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深夜的马蹄声格外逆耳。长老的急令传达之前,宫子羽还在万花楼里无乐不欢。你借着他与紫衣的名头,与许久未见的寒鸦肆寒暄。

    上官浅暴露的消息已经经紫衣之手传出,那寒鸦柒若是真爱上官浅,他定会背叛无锋投奔你们,可如若这情抵不过性命之忧,尚还迎刃有余的你倒也愿意帮她一把。

    金繁站在二楼房间的楼梯入口处,一脸正经地把刀抱在怀里。他弄不明白,为什么羽宫家的两兄妹非要来这,而他自己也非要守着你们的安危。这丢去的绿玉侍卫头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平反。

    他对着半路闯入的宫紫商,毫不掩饰对她夜间出行的呵斥。你听着那两人你追我赶的打情骂俏,不由地扯了扯宫子羽的衣裳,指着门外笑道:“哥哥,你听。”

    宫子羽不怒反笑:“这金繁总说我招得桃花,可自己不也是被紫商姐姐偏爱得有恃无恐。年轻真好,年轻真好啊。”

    可这痛快顷刻间烟消云散。

    马车内,被半请半抓回去的你们六目相对,你打趣着紫商姐姐今夜怎么也出来玩啦,后者白了一眼宫子羽:“是不是你又犯了什么事儿?”

    “怎么可能!自打新娘刺客一事以来,我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放肆。”

    “那也和我没关系,毕竟他们指名道姓说长老要‘羽公子’。”宫紫商忍不住挪瑜道。

    “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金繁忍不注开口说道,“黄玉侍卫只接受来自长老的命令,这次的事情来头不小。”

    他沉重的声音让气氛忽而变得紧张起来。

    长老们向来德高望重,宫门的小辈不常能见到。然,长老院自宫门建立以来便已存在,因此但凡是长老急令,便绝无小事。你上一次见到他们,还是几年前你被强制送去无锋的时候。

    宫子羽怔住了,宫紫商也闭了嘴,你想起今日被执刃特意交代远行任务的宫尚角,心下也有些隐隐不安。

    “哥哥,你看那边。”你轻轻拍着他,“高塔的灯笼已经变红了。”

    宫子羽不敢再拖延,一下马车就拉着你快步迈上台阶。迎路的仆人和侍女拿着丧事用具奔走呼告,他们穿着白色的丧服,面如死灰。

    你的心里咯噔一跳。

    “谁的丧仪?出什么事了?”

    宫子羽的发问没能让侍卫停下来。他们催促着你们赶快往前走,而你心里的那个猜测却越来越笃定。

    “今日为何对我如此客气。”宫子羽心虚地停下脚步,忍不住念叨道:“平日我也没见你们这么毕恭毕敬啊。”

    高台上,鬓发全白的长老们目光威严地审视着你们。你轻轻捏住宫子羽的手掌心,得到暗示的他识趣地不再多言。

    “仇者入侵,执刃和少主两人陨难。按宫门家规,长老院一致决议,紧急启动‘缺席继承’,继承人为羽宫次子,宫子羽即刻继任执刃之位。”

    宫子羽面上的血色尽褪,他无神呆立地站立在正殿之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父…父亲死了?

    你死死咬住唇,抑制住心里波涛汹涌的情绪。得到应证的你万万没有想到,那夜竟是你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你轻轻推着宫子羽的后背,很快,他被长老们带进了密闭无窗的房间。就连作为女儿和妹妹的你,也没办法进入。

    你想起那夜父亲明确对你说过的话,忽觉浑身冷如冰窖。你环抱双臂,颤抖着拥住了自己的身躯。

    宫鸿羽明明有意传位给宫尚角,但为什么执刃之位还是以“缺席继承”的名义落到了宫子羽身上?也就是说,父亲连诏书都未来得及完成,就便被有心之人害死。

    想必这人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不想让宫尚角继承。他把瞩目皆知的公子哥儿推上执刃之位,其心可诛。

    但,唯一一个有嫌疑的人也已经殁了。还是说,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两败俱死的暗斗?

    乳臭未干之时,你就不怎么亲近宫唤羽。你以女子之心直觉大哥心思深重,他总是无意间挑拨宫子羽和宫尚角的关系,话里有话,明着褒,暗则贬。除此之外,你还是很亲近父母与哥哥的。

    你以为你生在一个和睦的家族,你以为即便无所作为也依然逍遥自在。但在无锋的那几年,你的性子彻底变了。你学会了伪装,学会了示弱,学会了讨好。归来之时,你只觉得宫鸿羽那些手段未免太过低端。

    你开始疏远曾经亲近的人,开始有意游离二小姐的身份。你清楚地知道,雾姬夫人拼命想要的保护,兰夫人讳莫如深的过往,宫鸿羽过分偏爱的补偿,似乎都在表明你不是宫家人。

    所以长老们才会肆无忌惮地对你颐气指使,才会恣意妄为地把你送去那个残忍的地方,生死不卜,冷暖自知。

    曾几何时,你也有意躲避宫子羽。可那没心没肺的哥哥依旧把你当作妹妹来宠,把那颗真心忠诚地献给你。这宫门之内,利益浮沉,只有这个哥哥,大抵是不同的。

    房内传来宫子羽沉闷的哼声,你木然地站在门外,心中是迟来的钝痛。你不知道父亲是如何死去,你不知道长老对他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宫尚角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只知道,你想替他受这一疼。

    一个时辰过了,宫子羽终于出来。他穿着整齐,却掩饰不了面上的疼痛之色。

    他握着你的手,仿佛断羽的云雀之鸟,饱受如履薄冰的忐忑:“之乐。”他问道,“如果我以后都不能离开旧尘山谷,你会愿意留下来吗?”

    月色之下,宫子羽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抿着唇,说话的声音颤抖得很。

    你攒着方巾,拭去了他额间沁出的冷汗,安抚道:“会的。”

    “我是哥哥的妹妹,我会永远陪在哥哥身边。”

    执刃继位的消息传到了前哨据点,江湖各派议论纷纷,震惊、痛惜、不满,谣言飞散。羽宫的正厅布满了香火,雾姬夫人在旁暗自啜泣。宫远徵跑进灵堂,看见那棺材和尸首,一时间愣住了。

    “百草萃理应百毒不侵,我父兄却中毒而亡,徵宫的人都干什么吃的!”

    “徵公子不得对执刃无礼。”

    宫远徵不敢置信:“执刃?他?”

    “荒唐!宫子羽为什么是执刃,我哥哥宫尚角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宫远徵越发感到难以接受,“宫之乐你说,宫子羽怎么可能是执刃!”

    你微微张口,沉默了半晌,却终究没有说出那些话。

    自知道宫子羽当上执刃以来,你的心情一直很复杂。作为或许是唯一一个知道老执刃临终前的意愿之人,你理应要为宫尚角辩驳平反。

    但你没有。如今你们立场不同,若细细衡量,宫子羽当上这执刃以后,你的处境必是要比宫尚角成为执刃好的。

    然而,决定做下了,与此同时,你却为那哥哥以外的人生出了一丝不平。你对不住他。

    “远徵弟弟,这是缺席继承。当时角哥哥不在旧尘山谷,按照宫门规矩,符合条件继承执刃的只有哥哥一人。”

    你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宫远徵红着眸子,一副看错了你的伤情:“宫之乐,你这是在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我哥哥向来对你不错,可我没想到你竟为了宫子羽那厮如此狠心!”

    “我看错了你!”他气急败坏,“但我告诉你们,这执刃不是想当就可以当的!”

    你走上前,挡住他想要找宫子羽麻烦的去路。

    “前执刃和少主还未安息。你若想大闹灵堂,就别怪执刃对你下手了。”

    执刃……你竟然承认了他是执刃。宫远徵气得发恼,可碍于死人为大,他不好乱发脾气。

    可此言一出,你便知道宫门要变天了。

    你红着眼睛,轻轻地一道:“远徴,你回去吧。”

    你与角徵二宫,就该就此一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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