步一定地，向走廊尽头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仅仅五十米的距离竟会如此漫长，她想快速跑起，询问李佳佳缘由，这就是她一直以来迟迟不返校的原因吗？她为什么要瞒她？
可奈何双腿如灌铅般沉重，她根本跑不起来。
慌乱，不安，恐惧......
这些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都于此刻化作震耳欲聋的警笛，在汪楚曦脑海中不断回响，永不止息。
方才脚踝扭伤，让此刻的她每走一步都是刺痛，叶亦尘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她几乎是一瘸一拐地前进。
终于，李佳佳注意到了有人在靠近，她抬眼望去，和汪楚曦四目相视，她也愣住了。
“楚楚......”
李佳佳唤她名字的那一刻，汪楚曦的情绪彻底崩溃，眼泪瞬间流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汪楚曦和叶亦尘来到了李佳佳的病房里，听李佳佳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李佳佳月考后的那个周末回到了巩县，在家庭聚餐时突然晕倒，来医院检查后，被诊断出患有脑部海绵状血管瘤，需要进行开颅手术，手术时间是十月九日下午四点。
这几天，李佳佳的病情在不断恶化。
弄清事情经过后，汪楚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她紧紧握住李佳佳的手，不停地唤她：“佳佳，佳佳......”声音不断颤抖。
“好了好了，没多大的事，我骗你说我骨折，是怕你担心我。”李佳佳反而安慰起了她，笑着推了推她的肩膀。
“佳佳，你一定要好起来。”汪楚曦的声音带着哽咽。
“好了，你放心，手术结束后就好了，你看我的新发型，光头，多帅！都说光头是考验一个人颜值的真正时候，怎么样，是不是还是很好看！”
“......不好看。”
看着李佳佳光秃秃的头，汪楚曦心里一阵难受，这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她早已习惯了身旁有这么一只叽叽喳喳的快乐小鸟，却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有朝一日会失去她。
不想让汪楚曦继续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李佳佳看向叶亦尘，飞速地转移话题：“所以说......你们两个，突然来医院干嘛，还穿着一模一样的......情侣装？”
“这才不是情侣装呢。”汪楚曦连连否认：“是拓展训练发的迷彩服，一人一套，都要穿上，他跟我一起来医院是因为我脚崴了。”
“哦，不过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李佳佳思维跳脱，突然指向叶亦尘兴师问罪道：“说，是不是你插足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叶亦尘十分配合地举手投降，“我不敢，不敢。”
病房里死闷的氛围一下子活跃了起来，李佳佳的妈妈留他们在这里吃了晚饭。李佳佳目前的身体状况极其虚弱，吃完晚饭就睡着了。
汪楚曦和叶亦尘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病房门，来到了走廊。
李佳佳的妈妈叫李倩，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李倩独自一人将李佳佳带大。
病房外，李倩欣慰地对汪楚曦与叶亦尘说：“今天多亏了你们来，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佳佳笑得这么开心了。”
闻言汪楚曦心头一酸，她关切询问：“阿姨，佳佳的病情到底怎么样啊？”
李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和她爸爸得的是一样的病，她爸爸就是得这样的病没的，所以很难说。”
回基地的路上，汪楚曦一直忧心忡忡，叶亦尘不停安慰她：“你放心，她还没有做手术呢，说不定做完手术，一切都柳暗花明了呢。”
可汪楚曦还是一言不发，两人回到晨明基地时，已经很晚了，不出意外，受到了总教官的训话。
叶亦尘向教官解释，汪楚曦的腿受伤了，去了医院。
总教官当即质问：“去医院去了这么长时间吗！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未免太离谱了吧！肯定是跑去哪里玩了！无组织无纪律，成何体统！”
“你们俩，给我站到这里，十二点再回宿舍睡觉，给你们一个教训！”
总教官一声令下，大广播里传来了批评通报的声音。
“八年级二班汪楚曦与八年级三班叶亦尘，擅自离开基地外出时间过长，予以通报批评，希望各班同学引以为戒......”
随着广播声的响起，汪楚曦在楼下都听到了楼上各个宿舍的起哄声。
基地背山环水，昼夜温差大，站了一会，冷意随之袭来。叶亦尘小心翼翼地将迷彩服外套褪去，披到了汪楚曦身上。
汪楚曦一言不发，眼神里满是悲伤。
“楚楚，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有我在。”叶亦尘轻声说道。
寂静深夜中，叶亦尘的话语轻而有力，虽平淡无奇，却给了她足够的安心。汪楚曦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点了下头。
零点的钟声响起，汪楚曦觉得自己站得腿都要麻了，她将身上披着的衣服收回，递给叶亦尘。
“谢谢。”
“没事。”他略带担忧地看着她。
汪楚曦转身离开，向右侧的女生宿舍楼走去，没走几步，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楚楚......”
她闻声转头。
“晚安。”叶亦尘说。
“晚安。”
回到宿舍后，汪楚曦发觉大家都没有睡觉，一双又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又黑又亮，八卦兮兮地看着她。
“你和叶亦尘今天去约会了？”
“去哪里了啊？”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黑暗中，是来自三个女生的不同声音。
汪楚曦上了床后闭上眼睛，将身体转向面墙的那一侧，说了一句“我困了”便不再多言。
见她没兴致，那些八卦的同学也不好再多嘴。
很快，宿舍寂静无声，一阵又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不断传至汪楚曦的耳畔。
她一动不动，却失眠了，始终没有睡着。许久，她发觉自己的脸颊湿湿的，她伸手一抹，这才惊觉竟然满脸都是泪水。
三天两夜的拓展训练结束后，迎来了十一长假。还记得去年的十一长假，除了上补习班外，其余的时间汪楚曦都是与李佳佳度过的。
而今年的十一长假，她无心学习，更无心玩耍，她时时刻刻，都在为李佳佳牵肠挂肚。
周兰不停在她耳边唠叨，说十一过后就是期中考试，希望她与上次相比不要退步。
知道了李佳佳的事后，周兰很无奈，却也不断告诫汪楚曦，别人是别人，你是你，现阶段任何事、任何人都要为考试让步。对此，汪楚曦感到失望，亦无话可说。
在这七天里，汪楚曦将学校布置的作业都认真完成了。
除此之外，还有四天的时间，她假借去饮栈学习为由，前往汽车站，乘着大巴车早出晚归。叶亦尘陪着她，去巩县的医院看望李佳佳。
她每次来时，李佳佳总会很高兴，可汪楚曦也察觉得到，李佳佳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变虚弱。
十月九日下午四点，是李佳佳开颅手术的时间。
十月八日与十月九日，也是汪楚曦期中考试的时间。
十月九日下午考最后一科——英语，考试结束时间是四点半。
她必须提前交卷，赶往巩县。她必须要陪李佳佳做手术，让手术室内的李佳佳知道，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就在手术室外等她。
八号的语文数学以及九号上午的物理发挥得还算顺利，下午考英语时，她的心很乱，播放听力时，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去聆听，一连听漏了好几题。
终于，她飞快地将作文完成，看了看教室钟表的时间，随即举手要交卷。
监考老师不同意，称郑桥七中从来没有提前交卷的先例，她需要向巡考老师报备。一来二去，折腾了一些时间，不少同学向汪楚曦的方向望去。
“不要窃窃私语，不要左顾右盼，现在是考试时间，大家要看自己的试卷。”
可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
“抱歉老师，我真的有急事！”话音刚落，还不等监考老师批准，她头也不回地就向教室外跑去。
来到汽车站时，她意外地发现叶亦尘已经在等她了。她要提前交卷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叶亦尘，想来是他足够了解她，所以提前来汽车站等她。
终于，大巴车抵达了医院。汪楚曦飞奔来到手术室前，发现李佳佳已经被推了进去，“手术中”三个鲜红的大字出现在显示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