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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冤种第二天

    暗绿的巢穴,洞口周围绕着的一圈荧光植物正在不明显的发出一两丝微弱光芒。

    洞穴上方不时滴下粘液,似活物般在地底扩散,从一滴液体向四面散开,成了一株细密又繁杂的网,一滴连接两滴,直至铺散成了一整块横跨巢穴地面的大网。

    直到苔藓向上冒,长出一条条绿色的丝线,包裹住大网向下压,粘液形成的大网缓缓陷入,最后不见了踪影。

    “呼——”一直手攀上了洞穴深处边沿,下一秒,一张三十岁上下的脸从边沿露出,泥土已经将她的面容给糊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双熠熠生辉的棕色眼眸还能被看清,她手指一个用力将自己给撑上了崖边,随即拔下了头上挽着的长簪子朝空中一指——“速速显性”

    原本无人处的暗绿洞穴显现出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卡米丽娅呼出一口长气,转过身收拾刚采集到的魔药材料没管他,那人却因为女人没有说话而露了怯,“妈妈……”

    “你小子,如果不是刚才我掉下去的时候感觉到有魔法缓冲了我,我还没发现你。”

    莱库格斯笑了笑:“我知道我魔咒学得好。”

    卡米丽娅听即转过身,嘴唇一勾,“你以为我在夸你呢。”不过也没有追究什么,抬起他的手臂上下看了看,眼看没受伤才继续说道:“说吧,为什么要跟过来,不是和你说过这次出来采集的材料地点很危险吗,还跟过来?”

    他就在她眼前,看着这个当年在她怀里小成一团的孩子长成了如今这模样。

    “……昨天,有个曾经来过我们店买魔药的人告诉我,我爸爸回来了。”

    *

    在卡米丽娅有限的记忆里她来校长办公室的次数并不多,唯一的那几次都是和那个人有关,包括十年后的这一次。

    夏季的霍格沃茨校长室在晨曦时阳光刚好会从窗户透进来,客椅背对着,卡米丽娅觉得自己的影子被烧成了火红红的一团。

    恰如她此时的感受。

    “卡米丽娅,我得和你说件昨天发生的事情,请你有准备。”世界上最伟大的白巫师邓布利多双肘撑桌,正对在她面前桌子,双眼凌冽地看着她,一眼都没有眨,仿佛稍微关注点其他事务就会错失了什么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一如既往。

    我的校长。

    明明心里百八十个想法,却始终为了心底的爱与正义选择让其掩藏,只剩自己去慢慢啃食。

    卡米丽娅不懂。

    她知道邓布利多会说什么,没有先声张,却任由自己指尖颤动,喉咙发痒。

    很奇怪,昨天杰尼尔一大早和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触动,最多只是多年的难过在一瞬间缓缓上升。

    但这难过并不是针对她自己,针对的是时间流逝的本身。

    不过她现在依然难过,难过的依然不是自己,难过的是意气风发的他本人。

    “现在公众还不知道,魔法部也暂时没有声张这件事,”他看见眼前的女人换了个姿势,沉吟片刻后,“西里斯逃出来了。”

    女人眼睫轻颤,呼出的那一口气似乎放出了魂灵,又仿佛升在了半空中,有一瞬和着校长室的所有画框一起变成了一片薄如蝉翼的轻纸。

    却终究没有彰显什么,邓布利多看着他的学生,有时极端豁达,有时候却偏执得只剩下一根筋在绷着,轻轻一碰就断了。

    如此时。

    而下一瞬又会重新绷直。

    也如此时。

    女人只有片刻失神,下一秒就回过神来,邓布利多注意到她再次换了个姿势。

    “所以呢。”

    “我知道卡米丽娅你一直都相信西里斯那个孩子不会是叛徒。”是悠长慈祥的语气,但女人知道,面前这位白胡子长到都能塞进腰里的老头绝对不是想的这么简单。

    她明白自己骗不过他,她也从来就没想过在这件事上说谎,“不,怎会,”她直视着他,“对我来说他是不是叛徒意义其实不大。”

    我喜欢他又不是因为他是个好人,他本来就算不上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的好人。

    “你知道的阿不思,当年知道他出事的时候我还想过劫狱来着。”

    在我眼里他的选择总是对的。

    “是的孩子,当年你人都拿着魔杖站在了麻瓜街道上了。”邓布利多低声笑了两声,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他向卡米丽娅递了两颗柠檬雪宝,接着继续不急不慢道:“这段时间你需要把哈利送回他亲人那里,暑假这段时间不能再留在你那里了。”

    “你知道,西里斯会出来找他。”

    卡米丽娅皱着眉质问道:“所以呢,按照你们的想法来说布莱克就是会为了伏地魔而去杀死哈利,那为什么不能让他待在我那里,这不比他家里那对麻瓜亲戚来得有用?”

    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而此时窗外的日光一瞬间将整个隔间照得透亮,草木跟着疯长,连带着卡米丽娅沉溺多年的血脉,她匍匐向前的四肢,她赖以生存的全部都跟着一起沸腾。

    “……他不会想到哈利会在我那里的,他知道我不是那种会养孩子的人。”

    她对这点坚信不移,她对这句话毫无疑问,她信任自己对他的认知。

    但邓布利多双眼却微微缩起,就那样静静看着她,缓缓摇头,时间就那样——静谧得像一片汪洋大海,怎样都无法再揽力也无法阻拦。

    “孩子,当年你明明已经快要截住了那群傲罗,为什么最后没有去了呢。”

    名为答案的东西就那样破开。

    她想起了小手紧握住她手指的感觉,痒痒的,指腹上的神经都在跟着颤抖。

    “你把哈利和莱库格斯养得很好。”他又紧跟着,“就算你没有收养哈利,他也会来找你。”

    仿佛是在告诉她曾经爱意的真实。

    真实吗?

    十年过去,曾经两人种的树苗如今落下的树叶都赶得上厚地毯了,她带了多年的金红骨头耳钉都退了色。她那么宝贝它,但还是只能看着它一天比一天黯淡,金红色漆变得斑驳,突显出银色的本体。

    所以许多时候如果不是这些在提醒她,不是面前的两个孩子在告诉她,她都不知道过去了这么些年,她其实觉得这十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过去了,仿佛时间的流逝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难挨。

    直到现在,有人撕开了那层面纱,它将血痂弄得血肉模糊,苍白的事实摆在她眼前——她连当年爱意的真实性都产生了质疑。

    质疑布莱克对她的爱吗?

    她向来质疑。

    时间重回现在。

    卡米丽娅将莱库格斯脸上沾着的泥土抹开,黑色碎发下银灰色的眼眸和那个人一样,就连专注着看她时眼中的眸光都一样,该说不愧是布莱克家族的血脉吗?

    她嘴唇轻启:“不是,并没有。”

    莱库格斯以为她是在否认他父亲回来的事实,眉眼紧缩,语气更加急促,“可是我看见了!那个人,把预言家日报给我看了!他!他长得和我那么像——”呐喊声簇簇向上冲破,“他——”他急促紧迫,想要知道什么,又生怕真的知道什么,“那上面说他出来时为了杀!”

    “......杀什么。”

    “杀哈利……”如同刺骨的冰块一瞬融化,他说这句话时哽咽着急促颤抖。

    “妈妈,为什么他要杀哈利……他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卡米丽娅紧抱住了他,紧紧的,她感觉他们的骨骼都在低吟,冰封住的心脏开始迸发出滚烫浆岩,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怕自己主观意识扰乱了什么。

    她相信布莱克吗?

    对她来说他就算背叛了他们,就算他要杀他们,对她来说都无所谓而已,她当年选择劫狱,也只是无条件信任他的选择总会是对的而已。

    所以现在要说“不会”吗?

    ——“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杀哈利!”

    要这样说吗,对她的孩子,她明明自己也不确定不是吗?她只是知道他回事对的。

    树藤旁的虫发出微弱的光,空中的绒毛被印出银光色的细小光斑,于是就那样照在两人脸上。她擦拭着莱库格斯脸上的水痕,忽视掉自己心底涌出的悲凉,任由话语窜过喉管从齿缝说出——“他不是你的父亲。”

    “……我们长得那样像!?”

    “他不是你的父亲。”

    卡米丽娅守着这个秘密受了十年,守来身边的人都以为是了,但他逃出来了,他出来了之后就不能是了。

    “莱尔,你可以知道的,就算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都无法阻止你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她从未流泪,此时泪水却划过眼尾滴在了泥土里。

    她想起了从她年幼时就一直伴随着的一句话——“孩子,你可以报仇了!”

    男人双目炯炯,指骨用力的按着瘦弱女孩的肩膀,他的声音颤抖着,低哑又痴狂,“我为你感到骄傲孩子!你可以报仇了!”

    她的父亲那样痛恨巫师,最后却生了一个巫师孩子。

    他那样希望她报仇,最后她却在毁灭魔法世界中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7月12日  阴(莱库格斯)

    很不习惯,这是第一个没有和哈利在一起过的暑假,暑假第一天妈妈出去了一趟之后回来就把哈利带回他麻瓜亲戚家了。

    我觉得很奇怪,明明前一天才将哈利的行李收拾好(虽然在他麻瓜的亲戚家他也没什么东西,大多生活用品都在我们这儿。),第二天就又把哈利带回去,而且妈妈当时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很难过,其实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那天回来后在客厅沙发上静静坐了许久。

    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难过,她在我眼里一直像个大树一样,好像什么问题都难不倒她,有她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怕。

    后来她就走了,说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找材料,要我在店里等杰尼尔叔叔来接我叫我去他家里住一段时间。

    说到杰尼尔叔叔,我曾经还和哈利一起撮合过他和妈妈来着,结果闹了个大笑话,妈妈后来告诉我,杰尼尔叔叔有喜欢的人,只不过那人在很远的地方而已。

    我问妈妈,“你呢。”

    她说她也一样。

    后来那个男人就来了。我一直觉得来我们家买魔药的人都挺可怕的,用杰尼尔叔叔的话来说这店像是开在在翻倒巷一样。

    所以那个人进来的时候我并不惊慌,已经习惯了,然后我学习着母亲平时的姿态,尽量不露怯,问他你要买什么。

    欧,这当然没什么,家里所有魔药的摆放地点我都知道,只不过被母亲声明过不能拿危险的魔药捣蛋而已,妈妈完全信任我,她相信我已经长大了,这我当然知道。

    直到那个人一口黄牙龇着,看着我大笑了起来,随即拿出了一份报纸,说是我父亲。

    ……

    我要去找妈妈。

    不过当然的是,我在走之前用魔药嗞了他一脸,我相信他以后再也不能大笑了。

    这活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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