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视，叶亦尘犹豫了好久，终于缓缓开口：“那就......大冒险吧。”
“啊！？”
几乎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他们本以为叶亦尘会指定真心话，然后作为提问方问出点什么，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指定大冒险。
就连汪楚曦自己也没有想到。
饭桌安静了片刻后，很快又热闹了起来。
“呦，想不到你叶亦尘心机怪深的啊，竟然指定大冒险！”
“大冒险！大冒险！”
“亲一个！”
大家的起哄声愈演愈烈，汪楚曦的内心早已乱成一团。
叶亦尘为什么要指定大冒险？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也摸不清。
他不会真的要让她......
汪楚曦的心怦怦直跳。
全场静候着叶亦尘所说的大冒险内容。
许久，叶亦尘再度开口：“就......原地转三圈吧。”
“啊！？就这呀！”
“这样多没意思啊，我还以为会......”
叶亦尘的两次开口，都出乎了所有的意料。在大家都以为他会指定真心话时他指定了大冒险，在大家都以为他会以大冒险为由让汪楚曦做一些亲密的事时，他却只让她原地转三圈。
这个真心话大冒险，不痛不痒，好似丧失了它原本八卦刺激的意义。
很多年后，汪楚曦再度回想起这件事时，才明白那时的叶亦尘有多么喜欢她。因为尊重，所以克制；因为喜欢，所以关心爱护，不想让她为难。
他不敢问出自己真正想问的真心话，他害怕自己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反而将那层暧昧模糊的窗户纸捅破，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
他也不愿在大冒险上为难她，让她在众人面前害羞为难，不知所措。
很快，到了7月27日——中考成绩查询的时间。
7月27日中午12时之后，考生就可以进入郑桥中招成绩网查询分数。
万众瞩目，充满紧张。
那天晚上，汪楚曦精神恍惚，一直到天亮才睡着。
她做了好几个梦，其中的一个梦，就是她查询成绩的现场。她刚输入准考证号，网速竟然都不卡，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了她的成绩。
成绩很高，她从来没有考过这么好，她快乐地通知妈妈，然后给叶亦尘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刚要开口，梦就醒了。
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距离成绩的正式公布还有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于她而言，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很多人说梦和现实都是反着的，方才的梦太过美好，会不会意味着实际上她考得并不好......
这让汪楚曦反而担忧了起来。
这几日，周兰在她耳边反复念叨着郑桥外语有多好多好。
昨天吃晚饭时，周兰绘声绘色地描述：“郑桥外语可是咱整个郑桥排名第一的高中，里面的师资好，教学质量也高。”
“你姑姑家杨舒那个孩子，考上个郑桥一中，让你姑姑得瑟了快一年。你又不比杨舒差，必须要考上郑桥外语，扳回一局！”
周兰慷慨激昂的样子，像是在指挥打仗。
“而且......”周兰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郑桥外语每年好像还有百分之二十保送好大学的名额呢！”
饭桌上，周兰兴高采烈地说着，好似窥见了未来的平坦大道。而汪楚曦在一旁默不作声，心情被乌云笼罩。
她就像一只很难吃到葡萄的狐狸，只能抬头望见晶莹剔透，颗颗饱满的果实，独自消化着万一得不到的痛苦。
一直以来，汪楚曦都秉持着绝不对答案绝不估分的原则。可昨晚，她还是动了这个念头。
她打开电脑，搜索出了每一科的答案，她打算先往最低算......不行！这样算了一遍后，她的分数是肯定上不了郑桥外语的！于是，她只能下意识地提高一些主观题的得分。
英语作文和语文作文，她平时一直是被当成范文，不会扣几分。
但她很快又进行自我否定，就像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给她批改作文的那些老师，如果恰巧就是不喜欢她写的作文呢？
汪楚曦叹了一口气，想进行一下最高的估分。语文阅读理解题和文言文翻译题好像答得还不错，没有将意思答偏，历史的材料题还有政治大题，好像也完成得不错......
数学的那几道压轴大题，隔了一周多的时间，她早都忘记了自己写下的答案，就按......对了三分之二算吧。汪楚曦不停地抓耳挠腮，终于，算出了一个极高的分数。
如果真的能考这么高的分，那肯定能进郑桥外语！可她依旧不放心，心乱如麻，在草稿纸上又将分数反复算了好几遍。
她刚吃过晚饭却突然想吐，是她太过紧张了，她没忍住，于是快速地跑到卫生间，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胃酸。
折腾了许久，她总算勉强将心情平复了下来，她决定打开电脑，询问班上和她一样将第一志愿报成郑桥外语的两个人感觉如何。
她组织好语言后，打算先问一下顾心迟，可她没有顾心迟的电话，于是只能给他发信息询问。
【在吗】
【你考得怎么样】
停了一会，顾心迟给出了回复。
【我对过答案了，肯定可以上，没什么问题】
收到信息后，汪楚曦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多此一举，竟然想从顾心迟身上寻求安慰。人家学习那么好，肯定没问题。
她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叶亦尘的电话号码。
“喂，楚楚，怎么了？”叶亦尘清浅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拂于耳畔。听到叶亦尘声音的那一刻，她莫名安心了不少。
“喂......”刚一开口，汪楚曦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甚至不自觉地染上了哭腔。
“楚楚，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叶亦尘顿时着急了起来。
“明天中午12点就要查成绩了，我真的紧张，我怕......”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
“你放心，你肯定会考上的，不要紧张。”叶亦尘不断地安慰她。
“你知道吗，我前几天去寺庙里拜佛，我给佛上了香，很虔诚地祈祷，在心里默念，楚楚，你一定要得偿所愿。”
汪楚曦有些疑惑：“这是真的假的啊，这不是迷.信吗？”
“真的，楚楚，那儿的寺庙很灵的，你放心好了。”叶亦尘安慰着她。
钟表指针“咔哒咔哒”转动的声音让她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已经11点了，周兰早晨走后在保温饭盒里留了中午的饭，可此刻的汪楚曦却毫无胃口，坐立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慌乱地接通电话，电话那头，是许久没有给她打过电话的父亲——汪渠。
“成绩出了吗？”汪渠没有过渡，就直接劈头盖脸地询问。
“没有。”她略带生硬地回答。
“成绩不是今天出吗？”汪渠的语气带着着急，还带着不耐烦。
重压下，汪楚曦莫名有些气上心头，平日里汪渠从未关注过她的学习，不知道她有多努力，永远缺席她的成长。
他只在乎结果，考好了皆大欢喜，汪楚曦为他赢得了面子与炫耀的资本。考差了就四大皆空，只剩下了指责，好似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通通都不算数。
可自始至终，汪渠从来没有参与过她的学习。
此刻，汪楚曦不想跟汪渠吵架，只能告诉他：“是今天出成绩，但时间是中午12点，下次道听途说的时候，麻烦把时间问清楚。”
挂掉电话后，汪楚曦莫名感到恐惧，如果没考好，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老师和同学，从小学起，她就名列前茅，九年义务教育，好似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她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高压锅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很快就浑身脱力，躺在了床上。
她仍记得那个暴雨连天的夜晚。浓重的酒味与哭泣声混杂在一起，全部融进夜色深处。
那时是初一，那天她奶奶想她，她只好去了奶奶家。初一刚结束一场联考，那场考试汪楚曦考得相当一般。那晚汪渠前往律师事务所的一个饭局，醉醺醺地回到了奶奶家。
好久没见汪楚曦，汪渠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反而一下子愣住了。
奶奶立刻解释：“我想我孙女了，所以让她过来了。”
汪渠点了下头，看向汪楚曦：“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严明的男孩子？”
她点头，不知道汪渠突然提起严明是什么意思。
汪渠摆了摆手，“他爸爸是我的同事，今天和我一起吃饭，聊到了你们最近的一次联考。”
听到汪渠说到这里，汪楚曦的心突然一沉。
“听说你考得好像没他高啊？”汪渠质问。
汪楚曦只好低头承认。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性喝多了之后都会变得极其幼稚，容易伤感。汪渠莫名其妙地哭了，当着汪楚曦的面。
汪楚曦愣了一下，完全一头雾水，不知道汪渠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汪渠开口：“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我从他爸爸那里知道你没严明考得好的时候，我很没面子。”喝醉了的汪渠有些口齿不清，可汪楚曦依旧清晰地听到了每一个字。
她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也很内疚，是她让爸爸没面子了么？
奶奶一向护短，看到自己儿子酒后哭成这样，反而教训起汪楚曦来：“你要是好好学习，能让我儿子在外人面前那么没面子吗？”
当时的她一瞬间懵了，不知所措。
潜意识里很快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都怪她......
每当恍惚想起那日的情景，她的心绪总是格外复杂。
那段时间，她拼命学习，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与内疚感。
她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于是拼命摇了摇头，强行打断了思绪。
要是......万一......她真的被郑桥外语录取了，那她就能证明自己比表哥杨舒优秀，也能让汪渠和周兰有面子，在外人面前吹嘘好久。
可是，她真的好累。
她鬼使神差地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剪刀，放于卧室床头。
她再次抬头，看向墙壁上悬挂着的钟表。
咔哒、咔哒、咔哒......
指针分针转动的声音，就像是命运的倒计时。
这会不会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汪楚曦开始莫名其妙胡思乱想。她瞥见自己的书桌，桌上零零散散摆放着这几日她所做的预科班试题，周围的一切好像失去了色彩，变为了灰白。
她觉得头痛，太阳穴突突直跳，每跳一下，无异于加剧疼痛。
终于，钟表的时针与分针交叠，同时指向了12这个数字。
汪楚曦呼吸一滞，她既期待又不愿面对的时刻就这样到来。
她颤抖着手指，登入查询网站，一连输错了好几次准考证号和密码，只能不断地删除重来。
手机玲声不断响起，谁的都有。汪楚曦心烦意乱，只能不断地告诉他们，网太卡了，查不出来。
经过一小时的尝试后，在下午一点整，她终于成功登入，看到了结果。
她被郑桥外语录取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方才身体一直紧绷，早已累个不行。
她慌乱地拿起手机，第一个想要拨通的竟然是叶亦尘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